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第8章


宽敞的厅堂,漆木犹新的桌椅。两边为转入后院的侧门,绣着图的垂帘。 
柜台旁的店小二正忙着沏茶倒水。 
韩殇和车夫迈进了悦来客栈的门槛。店小二匆忙迎上来,笑脸盈盈。“两位是住店吗?” 
韩殇点点头。“我还有位朋友在外面,麻烦你帮我安顿一下。” 
店小二蹒跚着步子走去探出头一瞧,门外的马车上竟是一具苍白干瘪的尸体,俨然吓了一跳。 
他的脸色有些惶惑,片刻回过神冷冷道:“很抱歉,公子,悦来客栈素来只接待活人,从不接待死人。这是我们客栈的规矩。来这儿住店的,怎么来的我们保证让他们怎样离开,绝不会少掉任何东西。这是我们的宗旨。” 
“小二,你看能通融一下吗?”车夫问道。 
“活人可以在悦来客栈留宿,死人绝对不可以。”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韩殇转身欲走。 
店小二眼珠一转,接着表现出一副对他给予同的神色。“方圆百里,除了悦来客栈再无其他客栈。暂且就破例让你那位朋友睡在悦来客栈旁边的那间空柴房里。” 
韩殇亲自把他背到柴房,他的身体似是比先前重多了。韩殇回头对马夫说道:“今晚我和他一起睡在柴房,我要一直陪着他。” 
“韩少爷,倾城公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只是柴房漏风,我担心你的身子承受不住!” 
“堂堂男儿,还会怕夜里的寒风吗?” 
马夫叹着气跟店小二絮叨了几句,接着便看到马夫和店小二抱着两棉被进了柴房。 
韩殇惑道:“你这是……?” 
“住一块儿,大家也好有个照应,更何况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难免会有些谊。”其实马夫是怕韩殇半夜溜走,不付给他这几日来的车马劳途费。 
韩殇默然。 
夜深人静,店小二送来了饭菜,有酒有。 
倾城享用东坡时赞不绝口的影像浮现在韩殇的脑海,仿佛那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然而时间已经滑过三个多月了,无的也是无奈的。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韩少爷,冒昧问一句,你手中的卷轴是什么?你似乎很在意它。” 
“只是一轴普通的画。”韩殇浅浅一笑。 
马夫知道他不愿意回答,所以没再追问。 
“我们还要赶几天路程?” 
“三天。如果不出意外。”马夫笃定的答道。 
店小二再次敲门是在三更,马夫拖着疲惫的身躯硬睁开惺松睡眼去开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送宵夜,这是本店的规矩,过了三更便不再提供任何服务了。明早的早餐会摆在客栈大厅,二位的位置是在正厅靠墙临窗在柜台左边的拐角的角落那儿。” 
“对不起,你可以重复一遍吗?”马夫打着呵欠道。 
店小二于是耐心十足的又讲了一遍。马夫喃喃道谢。 
“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 
“唉,等一下,请问茅房在哪儿?”马夫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茅房离这儿很远,不过没关系,这儿除了这间柴房和客栈不是茅房之外,其他地方都是茅房。” 
“谢谢!” 
马夫刚要关上门,韩殇从后面迎了上来。问道:“小二,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马夫端着饭菜和酒回到原席。 
韩殇道:“你在悦来客栈多久了?” 
“大概有两年的时间了。” 
“那你听说过秋木叶吗?” 
“哦,你是指那个给悦来客栈题字的人?” 
“正是!你知道他?” 
“我只是私底下听人谈及,据闻他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平生写了无数首诗,其中以《月满西楼》最著名。” 
“《月满西楼》不是一幅画吗?” 
“确实没错,其实画是根据他的诗而作的。” 
“那你知道秋木叶为什么给悦来客栈题字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我也曾私问过小姐,只是她脸色一沉,什么也没说。她也不准我们私底下谈论秋木叶以及和他有关的任何事。” 
“你们小姐?” 
“嗯。她一个月前去了清风镇,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店小二还要说时,却见一个中年男人摆着一张冷峻的脸在门外咳嗽了两声,店小二一听顿时脸色发青,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接着转身低头往回走了。 
“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休息!”中年男人陪笑道。 
夜又一次静了下来,隐约听到中年男人厉声训斥店小二的声音。 
“韩少爷,这宵夜还不错呢,你也尝尝!” 
韩殇显得有些失望,他掩上门,走到马夫身边坐下。他端起一只空杯斟满酒,一饮而尽。 
酣畅淋漓地喝酒,尽兴之时,壶中的美酒却没了。韩殇只觉一阵晕眩,倒头便睡,马夫也是如此。 
一夜平静,直至天亮。韩殇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仍有几分睡意。他起身拍了拍还在打着呼噜沉睡的马夫,马夫随即转换了个姿势坐起来。 
“天亮了吗?才眨眼之间就亮了,刚刚我还梦到在吃大餐呢,怎么……唉,果然是光阴如车轮越滚越远!” 
