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韩殇的眼睛里充满了仇忿。 
“如果你不嫌我碍事，我定当舍命陪君子。”倾城勉强地挤出一个笑。 
“怎么会碍事呢？你可是神捕，木屋的案子只有你才能破！” 
“多谢抬举！”倾城傻笑着。 
清风镇，依稀飘落着来时的枯瘦黄花。荒凉的街道，寒风凌厉。 
翌日，韩殇和倾城在风回客栈的二层楼饮酒闲谈。回想昨日，他们离开木屋回客栈已是黄昏时分，困倦饥饿了一日的他们痛饮了几杯便醉倒了。也许是由于身心都疲惫了吧，千杯不醉的韩殇也耐不住几杯小酒，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正午。二人继续谈着昨日的发现。 
“木屋里的死尸有些是异族人的。” 
“你从何而知？” 
“异族人的牙齿构造与我们的不同，最突出的地方是那两颗尖利的獠牙。”韩殇解释道。他晃着杯中的酒，望着街上疏落的行人。“木屋的主人是谁？秋木叶、棺中的女子还是昨日神秘出现的异族人？” 
倾城受到的惊吓比韩殇多得多，惊心未定的他一想到昨天的情景，手和脸上的肌肉便不自觉地抖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确实是真理。 
倾城疑惑：“韩殇，你说那个女子会不会是段尘风的爱人或者是秋木叶的爱人呢？”他又补充道，“也不对啊，谁会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呢？” 
“她是谁的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等异族人再次现身。我一定要抓住他，才能给齐楚一个交代。” 
“抓了他，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我要在齐楚的灵前手刃他，用他的血祭奠齐楚！” 
“齐楚生性善良，他可不希望你这么做。” 
韩殇无语，喝下一口酒。倾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更多的是韩殇与生俱来的善性。倾城笑：“你下不了手，因为你从未杀过人！” 
“人是会变的！” 
“人再怎么变，也不会令他的善性改变。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不是吗？” 
“知我者，倾城也。” 
“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好兄弟了呀！”倾城又道，“办事归办事，家里的事也不可抛却。办完事，你真的要好好陪陪清秋了，她一个人寂寞地等你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她会担忧你，你该找个人带个口信给她，至少报个平安。我们都在这儿近三个月了，难免她会牵挂你。” 
                  第七章  燕京
燕京城，人流喧腾，街市喧闹，车马如梭。 
韩府大门坦然敞开，院子里种满了芳香四溢的紫罗兰。 
“佳凝，院子的荷花全都开了，是吗？”清秋轻声问道。 
佳凝颔首。 
其实清秋是刚刚看过的，其实她知道花早已经就盛开，然而她还是要问，以证实那是真的。韩殇第一次未能兑现他的诺言。他从来都没有骗过她。可是这一次他骗了她。可清秋却从来都不怪他，因为她知道韩殇是因为查齐楚的案子才无法脱身的。 
清秋失落地坐在浮生庭院，她看着满池翩翩的荷叶如裙裾般轻盈舞动。 
“佳凝，你说他会赶回来吗？”清秋问道。神哀伤。 
“小姐，少爷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一定会回来陪你看满池荷花盛开的，会的。” 
“佳凝，你说人死了之后还有轮回吗？” 
“小姐，您是知道的，佳凝读的书不多，自是回答不了您高深的问题。”佳凝接着一笑，“小姐，我让厨房炖了鸡汤，现在去给您端来。” 
“不用了，佳凝，我没胃口。”清秋拉住了佳凝，说道。 
佳凝欲言又止。看到门口有人向她招手。去又不是，不去又不是。 
清秋看到了，笑着说道：“佳凝，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清秋抚着红木古琴，思绪凌乱。 
曲过半，佳凝匆匆赶回院子。 
“小姐，江南那边有消息了。” 
清秋顿时离席而起，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有韩殇的消息？” 
“少爷一切安好，叫您放心等他回来。他还说要吃您亲自做的粳米莲子粥和绝世无双的桂花糕呢。” 
清秋闻言，“嗤”的一声笑出来，“他就只知道吃！”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轻松了许多。 
“小姐，您也该多吃点东西才是，到时候少爷回来了要是见到您这般憔悴，我们这些丫头少不了又要遭他一顿臭骂了。” 
“好吧，佳凝，把汤送到我房里来。” 
佳凝蹁跹而去。绕过院子转到厨房，端着刚煲的鸡汤径直朝清秋阁而去。 
“佳凝，坐下和我一起吃吧，一个人用餐很无聊的呀！” 
“小姐，这怎么可以呢？您是主子，我是下人，同桌而食不合理呀！” 
“韩殇又没在家，哪讲究那么多！” 
