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她记得那个大眼睛高鼻梁的男子最后一次对她说：“清秋，韩殇是个可以让你依靠的男人，你们互相爱着对方，而我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正常交往的障碍，现在，我决定退出了，成全你们。你要照顾好我的好兄弟，你们要好好地爱对方，好好地生活。我会默默地祝福你们。” 
夜过半，水清凉。清秋伏在案上熟睡，眼角残留着泪痕。她是那么的容易受伤，那么的脆弱，她梦到韩殇和齐楚一起血淋淋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只能无助地哭泣，她是因为惊吓而哭泣。 
她醒来时，额头全是冷汗。眼睛湿润，手心冰冷。 
                  第四章  残影
江南，烟柳繁华之地。 
韩殇与清秋大婚之日，接到探子回报说清风镇发生了命案。死的是韩殇的好友齐楚。 
跋山涉水，颠簸路途。韩殇挥鞭赶马，心急如焚。而清风镇仍是遥不可及。 
倾城劝道：“我们还是稍作休息再赶路，我怕人未至，马已经先死了。” 
韩殇此刻才收紧缰绳，勒住马。“我们就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韩殇向倾城挥挥手示意他进客栈。 
客栈的厅堂狭小，仅能容纳着四张圆桌。三三两两的陌路客坐在圆桌旁闲聊，喝酒。在场的人都有各自的佩剑。佩剑是一种潮流。即便是文弱书生也会有一把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这就是深似海的规矩，抑或是习惯。 
店小二裹着陈旧的毛巾，倒是殷的领着韩殇和倾城去了楼上拐角处第四间房，即最里面的房间。 
“两位这边请。” 
店小二端茶送水，备酒备饭。韩殇心事重重一脸忧郁，无心品尝江南美食。江南美食享誉内外。桂花糕，醇香酒，玲琅满目。倾城先尝了一块。“清风镇还远着呢，不吃些东西怎么到那儿？江南美食果然名不虚传，东坡入口滑而不腻，你也尝尝。” 
韩殇缄默不语。接着才说：“你根本不懂我的痛楚。”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千年不变的定律。他离开了人世，你总不能也要一起跟着去黄泉路吧？既然开心也要活着，不开心也要活着，何不选择开心的活着呢？”他顿了顿，“何况你还要抓元凶，没有体力怎么可以！” 
韩殇端起酒一饮而尽。酒入咽喉，干爽清冽。倾城并不阻止，他觉得这样也许可以减轻韩殇内心的痛。酒醉后的韩殇昏昏睡去。口中念着：“齐楚……齐楚……” 
倾城为他披上外，想道：你们的谊真的很深，毕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好兄弟。 
关了窗，熄了灯，夜寂静无声。 
天光微亮，韩殇自睡梦中醒来。他叫醒倾城，迫不及待冲出客栈。 
倾城道：“照我们这样的行程，两日便可抵达。” 
“两日……两日……” 
对于韩殇，那是个漫长的数，仿若几千年的时间。他一刻也等不及了，他望眼欲穿的清风镇仍是遥不可及。 
绕过重山，涉过重水。两日劳途奔波，马蹄终于踏入清风镇的街巷。 
清风镇，一片狼籍，荒凉清风袭入衣襟，丝丝寒凉侵入脊骨。 
街头至巷尾，稀疏人影。镇中的人差不多都迁移走了。剩些老弱妇孺守着空城。 
韩殇快马加鞭，直抵齐府。白绫缎帐，泣咽之声充满府院，甚是凄楚。齐楚安静的躺在檀木棺中，颈项处两颗牙印刺痛韩殇。烛火焚香揉成一团缭绕在殿宇梁间。韩殇走上前，抚着齐楚冰冷的脸，一滴泪滑落。“你说，你会来参加我和清秋的婚礼，可是你又说有事不能来，其实我知道你是怕触景伤，因为你也是那么爱清秋。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说你会祝福我们，可是你却先离开了。你说的，无论我们当中谁和清秋在一起，都要祝福对方，你说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可你……” 
“韩少爷，我们家少爷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和清秋姑娘，他也希望韩少爷开心的活着，不要再伤心……”齐管家道。 
韩殇问管家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是三天前。那日，少爷正准备动身上燕京赴宴，后来不知怎的说不去了……我便打发了赶马的车夫。少爷找了家丁通知你这件事。接着少爷一个人出去散心，也不许我们跟着，直到傍晚仍不见他，我便派人出去找，谁知……” 
“是谁发现他的？在哪儿发现的……” 
“是我在镇外的荒郊发现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 
管家随即带了韩殇和倾城出了镇。郊外的桃花肆意怒放。仿佛浸着血液般殷红。管家指着落英纷飞的桃林说：“就是这。” 
韩殇和倾城寻找现场的蛛丝马迹。韩殇犀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细微的东西。他们会从这些细微里发掘到有用的线索。倾城的视线定格在一棵桃树上。树皮上深深浅浅的残留着几道划伤的痕迹。 
