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前尘几时绝

  “世子？”
  “醒了？起来吧，”
  “怎么了？”显然还迷糊着。
  “世子，王爷回来了！”秦雨有重复了一遍。
  小家伙立刻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要走了!"跳下卧榻，整了整衣服。
  蓉珞自己躺在还有些温度的贵妃塌上，闭目养神。“娘娘，”秦雨忍不住提醒，“王爷回来，大家要去门口迎呢？庆妃娘娘打扮的可漂亮了。”
  “秦雨，你去给书房里那些潇妃竹浇浇水，干完了，你就去歇着吧。”
  “王妃！”
  丁香开口道：“行了，去干吧。”回头看蓉珞闭着眼睛，不知睡了没睡，眉头却是皱着，就像小时候每次挨打之后明明很脆弱却咬牙逞强。
  轻叹一口气，走过去为她盖上了刺花披风。
  一觉昏昏沉沉，再醒来，已经日薄西山了。蓉珞打着哈水站起来，丁香，一直守在一边，这时候过去替蓉珞收拾了一下。
  “丁香，我想吃你做的香粉了。”
  “好，我一会儿就是给你做。”
  就在这时，门外小厮来报，“王爷请蓉王妃过去用膳。”秦雪秦雨两个丫头也欢喜来了，看来王爷没有怪罪，“娘娘，我们帮您梳妆吧。”
  这段日子，蓉妃一直衣饰简单不施脂粉，难免让不少势力的下人看低，好不容易王爷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若是能得了王爷的青睐，今晚留宿，那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一雪前耻了。
  蓉珞摇摇头，这么简简单单很好。
  两个丫头见蓉珞根本没有重视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这么出去，非得让庆妃比下去，秦蝶肯定更得意了，想想他那副嘴脸就让人不忿。
  “怎么了？”两个丫头一副急切潸然欲泣。
  两人跪下，“请娘娘让我为您梳妆。”不然，王爷也会怪罪的，想想王爷凛然的一瞟，不由胆寒心惊。
  这两个碧衣侍女，是孪生姐妹，长相不像，性子也差很多，秦雨性子活泼，秦雪安静懂事，现在齐齐跪在这里，还真有些少见。
  丁香上前解围，“小姐，你就让她们打扮吧。”丁香凑过来，低声解释“王爷一直在外，您在这里也不与别的夫人们走动，下面人难免风言风语。
  “秦雨，你来说，他们都说了什么?”
  秦雨最小，脾气急，抱不平道：“大家都传您不如裴大小姐美丽，不得王爷喜欢。”
  “这不是谣传，我本来就不及……我大姐相貌的十分之一。”
  “怎么会？娘娘——”秦雨要分辨，旁边跪着的秦雪已经拉住了她，王妃现在神情不对，虽然说王妃性子很好，不苛责下人，但主子毕竟是主子，说错话还是要受罚的。
  “罢了，我不为难你们。”蓉珞将手摊开，“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两个丫头欢欢喜喜的领命，开始认真装扮起自己的主子。
  今夜的王府很是热闹喜庆，下人们穿梭其间，回廊里也挂起了红灯笼。蓉珞踩着金线绣鞋，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向着中庭走去。
  那里，已是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一片。雕花红木圆形膳桌上已经摆好三十多琉璃、银质及瓷质的盘、碟、碗，上边的菜肴丰盛奢侈色香味俱佳。两名摆膳的青衣仆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紫檀框梅花式立灯旁边，前面还有四个当值碧衣侍女垂手恭候。
  还未迈进门槛，早有侯在门口的太监唱词道：“蓉王妃到！”
  凌奕钦抬眼，便见到了蓉珞。略施胭脂半点朱唇，玲珑面目，苏绣月华锦衫，散花水雾绿娟纱金丝绣花宫装长裙 ，如黑绢般绮丽的长发施洒着芳华，优美，轻盈，显得飘飘欲仙，有随风而去的感觉。
  蓉珞顺着那道目光望去，立刻与他的眼神相对，全身僵住，她感到有一瞬间无法呼吸，周围的一切不存在了，她只是这么看着，前方，那个人，那习惯性残忍的微笑，始终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回来了，是的，仇人就在眼前。此时，不断有个声音叫嚣着‘趁现在，杀了他’‘杀了他’为姊姊和 温舒清报仇！‘杀了他’！
  “王爷。”庆妃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轻唤，身子也偎过来了。庆妃见到打扮如此出众的蓉珞，真是恨得牙根痒痒，不得不说，今天她的这身装扮还真是成□吸引了王爷的注意，想要争宠？庆妃唇边呷了一抹冷笑，要看自己答不答应。
  她那双眸冰冷如刃，遥远如星，凌奕钦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他已经看到了蓉珞眼中的恨意与愤怒。很快，他转过身去，笑着与庆妃说话。
  “娘娘。”秦雪在身后轻轻唤她，蓉珞此时正站在门口，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她，这其中有好奇探究，有厌恶不屑，有感慨羡慕，还有……她不清楚，身为一等贴身碧衣女侍她有必要提醒主子的德容恭敛。
