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虽然都叫《月满西楼》，但并不是同一幅。” 
“你肯定是两幅？” 
“我看过齐少爷送来的那轴《月满西楼》，画中亭阁之上虽有明月却无月光，而且画中女子手执一扇。可是现在这轴月满辉朗，并且画中女子双手空空，无扇可寻。” 
刘承将马牵到后院拴好，离开马棚转到长廊。半道上遇见佳凝一脸的惊慌失措。 
“出什么事？” 
“小姐她晕倒了！” 
刘承一怔。这话犹似一个晴天霹雳击在他头上。“什么？少晕倒了？！”他三步并作一步加紧朝清秋阁走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小姐坐在亭子里等少爷回来，却没想到才坐了一小会儿就晕过去了。” 
“少爷回房了吗？” 
“没见着少爷。” 
“他不是刚回府吗，没回房那能去哪儿呢？”刘承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转身对佳凝说：“你先去请大夫。” 
“已经请了，现在还在小姐房间呢。” 
“房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有几个刚从厨房调来的侍女。” 
“那你去书房看看少爷是否在那儿，没有就先不要找了，直接回清秋阁。” 
佳凝答应着去了，刘承一径朝清秋阁疾走。清秋阁的门敞开着，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室中的侍女见到刘承都唤了声“刘伯”。刘承走至沿，一股香气袭面而来。清秋脸色略显苍白。 
“少她怎么样？” 
“放心吧，她只是暂时的昏睡过去。不过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判断，她的病是旧疾。” 
“这怎么可能？少身体健硕，怎么会有这样的旧疾？大夫，你再仔细瞧瞧。” 
“我的诊断是不会错的。她的病必须极早治疗，否则日后会越来越严重。” 
韩殇突然从门外飞奔而入，忙追问道：“那怎样才能治好她呢？”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这东西怕是难再找到了。” 
“是什么？” 
“一种酒，名为天煞的酒！” 
韩殇脸一沉，正色道：“大夫，你不是开玩笑吧？天煞可是毒酒，毒极烈！” 
“天煞是毒酒确实没错，然而它也是一种世间难求的神药，它具有百余种药用功效。饮得适当对身体是有益的。她的病症尚轻，若是每日服用此酒一勺，三日便可彻底治愈。” 
“但是天煞不是在十多年以前就已经消绝于世了吗？” 
“所以我才说难再找到了。” 
“她的病……” 
“她的病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每隔一个月病就会加重，直到第十二次晕倒便再无药可治，包括天煞。” 
佳凝端着铜盆打水，回到清秋阁。她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蘸湿敷在清秋的额头上。 
韩殇坐到沿轻抚着清秋柔顺的发丝，口中喃喃念道：“清秋，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到天煞的！”他又嘱咐佳凝道：“好好照顾小姐知道吗。” 
“少爷您放心，佳凝会照顾好小姐的！” 
刘承上前问道：“少爷，是马上起程去江南吗？” 
“她的病耽搁不得，寻找天煞迫在眉睫。”韩殇伸手握住刘承粗糙的手，说道：“刘伯，府里的事还得让您劳了。” 
“少爷，这是什么话？当初韩老爷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收留我，待我如兄弟，我感恩不尽。可惜他老人家早辞人世，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慧，如今只能是帮助您管理府里的事务来报恩了。少爷，您就放心的去吧，只是一路上小心，要多防着点陌生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那无名剑是老爷千嘱咐万嘱咐不能丢的。少爷，您一定要平安，少可还等着您呢。” 
韩殇出了府上了马扬鞭而去，刘承默默的望着，口中嘀咕着：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他们，他们不过只是孩子，他们是那么深爱对方。少爷，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佳凝，少爷回来了吗？” 
“小姐，你总算醒了。” 
“我是问少爷回来了吗？” 
“少爷……少爷他刚来看过你。” 
“他又走了对吗？”清秋有些失望，埋怨道：“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否则……” 
“小姐，少爷他是为了……”佳凝刚要说出韩殇是为了她的病而去江南寻药，却被刘承的咳嗽声阻断。刘承正赶来，粗糙的手放在嘴角，佳凝会意便停住了要说的话。 
“少，少爷他刚刚被提为燕京神捕，江南那边有桩案子要他去办所以要马上起程。” 
“他就是这样，每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好步容易回来一趟又匆匆走了。他是个忙人，为了兄弟朋友现在又要为朝廷奔走了。而这个家在他的生命里应该和客栈没什么区别吧。” 
“怎么会没区别呢？这个客栈里有个他美丽的老婆，而其他客栈是没有的。”佳凝笑着侃道。 
