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你怎么了？”韩殇扶着她坐下。 
“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 
“你怎么样？”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中了毒？” 
她沉默了片刻，又是一滩血喷出来。 
“你怎么会中毒呢？” 
“派我来杀你的人让我服下了断肠散。如果我三天之内不能带着你的首级、画和无名剑回去换取解药，那么就会肠穿肚烂抽搐而死。今天刚好是第三天了。” 
“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吗？” 
“你真白痴！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决定要救你了。” 
“白痴，你脑子是不是小时候被驴踢傻了朽掉了？我要杀你，你却还要救我，难道你是想救活我让我杀了你，你很想死吗？” 
“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说我笨说我傻说我白痴，一个是我的好友顾忘川，另一个就是小姐你啦。为了证明你的观点是错误的，所以我要救你！” 
马夫上前劝阻道：“韩少爷，你可要考虑清楚，否则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放心吧，她如果真的是来取我的命的，刚刚我离她那么近她早就动手了，而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哪还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她的心是善良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的！” 
“你救我，可我还是会杀了你，我是个杀手，只要是我想杀的，从没有人能从我手中逃脱！” 
“那又怎么样？杀手不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吗？杀手不也是人吗？是人难免都会有感。你内心的善念只是被杀手这两个字掩盖了，你应该抛弃过往重新寻找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 
“真实？这个世界太虚伪，人活着也不过就是场交易。赢了就能流芳百世；输了就只能抑郁而死，没有名姓。所以我早把自己的生死托付给命运。不过这样很好，至少不会死在别人的剑下，因为我会在他想要杀我之前先杀了他。但是可惜的是……也许这已经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结局了吧……” 
“你不会死！我知道这儿附近有一种叫殷红的花，能结出花籽，只要服下那花籽便能解断肠散的毒了。你先在这儿休息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韩殇从地上跃起，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天际。 
汩汩清流的溪边开满艳红如血的殷红，淡蓝的花籽颇有几分绚丽迷人。韩殇蹲下去伸手抓了一把。他不敢耽误太久，起身迅速赶回。 
那陌生女子残喘着困难的呼吸着，脸色惨白，微睁着紫青的眼。 
韩殇在她身边坐下。略思片刻，转身问马夫：“车上还有酒吗？” 
马夫顿了顿，接着如梦初醒般说道：“我记得前几天我买了一坛，现在放在车厢内呢。”马夫上了马车从一个布包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的坛子。“找到了，这可是好东西！” 
韩殇接过来将手掌里的殷红的花籽统统装进酒坛。酒坛立刻滚烫起来如热锅一般，坛中的酒也开始沸腾，升起一缕飘袅的淡蓝的轻烟。烟雾很快散去，酒坛又开始转凉转冷，甚至有些寒手。 
韩殇扶着那女子并喂她喝下殷红花籽泡的酒。她才喝了几口就昏睡过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渗出。 
火光和月光相互交融，映出她白皙的脸。韩殇看清了她的面容，那么惊艳的脸。他没想到面纱背后竟有一张如此精致细腻的脸。 
月色朦胧，深夜寂静，韩殇和马夫渐渐闭上眼睛睡着。 
天微微放亮，韩殇望着靠在自己肩膀沉睡的她，竟心生怜惜之。不一会儿她便醒了，韩殇把眼睛又闭上装睡。她站起来踉跄走到马车旁取出韩殇从木屋带回的《月满西楼》，刚要转头又停住看了看韩殇，接着令韩殇难以置信的是她又把画放回了原处。她走到自己的马前，抱起断了弦的琵琶意欲离开。 
“暮雪！”韩殇叫住她。 
她诧异的盯着韩殇看。“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一把抓起放置在地上的韩殇的无名剑，向前迈出两步，冰冷的剑直抵在韩殇的脖子上。“我说过你救了我我还是要杀了你，可恶的是你竟然揭了我的面纱，所以你更得死！”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如果你想杀我刚刚趁我睡着的时候完全可以动手，可你没有。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名字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自己？” 
“对呀，你自己告诉我的呀。你昨晚说梦话……” 
“我都说了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其实……”韩殇伸了个懒腰刚要说，却只觉口一阵疼痛。 
暮雪由于服食了殷红花籽身体软绵绵的，四肢无力，腿一软整个人连同剑向前扑去，手里的无名剑生生刺入韩殇的口。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她的眼角两行泪流下。“对不起……” 
