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

第153章


若她没有 
 
先发制人,他必定已经留下了她,她终究无法坐视“他”的安危于不顾。而她现今把“他”交给珂兰,不管基于怎样的考虑,又赢了他一回。终这一生,他再不可从珂兰手中 
 
索要什么。 
 
“霍关峙……我会善待‘我们’的孩子……”楚远漠道。 
 
关峙冷笑,“有一日,你应该可以坦荡告诉他,他是如何的。你也可以告诉他 ,你在今日的苟延残喘是如何困窘狼狈。”
月儿娘的幸福生活(二) 
 
王太婆应该是去问了杨执的,也应该是没有得到应允。否则,太婆不必开始热络替我张落别的人家。 
 
但对我说,无关紧要,生活仍要像从前一样过。 
 
每日晨起,先将太婆家里里外外洒扫干净,用过早膳,即到杨执家里替他打点一切。他是村中最出色的猎人,家中的兽皮多到需定期清晒,顺手采的山货药材亦要妥善安置 
 
,还他一些外用衣裳的缝补浆洗……一切活计,我都做得妥当精细。 
 
我想,我以前纵然过得不是这样的生活,也一定盼过这样的生活。 
 
我做这些事时,手忙着,脑也忙着,不知不觉便会一天过去。既报答了救命恩人,又能让自己不去追究那些茫无头绪的过去,何乐不为? 
 
“愚儿,愚儿!” 
 
我从浣衣盆里扬头,“太婆怎么了?” 
 
“快快,我把山里的张老七叫了,你快去见见。” 
 
我一时糊涂了,“张老七是谁?” 
 
“我昨儿晚上和你说过的那个张老七啊。人长得周正,性子也老实,家里光景也好,是这十里方圆里最出色的后生……” 
 
我明白了,是太婆为我张落的人家之一。 
 
……好罢,看一看。我拭干净了手,对着盛满水的桶理了理鬓角,随着太婆向外走。门前,和从外面回的杨执碰上。 
 
按照每日的习惯,我仍要有一番交代,“衣服洗了半截,剩下几件我明日洗。饭已经熟了,闷在锅里。菜切好了,你扔进菜锅翻炒一下就好……” 
 
“你这个傻愚儿,他恁大个人了,还怕饿着他不成?人家张老七大老远赶过就是为了看你一眼,你哪好让人家在那边干等?快走,快走!” 
 
也对,让人家干等的确失礼。我加紧了脚步,跟上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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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七大名张和,排行老七。家中以种养花树为生,专向镇上城里的大户人家运送盆景花草,在村子里算是富裕人家了。人也像太婆说的,样子端正,性情纯朴,对他,我不 
 
讨厌。 
 
我对他说,像他这样的好人,该找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我没有过去,也不知过去里自己有没有许过人家,没有资格谈婚论嫁。 
 
张和红着一张脸,只笑不话。 
 
但过不了几天,我一早出门,在窗外看见一盆半人高的玉兰。此后每过几日,我院子里总会多出些花草。玉兰花,玉芙蓉,玉木槿…… 
 
“太婆,这些话都应该是些名贵品种,培植不易,您别叫张和浪费了。” 
 
王太婆嘻嘻笑着,“人家有心,我老太婆还能拦着不成?种花的人总是看什么都像花,他送这些花给你,必定是觉得这些花配你,你大方收下,花还能咬了你不成?” 
 
王太婆年过古稀,有时却像个孩子般的谐趣。我只能将一盆盆花列放在院子里,按时浇水施肥,总不能任这么美丽的东西枯萎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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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和之后,又有了姚大虎。 
 
太婆道,姚大虎在山上中枢伐树,镇上有一家木材铺,专替人打制家具器什,是个殷实门户姚大虎的媳妇几年前山上摘药失足摔死,留下他和一个五岁的女儿。五岁的女儿现 
 
在已有十岁年纪,没娘的孩子过得极苦。 
 
我见了姚大虎。比张和年岁大些,比张和擅些言辞,但山里人的朴实气仍然带着,仅看我一眼,一张脸便红得与年画上的关二爷有一比。 
 
我对他说,我感觉自己可能会喜欢孩子,他十多岁的女儿尽管让我照顾,至于其他事,恐怖当前没有办法便能定下。 
 
第二日,姚大虎当真把女儿送了过。十岁的山里女娃头发脏乱衣裳不整不说,还拖着两道鼻涕。我帮这女娃儿洗了身子换了衣裳,打扮得整齐一新。女娃儿总以亲近的眼神 
 
望我,看着她,我恍惚记得应该有一个美丽的小人儿如她这般环绕在我膝下…… 
 
那影像,如电闪一般掠过,我再要去追,一阵眩晕袭了过。 
 
“你怎么了?”一只手扶住了我。 
 
我抬头,是杨执。“你怎么在这里?” 
 
