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前尘几时绝

第25章


  “那就好,能不能再弹一首《醉翁操》?”琴声又起,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像是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悠扬流畅,通过时隐时现的雁鸣。
  她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思绪沉浸在这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琴声中,心中难得的平静,如同春日的午后,闲适淡然。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抓在手中的,还剩什么?窗外子规啼血,声声只道不如归。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双雁在天空飞,无悔无怨,挥洒一片生命中的凄美,甜蜜过往如痴如醉,几度梦醒梦又回,莫非莫非,是非是非,一世注定,为情受困受累。
  十里桃花,青山绿水,隐现着无限梦幻的美好,整日与花为伍、与鸟成伴,这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确实让人意乱情迷,安逸快乐它引诱着我,这些都是生命的出口,只是我无从选择,我只能向前,尽管我清楚那是也许是深渊。
  我很累,很想休息,我想过放弃,我甚至希望一头栽进飘荡着花瓣的桃花源水中,随着流水伴春去,但我知道,师父所说的悲哀的宿命,我无权享受这些安乐,只因无法承受的重荷,往日的伤心欲绝时时提醒着我。
  凌奕钦下朝后,刚到王府,管家秦忠便报告说王妃回来了,凌奕钦心中一喜,没有换朝服,便是兴冲冲赶过去,有半个月没见,真是分外想念,实实在在是每天度日如年。
  迈进院门,便见众人在收拾院落,也难怪,她回来的确实有些突然,不过,真好。
  管家此时此刻正尽忠职守的指挥着众人的行动,见自己王爷面含春风,难掩笑意,上前行礼。“参见王爷。”
  王爷声音和煦,嘴角噙着笑道:“起来吧,王妃呢?”
  “王妃在休息,说是……”管家正在寻找合适的措词,想想今天王妃说话时候的冷漠,真是应了那就话‘人无百日好’。
  “什么?”今日秦忠怎么这么磨叽。
  管家忙道:“不让任何人打扰,无论是谁。”
  凌奕钦笑了,道:“那你们好好收拾着,晚上我再过来。”早点把事情办完,还来得及一起吃晚饭。
  人静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壁窝纱。铜壶点点看三汲,银汉明明照九华。
  “桃花峪很美吧?”
  裴蓉珞低头不语。脸上挣扎的失落和痛楚不愿被人瞧见,只能继续的低着头,努力将心底最直实的感情给藏起来。
  “可惜不能陪着你去,明年春天,我一定陪着你再去。”凌奕钦走进,抱住她,用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她的面颊,他叹息一声,柔声哄道:“是不是生气了?等过段时间,我们去南边走走,也去看看那断桥残雪,二十四桥明月夜,可好?”
  爱在仇恨与痛苦中交织着,对于最重要的事反而会迷失。
  夜风猎猎作响,沉香的烟火飞烬。
  藏在袖中的匕首以雷霆之势向他后心刺去,这一剑刺下去,一切就结束……偏偏在此刻迟疑……
  只差一点点,锋利的匕首只在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便被击落在大理石地面。
  他忽然之间感觉到一种让人窒息的痛楚,果然难以避免,他闭了闭眼睛,发出一声痛楚的叹息,良久才问道:“为什么?”
  强忍着胸口的窒闷感,她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死不休。”
  “就这么不可原谅吗?死者已矣,这些日子我们相处的不是很好吗,很快乐……”
  “他们的死,我忘不了,也不能忘。”
  那摇曳的灯光让人悲凉欲哭。
  凌奕钦眼中充满了怨毒,却又充满了爱意,压抑的情感就象猛兽出笼一样。“我做了这么多,终究是不够,无论我怎么像你示好,你都无法释怀,你的心,始终没有我,我做的这些,看在你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我。是我太愚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竟然想和你厮守一生……”
  “你……”
  “一定要我死?!”
  “对!”
  咫尺之隔,却是天涯。心脏像是扔进了寒池里,霎间被冰冻住。
  凌奕钦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她身子颤抖了一下,咬紧了嘴唇,不挣扎也不反抗。月光如水般流泻在窗前,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是月光如流水,终究从指缝中,一滴、一滴、一滴,流淌干净,除了飘散在空气中袅袅的沉香香气。
  见她一副速速求死的模样,凌奕钦暴躁变成了深沉,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转而钳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向外走。
  夜深沉,院宁静,鸟巢也被睡眠笼罩着。
  裴蓉珞不反抗也不开口,只是咬紧朱唇,任由凌奕钦粗暴的牵扯着自己。秦雪秦雨跟在后面,不敢做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这样。一路从水雾阁出来,府中的奴婢见王爷一张脸十分吓人,慌乱地避开行礼。
  到了王府门口,凌奕钦一甩手,将裴蓉珞扔到了石阶下,裴蓉珞的后背种种撞在白石狮子上面。登时,便是心中气血翻涌,她咬住牙,强强将这股血气压下,抬起头,挑衅地看着凌奕钦。
  凌奕钦冷冷的看着她道:“你走吧!若是以后再让我见到你,我定会杀了你!”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打在人心,如同头顶响起了一道惊雷。
  裴蓉珞缓缓地爬了起来,涣然想笑,说不清这般颜色为哪般。
  街上来往的行人渐渐稀少,人们都赶着回家,可家又在哪里?痛苦仿佛无边际,绝望中仿佛找不到出路,只得在幽冥中摸索。
  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少,烛火也是倏忽明灭逐渐暗淡,她的心口一阵冰凉,竟不知此刻该何去何从。只能不断地在瓦罐里满满地斟上早已冷却的酒,然后,大口大口灌入。从胸膛里涌起的辛辣,焦灼着她,举杯消愁愁更愁。痛苦,它将融化成晶莹的眼泪凭着水的凄音。
  心是尖锐的,她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酒楼,天空浩瀚,星河灿烂,她茫然抬头,该往哪里走?四周仿佛麇集着恶咒召来的煞星,从心底撒开一张无形的网,牵动血管,疼痛难禁。她颤栗着,叹息了一声,萎落在地上。
  这半年她做了什么,此怨此恨,怎能忘记?她和凌奕钦只见,究竟成了怎么样的一种关系。为何会心痛,又为何会迟疑?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
  