韩殇仍给以温暖的笑，捂着流血的伤口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知道这是一场意外……意外……” 
韩殇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韩府舒软的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颜清秋。 
“清秋……”韩殇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到来。 
“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口很深，一个月内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这次你能安全回到燕京多亏了那个马夫。” 
“他回江南了吗？” 
“他说他要看到你平安了才肯离开，请了大夫听说你没事他才赶着马车离开燕京。他让我转告你说那坛酒能止血，还说路人甲已经不知去向了。”清秋疑惑道：“路人甲是谁？” 
“你不认识，是个弹棉花的。” 
“哦。” 
马夫当时醒来见韩殇躺在血泊里着实吓了一跳。慌乱中他误打误撞给韩殇喝下了殷红花籽泡的酒，韩殇的伤口上流溢的血竟然止住了。马夫赶忙将韩殇扶上马车，快马加鞭朝燕京赶路。到达繁华的燕京，马夫不敢伫留太久，把韩殇送到医馆又通知韩府的人来接他。刘承和清秋听说韩殇出事顿时吓了一跳，二话没说便跟着马夫去了医馆。 
韩殇被接回府里，可清秋仍是不放心，于是又遣人去请大夫。大夫看过之后说并无大碍，清秋那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倾城的尸体呢？”韩殇问道。 
“刘伯已经叫人把他送回衙门了。”清秋端来亲自熬的粳米莲子粥。“你都已经昏迷了一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先喝点粥吧。” 
清秋一勺一勺喂他，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好长时间都没尝过你煮的粥了，好像手艺差掉了。” 
“那你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喂你吃还那么多废话！张嘴啦！” 
“哇，你还是温柔的时候可爱点。” 
“少废话，张嘴！” 
“不说废话那还怎么张嘴啊？” 
“你是不是不想吃了，那我拿去喂狗了。” 
“我们家有养狗吗？” 
“隔壁家的行不行啊？去了一趟江南废话变得多了。” 
“在那边很无聊，也很想念你。” 
“我可不需要你想！” 
“可想念你是我的事啊。” 
“哦。” 
“以后天天煮粥给我吃啊？” 
“看你的表现喽。”清秋笑着问道：“不过说实话我的手艺真的变差了？” 
“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你的厨艺是最好的。”韩殇浅笑道。“清秋，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是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呵……” 
“那好吧，就让痛苦继续吧。” 
“好了别再开玩笑了，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说吧。” 
“留下来陪我吧，我一个人会寂寞的呀。” 
“好啦，我等会儿过来。”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三个月又匆匆流逝。在清秋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下，韩殇的伤已经愈合。 
“配的药还是要坚持按时服用三五天，这样才能将伤口的淤血除尽，才能使伤口完全愈合。”清秋将手里端着的褐色的药递到韩殇手中。 
“知道了老婆大人，不如你喂我喝吧。” 
话音刚落只见佳凝匆促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少爷，刚刚有个衙役来了……” 
“是《月满西楼》被盗的事有结果了？” 
“不是，是……” 
“什么不是又是的？说清楚点。” 
“是你自己不让我说完就打断了。是刺史大人要你去他府上一趟。” 
“老师他要见我？” 
“还愣着做什么，喝了药赶紧过去呀！”清秋道。 
韩殇一听忙喝了碗里的汤药两步并作一步走出房间，也未及换衣服，清秋给他披了件外套，嘱咐道：“小心点儿。” 
“我知道。” 
刘承已经备马在府外等候，见到韩殇便说道：“少爷，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不用了刘伯，府里的事务多，还得靠你呢。老师要见我，应该没什么大事情。对了，我从江南带回来的画你看看是不是府里丢的那幅。” 
“知道了少爷，您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 
令韩殇感到惊讶的是站在夏府门外迎接他的竟然是他的小师妹夏芷寒。 
“芷寒，你是什么时候来燕京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韩殇哥哥，你的记性也太差了吧！你昏迷的时候我还去探望过你呢。对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呀？听说是被一个女的用剑给刺的，你一定是伤了人家的心或者是你色胆包天想对人家怎么样才被刺伤的吧？以前我就苦口婆心的教育你不要采路边的野花，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吧。出了事又不敢向你的美人老婆交待，还弄出个弹棉花的路人甲，我真的是对你无话可说。难怪顾忘川一直说你笨！唉，无可救药……” 
韩殇一脸无辜，只能苦笑道：“几日不见果真要刮目相看，你的口才又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