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客栈外面守候着的差役见到楠风和韩殇一同而来，便迎上来作揖道：“大人，韩少爷你们来啦。” 
“里面有什么动静？”楠风问道。 
“一切都很平静。里面的人一个都没出来过，就连店小二也没有出来！” 
“后院。湘妃竹林。”韩殇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字句和影像片段。他疾步蹿入风回客栈，直接进入后院。店小二被这忽如其来的状况惊了一跳，仔细一瞧见闪进来的是多日未见的韩殇，便也匆匆跟了他去，在他后面大声嚷道：“韩少爷，韩少爷！您等等！韩……” 
韩殇一听后面有人叫他，忙停下脚步。 
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韩少爷……您上次匆匆走掉，连帐都还没结呢……” 
韩殇的脸上显出无尽的歉意，陪笑道：“真抱歉，上次确实是临时有急事才匆促离开的，现在就把帐结清吧！” 
“一共是五十两。” 
“这些你收好。对了小二，秋容锦和邹彦君还在客栈吗？” 
“秋容锦，邹彦君？哦，我想起来了，秋容锦一直在房间没有出来，而邹彦君他好像经常去湘妃竹林。” 
“秋容锦一直都在房间，你不会搞错了吧？” 
“错不了，我每次送饭进去她都在房间里。” 
说话间，竹林深处走来一个翩翩少年，看上去该是二十刚出头吧。手持折扇，腰佩玉环。 
店小二指了指，靠在韩殇耳边说道：“喏，他就是邹彦君，他回来了。” 
“他就是邹彦君？” 
“正是，正是。”店小二接着说道，“韩少爷，我还有事要忙，在这儿待太久若是被老板遇见又要被他一顿臭骂了，所以……” 
“那你去忙吧。” 
邹彦君经过韩殇身边的瞬间用余光瞥了一眼韩殇，韩殇也是。两个人的眼神都有着海的深邃，令彼此琢磨不透，也隐含着些许寒冷的肃杀之气。韩殇意识到那应该是一个绝顶高手才有的从容淡定。 
擦身而过的一瞬，邹彦君看到韩殇手里执的玉佩。“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儿？” 
“它是你的？” 
邹彦君没有答话只是一个箭步蹿上来一把夺了过去。韩殇还未及反应，玉佩已经到了邹彦君手里。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交锋。 
韩殇利剑一出，一道冷光闪过，剑气直邹彦君。邹彦君似是早有预料，手中的折扇潇洒一挥就将那剑气抵退。竹林的风顿时猛烈起来，尖细的竹叶变成了伤人的利剑，一刻间顺着邹彦君挥去的方向直刺韩殇。韩殇迅速翻转身体，这才躲过那些看似平凡却威力无比的尖竹叶。三十二枚湘妃竹叶如尖锐锋利的短剑整齐的刺在同一根竹子的同一个位置。韩殇难以想像如果刚刚没有躲开自己将会怎样，他更难想像邹彦君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他愣住了，从未有过的麻木而惊慌的愣住。 
邹彦君冷冷的抛下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韩殇木讷的望着邹彦君带着玉佩走远，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 
韩殇至少能够确定一点，他不是个平凡的人，他竟然能以一把扇子震慑住韩殇，他的不简单可想而知。然而韩殇还是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吃惊的决定，他要继续留宿客栈。 
此刻楠风正站在他身后，见他一副失魂落迫的样子便伸出温暖的手拍了拍韩殇的肩膀。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真的没事？” 
韩殇勉强的抽动脸上的肌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我想继续住在客栈。” 
“客栈？为什么呢？住在衙府不是更方便些吗？”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想证实一下，在客栈可能更方便调查。” 
“你要留在这儿查案？” 
“嗯。” 
“那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知道。倒是你自己要当心点，异族人还未抓到，危险就时时都潜在。” 
“你也是。” 
韩殇又租住到原来的房间，至那天夜里，万籁俱寂。韩殇谨慎的攀上房檐又上了屋顶，在那些脆瓦上行走如飞却并未发出一点响声。他一路径走朝着邹彦君的房间，大约又走了数十步，他停下了脚步。韩殇小心翼翼的抽掉一张深暗的瓦片，一道刺眼的强光似一支利剑倏然射出。韩殇逆着光线窥探房间里的邹彦君，微芒的烛火映照出他的半张俊秀的脸。邹彦君正抚弄着那块从韩殇手里夺去的无瑕美玉，满面的喜悦。 
片刻后，一个蹁跹少女推门而入。女子爽直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在这个女子面前，邹彦君倒是有些拘谨有些不自然起来，连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似先前韩殇所遇见时那么潇洒而盛气凌人了。 
“我……我有样东西……想要……给你……”说着将手中的玉轻轻递给她。 
“这不是我的玉佩吗？它不是已经丢失了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其实……我也是……无意中遇上的，是从一个……武功很差的陌生男人那儿……拿……拿回来的。” 
“你怎么结巴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辣椒吃多了的缘故。不过，你下次……要小心点，别……别……再把它弄掉了！” 