“少，其实少爷他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官命在身！” 
“他身不由己？我看他是巴不得去江南。听闻那边美女多如水、温柔而妩媚！” 
佳凝捂着嘴笑道：“原来小姐是怕少爷在外面沾花惹草啊！” 
“我哪有……” 
“少奶奶，少爷是个对情专一的男子，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佳凝暗笑，又侃道：“其实担心也是正常的。要不然怎么知道自己爱他呢？” 
刘承把佳凝叫到门外，轻声叮嘱道：“少奶奶的病，先不要让她知道，一切都等少爷回来了再说。” 
佳凝点头应允。 
“你先去厨房给少奶奶弄点吃的，她已经一天没进过食了。” 
佳凝蹁跹而去。刘承亦自己回书房，对着韩殇从江南带回的《月满西楼》发呆。口中轻喃道：“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宿命！” 
黄昏时分，韩府的门卫匆匆来报：“刘管家，燕京刺史的女儿夏芷寒小姐来了。” 
刘承忙冲出书房。“快请她进来！” 
芷寒微微笑道：“才隔了几日，倒是觉得这韩府又生疏了。连进门都要先通报！” 
“芷寒小姐别见怪，门卫是新来的，自从府里出了画被盗的事情之后就重新调了几个门卫加强戒备。若是得罪了芷寒小姐还望您能海函。” 
“刘伯说这话倒是见外了。我是韩殇的师妹，您就把我当自己人吧。” 
“您是夏大人的千金，我怎么敢……” 
“刘伯，您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别于昔时我所认识的刘伯呀！” 
“刘承还是昔日的刘承，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韩殇哥哥呢？” 
“他已经动身去江南了。” 
“怎么走得这么急？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是来看清秋的。” 
清秋听到外面有响动便问道：“刘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有。是夏芷寒夏小姐探望您来了。” 
“是芷寒来了？快让她进来吧。” 
刘承便在前面引着夏芷寒到清秋阁。清秋早已站在门口相迎。刘承自己又绕过院子和池塘回书房。 
“怎么今天想起要来我这儿？” 
“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瞧瞧。反正一个人闲的无聊，倒不如来陪陪你。” 
因为前些日子夏芷寒来看望受伤昏迷的韩殇的缘故，清秋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她－－韩殇的师妹夏芷寒，那个佳凝口中称赞的随和的女孩子。不过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们的交谈很融洽，清秋给她讲韩殇小时候的有趣的事，也讲到了齐楚。芷寒虽然对韩殇的过去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但她却能背出几乎每一首韩殇写的诗词。 
她们也讲些笑话自娱自乐。弹琴对弈，填词作赋，欢声笑语顿时给寂静冷清的韩府添了几分生机。 
                  第十四章  寂夜惊寒
清风镇的岑寂一如既往，寥落的行人，古旧的空巷。落下的日晖染红屋檐上摇曳的铃铛，门轴的“吱呀”歌唱尖锐得刺破宁静的夜空。星云像是有又像没有，缥缈不定。 
韩殇的宝马喘着粗气，拖着半身疲惫歇息在衙府的门口。门外值勤的士卒认出了他，上前相迎。“韩少爷，您回来啦！” 
“你们大人在府里吗？” 
“在，在！他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呢！”那士卒在前引路，领着韩殇进了衙府。 
府里衙役上千，整齐的列队，俨然是经过精心的特殊的训练的。韩殇叹道：“清风镇的人都走光了，唯有这里还有几分人的气息还有几分生气！” 
楠风披上外匆匆赶到院子迎接，见到韩殇忙给了他一个让韩殇快窒息的热无比的拥抱。 
“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镇子里又有十几个人遇害了，是异族人所为。其中有两名受害者是衙役，当夜我派他们去巡逻，没想到竟……”楠风不打了个冷颤。 
“对了，风回客栈里的人你有去查过吗？” 
“还没有去查，不过已经派人守在那儿了。风回客栈的宿客都还在，没有人离开，更没有人再住进去。” 
“你确定他们都还在？” 
“客栈那儿有十几个衙役驻守着，如果有人出去的话，他们一定会来向我报告的。” 
“我们现在就去客栈看看。” 
“现在？你刚刚到，不如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去吧。” 
“我还能撑的住。不过，我担心他们已经离开了。” 
“杀人的不是异族人吗？和客栈里的人也有关系吗？” 
“有些事我还不能确定也还说不清楚，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客栈中的某个人可能和异族人有关系，和倾城的死有关系。”韩殇从腰间取出倾城死时紧握着的无瑕美玉，若有所思。 
光影迷离，风回客栈的灯笼在微寒的风中摇摇曳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