“韩殇，快过来！”倾城抚着树身的划痕，“像是被利器划出的痕迹。” 
韩殇摇摇头，眉宇间蹙起。倾城惑道：“不是利器，那是什么？” 
“是爪子，异族人的爪子……” 
“这……怎么……可能？异族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灭族了，怎么……可能……还有异族人存活在世上……” 
“你看过齐楚颈上的伤吗？” 
“好像是两颗牙印……” 
“对，我抚摸过他的脸，失了血干瘪的。据此可知是异族人所为。他还会再出来寻找新鲜人血的……” 
“他们为什么要吸血？” 
“异族人本是我们的同类，只是因他们体内发生变异而流淌着蓝色血液，有尖利的獠牙和细长的爪，靠吸食人血生存。异族人的寿命是常人的三四倍，他们最长可活数千年。” 
“那他们的样子和我们有所差别吗？” 
“异族人在吸取血液后，会和人类的模样相差无几，可以维持三个多月。三个月后恢复原貌。而进化期的异族人每隔三天就要补充血液。”韩殇转身道：“齐叔，我们还想再看看，齐府事多，您先忙您的吧。” 
“你们要自己小心……” 
韩殇和倾城向着桃花深处行去，眼睛明锐的洞悉周围的一切。发生的和未发生的他们都必须谨慎面对。若是疏忽一点，就有生命危险。 
倾城凭着多年做捕快的经验及其灵敏的嗅觉判断异族人就在附近。其实韩殇也清楚异族人躲的不远。一瓣桃花自倾城眼前滑过，他拈手拿来，将它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 
“什么东西？”韩殇诧异道。 
“花上残留的血液。”倾城将它放在鼻孔前嗅，“血腥味淡褪了，该有两三天了。” 
韩殇暗自神思。霎时，桃林尽处一道魅影闪过。韩殇，倾城本能的追出十数里。影灭踪消，一无所获。二人四处顾望，眼帘闪进一间破落的木屋，阴森诡异。 
韩殇一径朝前。似是非揭开其神秘面纱不可。倾城尾随，双眸盯在门环上，未敢放松。 
“小心点。”倾城小声道。 
韩殇轻颔首。他伸手叩门，稍一用力木门伴随一声“咿呀”逐渐洞开。一股霉臭味席卷而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咳嗽了两声。 
韩殇挥挥衣袖掸掉扬起的灰尘。光线逐渐照亮屋内的一切。韩殇和倾城目光呆滞的怔在屋外。那是他们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韩殇虽只身独骑到过塞外，见闻广阔，而眼前的惨状着实令他胆寒。倾城查案无数，屡破奇案，也都是些小案，像这般凄惨的情景却还是首次得见…… 
                  第五章  飘袅画中人
“我们……我们……还要……进去……？”倾城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做捕快数十载，遇上这样的景倒是生平第一次，往昔的沉着镇定已经在刹那间然无存。 
韩殇缓了口气，恢复了昔日的从容冷静。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木屋的正室堆垒着数十具七零八落的骷髅，残断的刀剑随意弃掷一地。他们似乎想像的到当年在这木屋里发生的一切，那应该是一场血腥的杀戮。皑皑白骨令人胆寒。 
韩殇倒抽了一口气，接着迈出一大步，身子进入了光线昏暗的屋子。眼睛里盈满孤注一掷的毅然决然。倾城虽心生恐惧，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韩殇独自涉险的，更何况身为捕快的他怎能弃这案子不管呢？他预感了木屋的案子将引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事。 
褪去的朱红漆木椅横七竖八，墙灰已经开始剥落，一幅山水画悬挂于壁上。画中幽寂的阁楼里隐约有一美人垂泪，泪眼中布满忧伤和惆怅，直勾人怀与之同泣。美人旁边有一首诗赋： 
月满西楼花暗窗， 
轻纱娇柔玉尘香。 
浮生庭院幽寂若， 
翩翩伊人指微寒。 
落款处题着“秋木叶”三个字，颇具诗意的一个名字。难怪这诗也是一绝。韩殇正盘算着秋木叶是何许人，是男是女，却听到倾城一声尖叫。韩殇猛地回头，只是倾城已经不见了踪影。 
“倾城……倾城……”韩殇叫道，眼睛环顾着四周。 
“韩殇，我在这儿――我在地板下面――”倾城的声音是从韩殇脚下的什么位置传来的。 
韩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一踢地板，“咯吱”一声，便见地板上出现一个漆黑的大洞，通向未知的地下。 
“倾城，你在哪？倾城……”韩殇询问着，然而没人回答。 
“倾城！”韩殇继续叫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点点星光般的亮点穿地板照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有着森的寒气。韩殇摸索着前进，一路软绵绵的，也不知是踩在什么东西上。 
“倾城……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