“自古有云：‘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否则会乱的呀！佳凝先谢过小姐，可佳凝真的不能同小姐一起……” 
“别说那么多了，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佳凝还来不及反应，清秋已经将她按在了座位上。“清秋阁里只有姐妹，没有下人。” 
佳凝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接着一行珍珠似的泪珠滑落。从未有人像清秋一样对待过她，她对清秋的感激难以言语。自此，她服侍清秋更加尽心了。清秋阁倒是添了几分生气。 
对弈、弹琴、赏花，已经是清秋和佳凝每天都不可缺少的项目了。 
清秋出府，只许佳凝陪同。佳凝总能挑到清秋想要的东西，钗环、玉佩、珠器等。她们也关注一些民间有名的小吃，比如臭豆腐。佳凝喜欢那种呛鼻的味道，而清秋由于刚刚接触所以受不了那股难闻的气味。还有一种小吃月芳面，这倒是清秋十分喜欢的。 
“其实臭豆腐的味道很好！有机会您一定要尝尝。”佳凝笑着说。 
清秋对此付之一笑。“我看还是算了吧，要我吃那东西，不如杀了我。” 
杂耍卖艺的人舞弄着花拳绣腿，为的是讨几个钱养活自己。 
燕京城就是这般忙碌着，歌舞升平，一片繁华。 
次日清晨，韩府里一阵乱。清秋更衣推门而出，便见佳凝气喘吁吁地赶来。 
“府里出什么事了？”清秋急切地问道。 
“昨夜有贼到少爷的书房。”佳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丢了什么东西没有？家丁们都没事吧？” 
“家丁们倒是没事。只是齐楚公子送给您和少爷的贺礼被盗了。”佳凝顾望四周，见无他人便说道，“那贼不像一般的贼，贵重的东西都不偷，偏偏要那幅画。” 
清秋陷入沉思。 
“是秋木叶的《牡丹图》？” 
“小姐，您忘了吗，少爷走后的第二天，您要我陪您进书房拆各方好友送来的贺礼，而您让我特别注意齐楚公子送的那份。您拆开红纸，里面是一轴美人图，名为《月满西楼》，落款确实是秋木叶没错。”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画中是一个美人坐在幽寂的阁楼凭窗望月，顾盼神伤。另有一首诗‘月满西楼花暗窗，轻纱娇柔玉尘香。浮生庭院幽寂若，翩翩伊人指微寒。’”清秋话锋一转道，“那么《牡丹图》是谁送的呢？” 
“小姐，那《牡丹图》是芷寒姑娘送的呀。” 
“芷寒？” 
“就是燕京刺史夏靖的女儿夏芷寒，可能您还不认识，她是少爷的师妹。” 
“师妹？” 
“恩。少爷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芷寒倒也娇小可人，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姐耍大小姐脾气。有趣的是她来韩府，总缠着少爷给她讲塞外的风光。她也不叫他师兄，只是娇嗔地称他韩殇哥哥。少爷长她三岁，这么称呼倒也没什么不妥。” 
“他和她是怎么成为师兄妹的呀？”清秋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关于《月满西楼》被盗之事暂且先抛下了。 
“少爷曾经跟随夏大人学习诗书，请教夏大人学术上的问题，芷寒姑娘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师妹。”佳凝摆弄着几根纤长的手指，接着眉头一蹙，“算起来，那都是四五年以前的事情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 
清秋渴望知道更多关于佳凝口中的这个女子的故事，她心里萌生着要亲自见她一面的念头，她也想认识那个叫夏芷寒的女子。她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怕是不行了。她早在一年前嫁人了，现在已经不在燕京了。” 
“她嫁人了？她才十七岁吧？她嫁给谁了？” 
“少爷说对方是书香门第，诗画一绝，好像是叫葺烦。在堞城享有盛名。是‘堞城六君子’之首。”佳凝顿了顿，“少爷和他也有过几次来往，只是他从未到过韩府，都是少爷主动去找他的。” 
清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佳凝，少奶奶房里丢什么东西没有？”韩府管家刘承在院子里嚷道。 
清秋对着佳凝一笑。“我这儿没什么可偷的，自是不会少什么。” 
佳凝放开嗓子喊道：“刘伯，少奶奶这儿一切都好！” 
刘承是个中年男人，有络腮胡子，看上去与江湖中传说的土匪盗贼很像。他秉性正直，为人忠厚，在韩府做事兢兢业业。韩殇一直视他为亲人，平日里大伙儿都叫他刘伯。他对韩殇的悉心照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韩殇不在的日子他就时常提醒佳凝多陪陪清秋，她一个人会寂寞的。清秋自是对他感恩在心。他令她想起一个人――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也是有络腮胡子的，总带着微笑，一脸的慈爱。 
刘承几步趋至清秋阁。 
“少奶奶，画失窃，我已经向官府报了案。”刘承俯首作揖道。 
“刘伯，那些事情就拜托您了，我一个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