                  毒
  泰安公主急匆匆赶来,母亲苏贵妃正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她在皇上仅有的三名公主中排行第二,是九皇子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小名玉莹,一进门就急切地问:“母妃,皇兄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不让我们探视。”苏贵妃挂着一脸倦容道:“你父皇吩说禁止人探视,浩儿需要静养。”
  “这蛊毒,乃是四川唐门秘制毒药,名“冷月露”,中此毒者不会立即毒发,只会轮回一个上弦月夜慢慢毒发。据微臣所知,早在五十年前因为没了月灵花和忘忧草,早已断了行踪,可不知怎么会再次出现……”御医战战兢兢。
  “可有解法?”
  “回,回皇上……在下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冷汗直流,难掩惶恐。
  “滚!”天子震怒。
  太医诚惶诚恐地退下,大殿中的众人个个皆敛声屏气,生怕惹祸上身。
  伺候多年的李公公提醒道:“皇上,欧阳院令虽是解带归家,但服侍了三朝宫廷,解毒手张珩曾是他的师父。”
  “宣他进宫。”
  昭阳宫里,一声皇上驾到,老院令连忙颤巍巍地上前施礼:“臣拜见皇上。”
  皇帝伏下身子仔细看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五皇子病情如何?”
  老院令目光又落在掩着的流苏帐纱上,良久不语,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过了半晌,他缓缓走到皇上跟前,跪倒在地,叩了一个头,用沉重的语气道“微臣无能。”
  皇上一惊,怔怔地看着他:“难道……真的没救了?”皇帝只感觉眼前一黑,他将一只手伸向自己的额头,差点晕过去,身边的李公公连忙上前欲扶皇帝,皇帝一把挥开了他。
  烛火幽暗,似乎像床上九皇子的生命一样,微弱、漂浮。
  “皇上,门外康辰王妃求见。”
  “朕谁都不见!”
  大总管擦擦额上的冷汗,试探性的再次开口,“禀皇上,那个,蓉王妃说事关九皇子,一定要当面禀报。”
  “让她进来。”
  “是。”总管躬身退下。
  “王妃请进,小心些说话,万岁正为九皇子的事情操劳着。”
  “多谢公公指教。”
  “参见皇上。”裴蓉珞跪拜。
  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有让她平身,刺目的明黄色靴子出现在她正前方。
  “你找朕,所为何事?”
  “我有办法救九皇子!”她抬起头,与高高在上的敬帝对视。“冷桂露” 此毒无色无味,不会很快发作,只是每次毒发都会致人如坠冰窖,寒凉入骨,麻痛难当,就像三九天从雪地里进屋,手脚都被冻僵回暖时候的感觉,只不过强烈数倍,才能令人异常难受。
  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大殿内一片死寂。
  “你起来回话。”裴蓉珞站起身来,直视着当今天子。
  “你有何办法?”
  她淡淡道:“以命相救。”
  敬帝重新打量她,眼前的女子目光坚定,背颈挺直,遂问道:“你为何这么做,或者说,你有什么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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