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替针做媒人

第8章


      她睁开眼睛,看到小小孩似只小狗般正用舌头粘她面孔。
      坤柔笑,“你起来了,你肚子饿?”
      她抱起孩二,去找孩一。
      原来她们母子也刚醒。
      坤柔嚅嚅说:“务本,我这姑姑没做好。”
      务本还穿着晚礼物,“嘘,”她学着张彭年,“是我这个母亲失职。”
      坤柔说:“这样吧,谁也没错,生活一定会有意外,再不,怪社会好了。”
      务本笑,“来,先洗净晦气。”
      她手脚真快,保母周日放假,她把孩子们放在莲蓬头,帮他们洗刷。
      坤柔到厨房做了咖啡,自己先喝尽一杯,再拿一杯进房给务本。
      这时务本已在帮儿子擦身换衣服,一边说:“如果有烧饼油条就好了。”
      坤柔说:“我去买。”
      “咦,门铃响,你去看看这么早是谁。”
      坤柔一看,“哎呀”叫出来,连忙打开门。
      门外站着老好张彭年,手里大包小包挽着香气扑鼻的食物。
      “我买了烧饼油条豆浆,猜想你们不会外出,还有报纸杂志,一盒字母积木。”
      “进来坐。”
      “不打扰了。”
      这时务本闻声出来,深深感动,“张先生不嫌地方浅窄快进来憩一会。”
      坤柔一手把老张拉进门来。
      “我耽会就走。”
      坤柔看看钟,才七点,老张真有诚意。
      他把事物盛出来,孩一与孩二老实不客气坐下就吃。
      坤柔笑说:“我们表姐妹今晨为蓬头垢面现身说法。”
      老张只是笑。
      孩子们吃完又得洗,务本忙个不已。
      她已经没有自我,混身化作一股力量,照顾家庭孩子,在张彭年眼中,她是最值得尊重的女性,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怜惜,他懂得欣赏她。
      坤柔心里想,这不是一个平凡的男子,务本也不是普通女子,她的鼻子又酸起来。
      务本到这个时候才有时候换上运动衣,她大口大口吃早餐,“唔,好味道,雪中送炭,谢谢你。”
      老张打开积木,教孩子读字母。
      务本轻轻说:“都说最怕人家对你好。”
      坤柔揉揉眼睛,“我不管了!我要回家补一觉,明天还得上班。”
      她扬声,“老张,你该走了没有?”
      “啊!好,我也告辞。”
      在车上坤柔说:“试想想,一辈子需同那两个淘气儿厮混。”
      老张却说:“不怕,时间很快过去,他们会去折磨女朋友,届时,母亲可以松口气。”
      坤柔笑,“你真乐观。”
      “不懂苦中作乐,行吗。”
      “祝你幸运。”
      “谢谢你,坤柔。”
      坤柔一进家门,累极入睡。
      两日两夜没换过衣服,像难民一般。
      下午起来收拾地方,把所有漱口水扔掉,改用盐水,又去买了塑胶锁把危险用品锁上。
      正在忙,上司有电话找她。
      “星期天,必是要事。”
      “东区警署谋杀组要借人。”
      “他们有心理医生。”
      “荣督察像要第二个意见,请你走一趟。”
      “给我十五分钟。”
      坤柔立刻更衣出门。
      东区警署是百年老厦,有股阴森味道。
      星期日傍晚,仍然灯光通明,人来人往,荣督察在等她。
      “王医生,多谢你帮忙,我们需要一个女性心理医生衡量该名被告是否适合在法庭上做供。”
      他给她一份报告。
      坤柔很快阅毕,抬起头,“控方律师允许我访谈?”
      “没有问题。”
      “被告呢?”
