福尔摩斯短篇合集

第203章


他的头发和胡子已经灰白,面颊也皱缩得
象干枯的苹果。
    “‘“请你先走几步,亲爱的,我要和这个人说说话,用不着害怕,”她竭力说得轻松
些,可是她面色依然死人似的苍白,双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按照她的要求先走了,他们一起谈了几分钟。后来她双眼冒火地来到街上,我看
到那个可怜的残废人正站在路灯杆旁,向空中挥舞着握紧的拳头,气疯了似的。一路上她一
言不发,直到我家门口,她才拉住我的手,求我不要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这是我的一个老相识,现在落魄了。”她说道。我答应她什么也不说,她便亲了
亲我,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没有见到她。我现在已经把全部实情告诉了你。我以前所以不肯
告诉警察,是因为我并不知道我亲爱的朋友所处地位的危险。我现在知道,把一切事情全说
出来,只能对她有利。’“这就是莫里森小姐告诉我的话,华生。你可以想象,这对我来
说,就象在黑夜中见到了一线光明。以前毫不相关的每一件事,立即恢复了它们的本来面
貌。我对这个案件的全部过程,已经隐约看出些眉目了。我下一步显然是去找那个给巴克利
夫人留下如此不平常印象的人。如果此人仍在奥尔德肖特,这就不是一件难办的事。这地方
居民并不多,而一个残废人势必会引人注意的。我花了一天时间去找他,到了傍晚时分,也
就是今天傍晚,华生,我把他找到了。这个人名叫亨利·伍德,寄居在那两个女人遇见他的
那条街上。他到这个地方刚刚五天。我以登记人员的资格和女房东谈得非常投机。这个人是
一个变戏法的,每天黄昏以后就到私人经营的各个士兵俱乐部去跑一圈,在每个俱乐部都表
演几个节目。他经常随身带着一只动物,装在那个小箱子里。女房东似乎很怕这东西,因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动物。据女房东说,他经常用这只动物来耍几套把戏。女房东所能告诉我
的,就是这么多。她还补充说,奇怪的是象他这样一个备受折磨的人,竟能活下来,有时这
个人说一些奇怪的话,而最近两天夜晚,女房东听到他在卧室里呻吟哭泣。至于钱,他并不
缺少,不过,他在付押金时,交给女房东的却是一枚象弗罗林[银币名,十九世纪末叶英国
的两先令银币。——译者注]的银币。华生,她给我看了,这是一枚印度卢比。
    “我亲爱的朋友,现在你可以完全看出: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了。很清楚,那两个女人与
这个人分手后,他便远远地尾随着她们,他从窗外看到那对夫妇间的争吵,便闯了进去,而
他用小木箱装着的那个东西却溜了出来。这一切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不过究竟那间屋中发生
了什么事情,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告诉我们了。”
    “那么你打算去问他吗?”
    “当然了,不过需要有一个见证人在场。”
    “那么你是让我做见证人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自然了。倘若他能把事情说个明白,那是最好的了。假如他不
说,那么,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提请逮捕他。”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回到那里时,他还在那里呢?
    “你可以相信,我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我把我在贝克街雇用的一个孩子派去看守他,
无论这个人走到哪里,他也甩不掉这孩子的。明天我们会在赫德森街找到他,华生。假如我
再耽误你,去安寝,那么,我就是犯罪了。”
    中午时分,我们赶到惨案发生地点,由我的朋友引导,立即前往赫德森街。尽管福尔摩
斯善于隐藏他的感情,我也能一眼看出,他是在竭力抑制他的兴奋情绪。我自己一半觉得好
奇,一半觉得好玩,也异常兴奋激动,这是我每次和他在调查案件时都体验到的。
    “这就是那条街,”当我们拐进一条两旁都是二层砖瓦楼房的短街时,福尔摩斯说道,
“啊,辛普森来报告了。”
    “他正在里面,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小个儿街头流浪儿向我们跑过来,大声喊道。
    “很好,辛普森!”福尔摩斯拍了拍流浪儿的头,说道,“快来,华生。就是这间房
子。”福尔摩斯递进一张名片,声言有要事前来。过了一会,我们就和我们要访问的人见面
了。
    尽管天气很热,这个人却仍蜷缩在火炉旁,而这间小屋子竟热得象烘箱一样。这个人弯
腰驼背,在椅中把身体缩成一团,在某种程度上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丑恶印象。可是当他向
我们转过脸来时,这张脸虽然枯瘦而黝黑,但从前一定是相当漂亮的。他那双发黄的眼睛怀
疑地怒视着我们,他既不说话,也不站起来,只指指两把椅子让我们坐下。
    “我想,你就是从前在印度的亨利·伍德吧,”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们是为
了巴克利上校之死这件小事,顺便来访的。”
    “我怎能知道这件事呢?”
