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瓶

于云冉离开时，余杭百姓争相追送。
  “碧云，你看，他还真是个好宰相！”
  “可却不是个好丈夫！”
  “或许，治国容易齐家难。”
  “哼！五千两白银，承诺给江雪的生辰请专门的戏班子，还要给她办一次辰宴。这会子他回来了，又有一场好闹的了。”碧云冷笑，接着又转了悲凉，“也不知成浩该怎么办。”
  *******************************************************************************
  “于云冉！你说话不算数！”江雪冲进寒星楼，“明儿就是我生日了，你怎么可以把承诺给我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那些贱民能和我比吗？”
  于云冉冷着脸。
  虞芯拉着阿梅走了进来，打扮得是花枝招展的，十分红艳。阿梅使劲要挣脱她的手。
  “你们来干什么？”江雪怒道，美目微睁。
  “做‘妻’的来训老爷，做‘妾’的就只好来劝了！”虞芯无比讽刺的口气，一身红艳的气息似乎也在嘲笑江雪。
  阿梅挣脱虞芯的手，只怯怯地施了礼，“请老爷安。”于云冉一挥手，阿梅便立时退了出去。
  见江雪和虞芯又开始吵了起来，于云冉皱皱眉，拂袖离开
  烟雨阁中。
  于云冉静静地坐着，几滴泪滑落下来。烟雨阁中的陈旧却又整洁干净的气息依旧留存着。静静的，眼前幻化出一幅极温馨的情情境。书本轻轻翻动的声音，伴有二人的微微话语声，好似是两名男子的交谈，又衬以两杯清茗的幽香。静坐的，时有琐碎的女子娇柔话语之声，是两名女子的声音，温馨且美丽。那幅温情的画面忽而若碎了一般，只是在耳边“铛”地一声，便化作灰烬。一块芳型黄帛毫无征兆地卷入视线，又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是于云冉手中的黄帛，愈放愈大。
  绿萍地上的鲜血混了黄帛的颜色，将一切都铺陈得橙黄，映影着怜心倾国倾城的容颜，微微的笑靥。
  “砰！”
  烟雨阁的门被人推开，木们“吱呀吱呀”地晃了晃，惊碎了怜心的笑靥。怒气冲冲却又哭红肿了眼睛的江雪不顾什么就闯了进来。
  “出去。”于云冉淡淡的声音。
  “于云冉，你什么意思？”江雪哭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一钱不值么？哪怕一丝一毫的关心也不肯！你说要给我办一次辰宴，可你却将钱花在灾民身上！”
  “出去！”于云冉仍淡淡的冷漠，似乎已有怒气。
  “云冉，”江雪泪珠一滴滴往下落，深深吸了口气，“好，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太过分！你是宰相，要肩负百姓的安危，我不该无理取闹。可是，云冉，你就不可以食言后哄哄我吗？”
  于云冉面无表情，只呆呆地望着那块黄帛，“出去。”
  “哟！夫人！老爷都让您出去了，还在这做什么？！”虞芯谄媚地走了进来，继续激怒江雪。
  江雪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云冉！”低低地唤着，泪水不住地落下。握住欲云冉的手，覆在自己脸上，身子微微向于云冉身上靠了靠。于云冉没有抽出手，也没有推开江雪，回神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江雪，伸手替她拭了泪。江雪更是抱紧了于云冉。
  虞芯醋意上涌，“老爷！”
  “出去！还要再呆柴房吗？”
  江雪松开怀抱，“云冉，我先回房了。”
  虞芯不觉肺腑作烧，今日之事，非但没叫自己讨了便宜，反在于云冉面前树了极坏的形象，却叫江雪得了些宠爱。想来自己也是个美人坯子，在于云冉眼中却一文不值。虞家纵是不济，也在人前富甲一方，爹爹本想自己嫁入相府赚些便宜，哪里知道女儿的处境？！偏偏自己又存了些于云冉在心头，不然又何以至此！干脆便闹起来！江雪泪水满面的样子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丽，虞芯更是生气，也就不顾及什么，见了几上一个锦盒，想也未想就朝江雪砸去。
  “啊！”
  于云冉皱皱眉，有三分怒气压在心中，示意江雪到身边来，手中的黄帛依旧。
  虞芯见于云冉待自己还不如一块帛重视，变直夺了过来，抓起剪子便绞了，摔在江雪脸上，便要离开，又见了方才的那个锦盒，用脚狠狠踏去，“哼！”
  刚要走，却发觉背后脊梁发凉，脸上已挨了两下。
  于云冉拾起碎布及破烂的盒子，泪掉了下来，接着往地上狠狠一摔，大笑了几声。
  “啪！啪！”虞芯脸上又挨了几下。