  澄璧看见蓉珞进来，偷偷瞟了父亲一眼，见父亲没看这里，虎着脸朝她做了个鬼脸。
  倔强别扭的小孩子。蓉珞本来沉闷的心情因为这个顽皮的举动而有一丝开朗，嘴角上挑。一笑之后，又恢复了她的淡然款款，朝着空位走去。
  虽然现在她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虽然袖中的短光早已做好饮血的准备，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裴家的人怎么办？他是当今天子最信任的弟弟，是最得势的王爷，为了他，皇上一定会严查此事，一定不会放过裴家，自己的性命无所谓，但天子震怒，会使得裴家上下八百余口人流血千里。父亲虽然无情，但自己终是不能不顾后果，罔害连累他人性命，不能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人性。
  电光火石间，裴蓉珞已经来到了凌奕钦的身边，左边已经被花枝招展的庆妃占据。此时她正用一种挑衅得意的目光注视着裴蓉珞。无心理会，裴蓉珞径自来到右边。还未坐定，庆妃就开口了：“妹妹，还真是姗姗来迟，这一桌子的人，可就等妹妹了。”
  偌大的饭桌上，莺莺燕燕坐了不少，看来今天有名分的都到了。一个个花枝招展，面若芙蓉、红飞翠舞、风情万种，看来是拼尽全力想要得到宠幸。不知，皇帝的后宫众嫔妃是否也是这般光景。
  此时众女子都看向这边，摆明了要看龙虎斗。
  庆妃，若是你不招惹我，就可以相安无事，言语上的一时之快，我是不在乎的。蓉珞默然坐在右座，倒让众人很是失望，好戏没开演。
  淡淡白兰花的香气，萦绕着，心中有一丝微妙。 “开饭吧！”凌奕钦淡淡开口，没再看蓉珞一眼。
  晚膳很是丰富，饕餮大宴“洞庭金龟”、“网油叉烧洞庭桂鱼”，“蝴蝶飘海”、“冰糖湘莲”，风雅清淡，不是在吃菜，而是在品菜的花色。
  “王爷，这些日子很辛苦，看，您都瘦了。”庆妃将一块鱼肉剔除鱼刺，喂到凌奕钦的嘴边。凌奕钦很配合的吃进去，庆妃立刻作娇羞状，扳回一局，便得意瞥了蓉珞一眼，和我斗，你还嫩点。见蓉珞根本没看她，不由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继续她的喂饭大业。
  “我要吃那道梅花扣肉。”身边坐着的小人拽拽她的衣服，低声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桌子上的人都能听到。众人眼神交汇，心中都诧异为什么刚刚进门不到一个月的蓉妃能得到小世子的亲睐，要知道，世子平时见到庆妃都只是问一声安，便再也没有别的话，平日里见到也是一脸严整，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居然主动要人给他夹菜，不能说是不稀奇。庆妃夹菜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神色变了两变，很快又谈笑风生道：“凌澄碧还想吃什么？我一块叫人给你换过来。”
  凌澄碧不言语，只是乌溜溜看着蓉珞。裴蓉珞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的碟子拿过来，用勺子舀了两勺，“吃吧！”
  凌澄碧高兴地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凌奕钦将一切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整顿饭，裴蓉珞都没再多说一个字，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们，虽然都对这个新的侧妃很是好奇，但奈何品级不够，除了庆妃都不够资格进行攀谈。所以，出了开始的小插曲，一顿饭，蓉珞自顾自吃得倒也安静。
  晚膳用完了，上了漱具，众美人都像等着发榜的秀才们似的，等着她们的王爷宣布今晚花落谁家。
  庆妃抬起带雨含烟的眼睛看着凌奕钦莺声燕语道：“王爷，妾身做了燕窝鸡翅火熏香蕈汤，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不知王爷要不要尝尝？”
  “好啊，今晚就歇在清风苑吧。”
  庆妃闻言，大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身边有不少轻轻浅浅的叹息与失落，不过，一切与她何干？
  清风苑吗？那么，眼中寒光一闪，凌奕钦，今晚，就做个了断吧！
  回到水雾阁，秦雨哑声问秦雪，秦雪点点头，她立刻苦了一张俊脸，恐怕，明天整个王府都会彻底传开蓉王妃失宠了，她这个刚刚晋升的大丫头肯定会被别的碧衣侍女笑话。
  蓉珞自然知道秦雨为何，不过，这并不是她关心的问题，在她们伺候下洗漱完毕，蓉珞独独将丁香留下，其余的人遣了出去。
  “丁香啊，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拿着。”卖身契已经烧了，有这一千两，在凭着丁香的性情和相貌，应该可以找户殷实的人家吧，自己也只能帮她到此了。
  丁香接过银票，问道：“还有没有？小姐我可是知道你的，手里不能有钱，不然三天准没，还有的话我一并替你保管了，省得都被堵了老鼠洞。”
  “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