      “请跟我来。”
      他带她进一间舒适的小小起坐间,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坐在那里等她。
      荣督察退出。
      坤柔轻轻坐下。
      她缓缓说:“是朱小姐吧,在文明社会的法律制度下,假定被告无罪,直至证实有罪,故此,有关人等,均受尊称为先生或女士,与常人无异,你可曾到过法庭听审?如果有,一定知道规矩,朱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
      那朱小姐抬起憔悴面孔,她精神受到巨大折磨,五官扭曲,可是,却仍然眉清目秀。
      她轻轻说:“他欺骗我,又丢弃我,我杀死他,我认罪。”
      被告已经豁出去,她不在乎生死,她精神处于异常状态。
      “可是,你的律师说——”
      “我是凶手。”
      王医生恻然,静静看着她。
      朱小姐低声说:“女子在年轻时总有憧憬,以为尽心爱一个人,总会得到回报,渴望被爱,至今明白了。”她哑然失笑,“假使可以从头再来,谁还会结婚生子。”
      坤柔一怔,这番话讲得有纹有路,又不似精神有问题。
      难怪荣督察要第二个心理医生的意见。
      坤柔轻轻说:“据法医报告,依照伤痕推理,凶手身高约五尺十寸,用左手,那是你吗,不想呀。”
      朱女士不出声。
      “你在保护一个人可是?”
      她惨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在世上孑然一人。”
      “许多人关心你,拘留期间,你主持的制衣厂同事,纷纷探访,多么难得。”
      朱小姐长长吁出一口气,“他们是好人。”
      王小姐斟杯咖啡给她,她用的是右手,况且,她身段娇小,最多只得五尺一二。
      朱小姐捧着杯子的双手簌簌发抖,她是一名时装设计师,事业成功,这次意外,把她自楼梯高处打下,即使洗脱罪名,也很难恢复名誉。
      “一个女子要在社会创出名堂,真不简单。”
      朱小姐似累到极点,不再说话。
      “他是你旗下模特儿?听说有一次时装比赛完毕,你带着他们向观众鞠躬,他忽然把纤细的你整个人抱起来亲吻,从此你们在一起......”
      朱小姐仍然不出声。
      坤柔希望她多讲一点。
      一般男女闹翻,彼此不停控诉,骂街一般,听众很快恐惧厌倦,几乎想掩住双耳央求:“别再讲了,一人少说一句吧,想像过去的好日子。”
      朱小姐却一言不发。
      王医生说:“你叫朱彤,彤与朱同是红的意思,中文真多变化,多姿多采。”
      她的眼神已经不再集中,像是想到老远的世界里去,一直去到小学操场,一直去到儿时的电影院。
      她吁出口气,“十一二岁时,家母对我说,‘彤彤,别再画衣服样子了,好好做算术’,可是,没听她的,我喜欢设计。”
      “朱小姐你很成功,众所周知是欧洲市场的明星。”
      “王医生仿佛有许多关于我的资料......我累了,我想休息。”
      她站起来,律师立刻进房,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他扶着她离去。
      荣督察进来,“谢谢你,王医生。”
      王坤柔说:“她不是凶手。”
      “我们专家意见与你相同。”
      “她在保护一个人。”
      荣督察敲着铅笔,“是谁呢,朱彤父母已经辞世,又无兄弟姐妹,她独身,无子女。”
      “另外一个男人?”
      “她对男友十分忠诚。”
      “你派伙计从头地毯式搜查:电话记录,银行手指,总有蛛丝马迹。”
      “多谢你的意见。”
      王坤柔告辞。
      荣督察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漂亮。”
      那边,王坤柔走出深灰色古堡般警署,有回到阳间的感觉。
      坤柔想:要是何家店在晚上也营业就好了,二十四小时无论几时都可以上去喝一杯咖啡。
      坤柔回家。
      她倒在床上很快睡着,梦中像是觉得有人在不停轻轻亲吻她。
      她奋起反抗,刚把那人压住,轰隆一声,她自床上滚到地下,惊醒。
      真惆怅,好梦难圆。
      她淋浴更衣上班。
      秘书立刻说:“王医生,东区警署荣督察找你。”又补一句:“东区警署真是一座古老可怕阴森的建筑物。”
      她说得对,即使灯光通明,只有更加诡异。
      电话接通,荣督察说:“王医生,我们查到朱彤有一个十六岁儿子,寄养在美国加州,移民局有他出入境纪录,现在与当地警方联络。”
      “他已返回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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