“……你有两日未过去,山里路险,我看看。”他说,藏在乱须中的两眸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对不住,我这两日忙着替小菊规置,一时抽不出空。”我指了指后面步步紧跟着的女娃,扫了扫他放在我臂上的手。撇开他把我从崖上救出不算,这是他第一次距我这 
 
么近罢。 
 
他应是觉到了我的目光,收回手,瞥了女娃一眼,“你不一定要过去的,救你,我只是顺手。” 
 
“你是顺手,但的确是救我一命没错,该报的我会报,时候到了,我自然也就不会过去了。” 
 
“……什么时候?” 
 
“我觉得自己不必报答的时候。”我回手替小菊抚平了衣领,道。 
 
“你……” 
 
“娘,今日你会教小菊做衣裳么?”小菊忽然说。 
 
娘?!我一怔,这样的称呼…… 
 
“……她叫你娘?你的事……定下了?”杨执问。 
 
我茫然举眸,凝视着他。 
 
“……定下了也好,你该有一个人照顾你的。”他垂下了头,定了定,未出生告辞,便提足离开。 
 
我目送他背影越行越远,脑中的困惑始终堆积在那处。 
 
“小菊,你为什么要叫我娘?” 
 
“……姨姨。”小菊微怯敌瞬了瞬眼。“小菊想让姨姨当小菊的娘,但姨姨嫁给了杨叔叔,就没办法给小菊当娘了……” 
 
“谁说我要嫁给杨叔叔?” 
 
“可是,杨叔叔看姨姨,就是想要姨姨当媳妇的样子,隔壁的阿六看村南的凤姐姐,就是那样看的……” 
 
我哭笑不得。这个前两日还脏得像一只山间野猴的小丫头,从哪里得的这压根就不存在的蛛丝马迹? 
 
“你看错了,我不会嫁给杨叔叔,杨叔叔也没想要娶姨姨做媳妇。” 
 
“那,姨姨会嫁给小菊的爹么?” 
 
迎着这女娃眸里的热切期盼,我一笑,“嫁和不嫁,需要缘分。” 
 
这时,王太婆沓沓走,老脸堆着老菊花般的笑,“愚儿快,太婆又给你看了一个人,是个读书的,这回一定能入了你的眼!” 
蚀四二 
 
羲与大羲此回大战,以前者的大败为果。 
 
大羲歼羲大军八万,俘三万,一举夺回先前所有失地,尚将疆界向前推进了百余里。 
 
楚远漠麾下损失惨重,囤兵于边,严布防线,坚守不战。 
 
而楚远陌,若无关峙添的各方助力,先有元气大伤的他绝对不敢贸然发动此次战役,是以收获这场大捷后,亦未趁胜趋直入,收兵止戈,休养调歇,同时缓养民生,颁士、 
 
农、工、商诸策,以振国力。 
 
由此,两国暂息战事。 
 
楚远漠身受重伤之事,仅心腹与亲要人知晓,为免外泄,出诊的医者,伺侍的下人,尽遭禁足,一有异象,宁杀勿纵,连后宫嫔妃也不能获知。得意长伴病床前的,除了世子 
 
楚博,惟有被封长公主的珂兰。 
 
“珂兰姑姑,天下间有谁能如此重创父汗?父汗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楚博心焦如灼。 
 
珂兰为高烧昏迷中的男人换了块额帕,道:“这要你父汗醒了才会知道。” 
 
“珂兰姑姑不爱父汗了么?” 
 
“这话怎么说?” 
 
“以前,如果父汗受了这般重的伤,您一定是最着急的那个。可现在,您是最平静的人。” 
 
“可能是我明白了就算再如何着急,也不能替你父汗受苦罢。” 
 
楚博瞥了瞥在她身后提篮里酣睡的娃儿,“弟弟睡得很乖,长得也很快。” 
 
“是啊。”有子万事足,珂兰笑得柔和。“吃得饱,睡得着,便拼命的长,这个月我已经为他换了第三个提篮了。” 
 
楚博垂下眸去,“杀父汗的,是先生么?” 
 
珂兰一怔。 
 
“那天,我也在外面。” 
 
“那天?哪一天……”珂兰已猜到了是哪一天,声嗓微颤。 
 
“珂兰姑姑在室门前哭叫,我便站在院门前,我……我若再有三分勇气,就该冲进房内救先生。” 
 
珂兰掩住心口。她对楚远漠真的信,便是在那时死透。 
 
“但我没有去救先生,或者我也有私心的罢,我希望先生可以……因此留下。” 
 
“你很喜欢你的先生,是罢?” 
 
楚博重重颔首,“博儿生病时,从没有人陪在博儿身边过,连奶奶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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