    “这就是我所要查清的了。我想,你知道,如果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你的一个老朋友巴
克利夫人很可能因谋杀罪受审。”
    这个人猛地一惊。
    “我不知道你是谁,”他大声喊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你敢发誓,
你对我所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他们只等她恢复知觉以后,就要逮捕她了。”
    “我的天啊!你也是警察署的吗?”
    “不是。”
    “那么,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伸张正义,人人义不容辞。”
    “你可以相信我的话,她是无辜的。”
    “那么犯罪的是你?”
    “不,不是我。”
    “那么,是谁杀害了詹姆斯·巴克利上校呢?”
    “这是天理难容,他才死于非命。不过,请你记住,如果我如愿以偿,把他的脑袋打开
了花,那么,他死在我的手下,也不过是罪有应得。假如不是由于他问心有愧,自己摔死
了,我敢发誓说,我势必也要杀死他。你要我讲一讲这件事。好,我没有必要隐瞒,因为我
对这件事是问心无愧的。
    “事情是这样的,先生。你看我现在后背象骆驼,肋骨也歪歪扭扭,但在当年,下士亨
利·伍德在一一七步兵团是一个最漂亮的人。那时我们驻扎在印度的一个兵营里,我们把那
地方叫做布尔蒂。几天前死去的巴克利和我一样,是同一个连的军士,而那时团里有一个美
女,是陆战队上士的女儿南希·德沃伊。那时有两个人爱她,而她只爱其中的一个,你们看
到蜷缩在火炉前的这个可怜的东西,再听到我说那时正因为我长得英俊她才爱我时,你们一
定会忍俊不禁。
    “啊,虽然我赢得了她的爱情,可是她父亲却把她许给了巴克利。我那时是个冒失鬼,
不顾一切的少年,巴克利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已经要提升军官了。可是那姑娘仍然对我很
忠诚,那时如果不是发生了印度叛乱,全国都骚乱起来,我似乎可以把她娶到手。
    “我们都被困在布尔蒂,我们那个团,半个炮兵连,一个锡克教连,还有许多平民和妇
女。这时有一万叛军包围了我们,他们竟象一群凶猛的猎狗围在一只鼠笼周围。被围困的第
二个星期,我们的饮水用光了。那时尼尔将军的纵队正往内地移动,所以产生了一个问题:
我们是否能和他们取得联系,而这是我们的唯一出路,因为我们不能指望携带所有的妇女和
儿童冲杀出去。于是我便自告奋勇突围去向尼尔将军求援。我的请求被批准了,我就和巴克
利中士商量。他比其他任何人都熟悉地形,便画了一张路线图给我,以便我按图穿过叛军防
线。这天夜里十点钟,我便开始走上征途。这时有一千条生命在等待救援,可是我在那天夜
晚从城墙上爬下去的时候,心里只挂念着一个人。
    “我要经过一条干涸的河道,我们本指望它可以掩护我避过敌军的岗哨,可是当我刚匍
匐行进到河道拐角处,正好闯进了六个敌军的埋伏之中,他们正蹲在黑暗中等候我。顷刻之
间我被打晕过去,手足都被缚住。可是我真正的创伤是在心里,而不是在头上,因为当我醒
来时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我只懂一点他们的语言,我也足以明白,原来我的伙伴,也就是
给我安排了路线的那个人,通过一个土著的仆人,把我出卖给敌人了。
    “啊,我不需要详细讲述这一部分了。你们现在已经知道詹姆斯·巴克利善于做出什么
事了。第二天布尔蒂由尼尔将军前来解了围,可是叛军在撤退时,把我随他们一起带走了,
多年来我再也见不到一个白人。我备受折磨,便设法逃走,又被捉回,重新遭受折磨。你们
可以亲眼看见,他们把我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了。那时他们有些人带着我一同跑到尼泊尔,后
来又转到大吉岭。那里的山民把带我的那几个叛军杀死了,于是在我逃脱前,我又一度成了
他们的奴隶。不过我逃走时没有向南逃,而不得不向北逃,一直逃到阿富汗。我在那里游荡
了几年,最后又回到旁遮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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