“我会的，谢谢你，彦君！” 
女子慢慢走近，接着身体稍微前倾。韩殇在想：她一定会给她一个深情的吻。他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女子开口说了一句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 
韩殇一怔，想到现实和想像还是有距离的，所以猜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否则他就可以摆摊挂旗去算卦了就可以当占卜师了。 
那女子轻盈转身，韩殇看到了她那绝美清晰的面容，他只能用“天生尤物”来形容眼下的这个女子。他暗自嗟叹：她不就是悦来客栈的店小二口里称道的他们家小姐，就是他在出悦来客栈时那个让人不禁想多看一眼的女子吗？ 
许久，邹彦君才吐出一句：“容锦，有些话我一直想开口对你说，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你知道的，我一直都……” 
“彦君，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什么都不要说了！”她甩手关上门道，“你早点休息吧。” 
邹彦君一副失落的样子沉默在原地，站了片刻又低垂着头走到桌子前坐下，斟上酒，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壶里的酒所剩无几，他索性将壶一提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直至醉倒。其实真正令他醉倒的不是酒而是人，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韩殇起身刚要离开，却隐隐听到深巷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喊“救命”。韩殇本能的循声而去，到了人烟稀少的巷口见到巷尾处有道鬼魅般的身影一闪而过。韩殇迅疾飞跃追去。 
一路狂追，韩殇在巷尾的转弯处停下。韩殇定定的望着眼前那人，他看清了蓬乱发丝下那张狰狞的脸。尖利的泛着微芒月光的獠牙滴下沾染着的鲜红的血，那人的脚边躺着一个仍在抽搐的面色惨白的少女。韩殇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又回忆起当日倾城死于桃花林的情景，想起他痛苦万分的表情。韩殇从剑鞘中抽出天下第一剑无名剑，寒光四溢，像是会有一场血战。他将剑缓缓提高，剑尖直指着面前这刚吸了人血的异族人。 
“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那异族人痴痴的望着他，接着一转身往郊外逃去。韩殇没有多想，拔腿就猛追了上去。两人在距离清风镇几十里外的桃花林有了正面交锋，和前次一样，异族人无心恋战，像是有意要避开韩殇，但韩殇一直缠住他不让异族人那么容易就从他手中脱逃。 
与他的交战中韩殇处于劣势，眼看他就要挣脱了，韩殇孤注一掷似的试着使出一式刘承教给他的剑招。剑锋侧闪而过，风顿时卷起漫天飞舞的桃花。一线绮丽的冰冷的剑光灵利的刺入异族人的胸膛，蓝色的液体自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蓝色的血液从伤口破土而出，异族人仰天嚎叫，那该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吧，尖锐的声音刺破这宁静的夜晚空。 
韩殇的手握紧剑柄。异族人持续着痛苦的呻吟，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液态光点，随时有溢出的可能。 
韩殇难以置信的退回两步，拔出了插在异族人胸口的冰冷的无名剑。韩殇在见到他的眼泪后竟心一软，再不忍去刺他第二剑。他的心一片混乱。思绪矛盾不堪。 
韩殇笑道：“异族人怎么会流泪呢？一定是错觉！我一定要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报仇，那些我所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我必须杀了他，否则他还会去害更多的人！我是个捕快，怎么能允许一个杀人犯活在世上？但……我如果杀了他，那么我和他又有何区别呢？”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韩殇还是决定狠下心杀他，他再次举剑刺向异族人。而就在这一出剑的瞬间，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带走了那受剑伤的异族人。 
韩殇停伫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再去追。他只是觉得在直触异族人眼睛的刹那，他会下不了手，所以他的剑一直悬在半空。韩殇觉得他那忧郁的眼神中有他所熟悉的东西，似近却又很遥远。 
                  第十五章  婚宴
“听店小二说你昨天夜里一整夜都没有回客栈，我猜想你一定是来了这里，你果然在这儿！” 
“楠风，知道吗，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我遇到了那个异族人。” 
“什么……？” 
“我原本是可以杀了他的，只是在看到他的眼睛之后就有些犹豫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不了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韩殇自顾自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