韩殇原以为马夫会很诗意的说光阴似箭之类的,可没想到……不过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马夫只能是马夫,永远不能转行当诗人,否则他就不叫马夫而叫诗人马夫了。 
悦来客栈的正厅寥落的分布着十几个人,有几个长得像人,另外几个没有什么像人的特点,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用布裹着的。 
“他们怎么穿成这样?”马夫靠在韩殇耳边轻声呢喃道。 
“这年头大概流行这么穿吧。” 
韩殇和马夫朝着角落的位置走去。店小二忙笑脸相迎。 
“两位昨天晚上休息得还好吧?”说着放下两碗清粥四个馒头和一碟叫不上名字的菜。 
用毕早饭,韩殇结了帐,刚迈出客栈的门槛,就迎面走来一个长发翩然风姿绰约的女子。犀利深邃而极具诱惑力的眼神,柔婉纤细的腰段,白皙剔透的肤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即便是正人君子。 
她的视线从韩殇脸上一扫而过,带着高傲而轻蔑的笑。 
韩殇自她身边而过,一股肃杀之气侵入脊骨,冷香袭来。 
“小姐,您回来了!”店小二溢出满面惊喜。 
韩殇回眸一瞥,看见她从侧门转入了后院。而她竟也在同一时刻用眼觑着他。接着又是一个诡异的笑。 
又走了两日,人马倦怠。离燕京越来越近,天气也越发寒冷。到了中午温度稍微转暖。 
“过了今夜,我们就能抵达燕京了。” 
夜露深重,星光微闪,犹有虫吟。 
马夫把马车停在荒郊野外歇息。马夫从车后的木架里取下一袋马粮,悉心给马喂食。 
“这匹马跟了我七八年了,它只吃我配置的马粮。它原本是一匹从西域买回来的骏马,无奈受生活所迫才让良驹拉车赚几个钱来维持正常的生活。我和它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了。” 
韩殇对此深表同情。他倒是也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马夫从不谈他老婆,因为只要是个情感发育正常的女人都会忍受不了她的丈夫爱他的马比爱自己更多。 
马夫从荒幽僻径上捡了些干木枝,在马车旁边生起明火。明亮的火光映出他粗糙鲜明的轮廓。韩殇望着对面四十多岁的沉默的马夫,试探性的问道:“你有妻子和子女吗?” 
马夫苦笑着说道:“原来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只是……我生性好赌,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债,结果害得家里人惨遭迫害,落得个家破人亡。” 
话音刚落,忽然间听到有马疾驰而来,一曲琵琶奏响,音调尖锐急促时高时低,刺破荒野外夜的宁静。 
马背上的女子抱着琵琶,有轻纱半遮着面,由远而近。一股莫名的寒意也随之袭卷而来。 
                  第十一章  断弦
夜色中忽然奏响的琵琶曲令韩殇一阵晕眩。他已觉察到来者不善。韩殇左手双指柔韧点地腾空跃起,右手灵敏的抽出随身佩带的在剑鞘中沉睡了十几年之久的无名剑。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从来都不轻易使用无名剑的。 
剑锋一侧,剑梢一转,无名剑直刺那陌生女子纤细的手,一道红色血线顿时出现在她白皙的手上,血液破口而出。那女子双脚轻盈一跃飞离马背直上云霄,势如苍鹰展翅却又掩盖不了女子与生具来的温柔和她特有的婀娜风姿。 
韩殇猛然旋转三百六十度使自己的剑再次近那女子。紧接着听到“嘣”的一声猝响,仿佛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发出的炸响。 
琵琶的弦被韩殇的无名剑挑断。他的刚刚晕眩的头稍稍有所好转。主要是因为那弦断了琵琶声停止了。 
“从来没有人能靠近我,你是岂今为止第一个--第一个靠近我刺伤我并毁掉我的琵琶的人。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强的多,看来你不是一般的名门子弟。”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不是名门之后,我只是个搞创作的。我弄断你的琵琶弦是因为你弹的曲子实在太难听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用琵琶曲来迷惑我们?” 
“迷惑?你比我想像中的韩殇要笨得多!我是来取你的命的!” 
“你要杀我?我和你素昧平生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能给个理由吗?” 
“一入江湖深似海,你不懂吗?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无需解释的,也有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是无法选择的,因为我只是个平凡的杀手。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 
“你打算用你的琵琶来杀我?” 
她默不作声,许久才吐出一句:“可惜……”话音刚落,便见她的嘴角溢出深红色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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