  “老爷？”虞芯未料到于云冉会这么生气。平素纵是生气，也从不亲自动手打人。脸上是**辣的痛楚，她惊恐地退了两步。于云冉竟不作罢，反是一把扯住虞芯的头发，使劲望墙上磕去，又揪了衣领，狠狠甩耳光，血液就那么顺着嘴角淌出。虞芯依然是副惊恐的样子，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身子一轻，又重重摔在地上。脊背上猛地一痛，拳头如雨点般砸了下来，腿上还挨了一脚。剧烈的痛楚感从身体每个部位齐传入脑中，“救命呀！”虞芯终于回过神来。
  江雪也是一脸惊讶地站着，也不知为何于云冉这么生气。虞芯的呼救声叫她清醒了些，忙上前拉住于云冉，“云冉，云冉，别打了！”
  虞芯趁了这空档，忙爬起，疯跑了出去。
  于云冉狠命挣脱江雪，追了出去。
  江雪也只得跟了出去。
  三人至场院，众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于云冉铁青的脸色，额角突出几条青筋，眉毛拧在一起，样子十分可怕。虞芯披散着头发，发疯一般，也十分古怪，后面又追着满面泪痕的江雪。
  虞芯跑着，忽而脚下被东西绊了一跤，摔倒在地。慢慢地，仰脸看着于云冉，眼中满是惊恐。双手撑着地，腿向后缩着，一点一点向后移。
  于云冉顺手夺过一拂尘，一扬手，被江雪抱住，“老爷，别打了！”于云冉手一甩，摔开讲雪。江雪爬起，依旧抱住于云冉的手，“别打了，老爷！气坏自己身子事大呀！”
  “怎么了？”碧云问紫玉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生这么大气？”
  紫玉不答，“你去拉开二夫人，我去拦住爹。”
  碧云扶起虞芯，拉至一旁。于云冉夺出手来，一巴掌甩下，刚要落在紫玉脸上，又无力地垂下。
  于云冉看了看周围惊慌的众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几回，胸口仍然剧烈地起伏。努力平息后，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情，“秦烛！”
  “大人！”
  “把她带回家！取纸笔来！”
  “老爷！”虞芯扑倒在地，爬向于云冉，抱住他的腿。但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滚！”
第二章 风花雪月篇（六）
  虞芯终究是被撵回家了，于云冉也大病了一场。
  “张老太医，家父的病无碍吧？”于成浩道。
  “无甚大碍，只是大人积劳成疾，加之伤心过度，再是昨儿个受了风寒，那股子郁结之气在胸中挥发不去，三处加在一块儿，致使心脾两虚，食手肢软。开了方子，吃上几天药，休憩几日，倒也罢了。”
  “多谢张老太医。”于成浩拜礼。
  一会儿，太医取了方子给他，嘱咐道，“这几日，不可叫令尊动气伤神。”于成浩接过方子，细细看了：党参三钱、黄芪三钱，白术三钱，茯神三钱、枣仁三钱、远志三钱、木香一钱、当归三钱、桂圆肉三钱、甘草一钱、生姜二钱、大枣二钱。轻轻点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
  于云冉病了，却不让任何人见，只有江雪和阿梅在内服侍。
  “姐，他故意躲着我们呢！”碧云嘟囔道，“莫名其妙！从没见过他像那日般大发脾气！还有，‘伤心过度’是怎么个说法？！这可不像他这个无情宰相。”
  “谁知道呢？”紫玉似毫不关心地抚着紫玉瓶。
  “咱们去烟雨阁看看吧！”碧云提议道，“那儿总不叫人进去，古怪地很。”
  “秦烛在那儿守着呢！”紫玉纤纤细指，微提茶杯，喝了一口，半晌，“你去引开他，我悄悄进去。尽快便好，你尽量拖住他。”
  “好！”
  紫玉在烟雨阁中左右环视，什么异常也没有。唯见木板地上仍有几滴血迹——大约是虞芯的。紫玉不禁摇摇头，不知为何于云冉下手如此重。仔细看去，地板上有几丝划痕，倒似是什么砸在地上留下的。奴仆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什么，只是些书房内该有的东西。
  阁外有碧云的笑语声，似在提醒。紫玉方要离开，却看见了几案脚架后的一小块碎步。秦烛的脚步声传来。紫玉忙拾起那块碎布，使了轻功，飞身窗外，捡小径回了落花轩。
  “这是什么？”碧云拿了布在手中看着，“好好儿拾块碎布来干什么？”
  “烟雨阁是咱家的书房，除爹和秦烛、几个家丁进去打扫外，平日再没人进去过，好好的怎么会有破布？”紫玉不紧不慢道，再细看道，“你瞧缺口，分明是剪子绞的，说不定这就是爹大怒的原因。”
  “姐，你瞧这布料，这可是皇家用的，咱们家怎么会有？！”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
  “皇家？！”紫玉眼前忽而幻化出怜心的模样，“小时侯，娘的紫玉瓶是装在一个锦盒的！也许，爹还是念想着娘的。”她将碎布放在紫玉瓶旁。
  ********************************************************************************    寒星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