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笑忘川

 
走了一日路程，他们在一个小镇歇脚。顺便请了个大夫为顾忘川敷药和包扎伤口。过了一夜又匆匆起程。 
“我们要去哪儿？” 
“哪儿肯要我们，我们就去哪儿。”顾忘川喃喃道：“唉！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一个地方不会嫌弃我们？” 
“哪儿？” 
“茅厕！” 
容宛拍着他的头笑道：“你去死吧！” 
一路上野花锦簇，鸟语虫吟，一片生机。风过处，暖香袭来。 
又行数日，他们被马带到一个陌生的境地。 
飞悬的瀑布，葱翠的草原，缭绕缥缈的水雾，仿若梦境。在青草盈生的地方绕了许久才看见一间小茅草屋。草庐上有一块匾额，上书云：湘云阁。 
顾忘川笑道：“看上去和我以前用过的茅厕差不多，就是多了块诗意的牌匾。” 
“别竟讲些废话，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我要是正经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们敲了敲木门，接着听到屋内有人回应。门“吱呀”一声打开，站在门后的是一个绝美的女子。顾忘川和容宛难以置信地吐出两个字：“清秋！” 
那女子嫣然笑道：“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我是湘云，不是什么清秋。” 
“太像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端人呢？”顾忘川呢喃道。 
“这儿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访了，你们是怎么来的？” 
“说来话长，所以不说了，总之是这匹长得像驴的马把我们拐到这儿来的。” 
“能把你们带到这湘云境地的必定是匹好马。”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除了它比其他马吃得多之外，我再找不出它有什么好的。” 
容宛激动道：“你刚才说这是湘云境地？” 
“嗯。” 
“那传说在湘云境地可以看到未来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也得靠缘份。” 
“缘份？” 
“嗯，只要把手伸进前面那个湖的水里，若是有缘，悬瀑上自然会出现未来之象。” 
顾忘川笑着对容宛道：“不如让那似驴非驴的马兄先试试吧。” 
顾忘川牵着他的马走近湖水，让马的前蹄伸进湖里。稍等了片刻，悬瀑上闪出一些画面。 
顾忘川惊叹道：“白马兄，你果然够伟大，居然能生出比你还高的黑马来！为什么它也那么像驴呢？” 
“闭嘴了啦，老是问些没修养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哪有，我只是在想我的马将来是不是和驴结合？否则……” 
“行了啦，人家愿意关你鸟事！再说现在不都提倡自由恋爱了吗！” 
忘川两眼盯着容宛，笑道：“你说我们两个把手同时伸进去会怎么样？”顾忘川抓紧她的手一同放进清澈的湖水。 
悬瀑一片平静。顾忘川叹息道：“看来我们不如畜牲！” 
“你在讲什么呀？”容宛指着远处的飞瀑，“你看，那是什么……” 
瀑布中显映着一个画面。那是容宛为忘川挡了一剑，嘴里还呢喃着什么，血不停地从她的嘴角溢出。 
顾忘川猛地叫了一声：“容宛！” 
“叫什么呀？！亏心事做多了做恶梦了吧？说吧，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容宛抚着他的额头，替他擦拭渗出的豆大冷汗。 
顾忘川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那是种实实在在的温暖的感觉。“幸好只是个梦！” 
“你的伤还没痊愈。不能太用力，你现在把我抱得好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们的马一路向西，风尘万里。他们也到了灵隐镇，在同一间客栈，他们遇到了楠风，便也住了下来。 
那一夜，楠风何顾忘川秉烛夜谈。 
“看来江湖风波并没有因为夏靖的死而平息。” 
顾忘川自顾自道：“我突然发觉这个地方的设计风格很适合我。还有就是这个鸡镇的风土人我很喜欢，并且这儿的茅房看着舒心就是用着有点不放心，其他的都还不错，看来适合长住下去。” 
“你说红襟侍卫……” 
顾忘川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你还在跟我说话……刚刚说到他们像不死人一样，直到我砍下他们的头，他们才倒下……” 
“那是天煞！”忽然一个人走进来。 
“他是？” 
楠风介绍道：“他是刚结交的朋友倾风。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顾忘川，旁边那位是他的未婚妻容宛。” 
“你刚才说是天煞，是怎么一回事？” 
“天煞是种毒酒，其本质就是异族人的血和殷红花混在一起的酒。只要加入适当的殷红籽就能控制喝下此酒的人，使其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做一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那他们怎么会越战越强呢？” 
“这主要归功于异族人的血，他们的血液中含有某种无法预测的能量。” 
“难怪韩殇的剑招如此之快！”楠风叹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当年制天煞的幸存下来的一员。” 
“还有？” 
“嗯。还有两个二级杀手。” 
“那你……” 
“一级杀手。” 
“哇！一级杀手！” 
楠风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他们这儿杀手指的是杀鸡杀鸭杀猪的人。” 
倾风继续说道：“他们杀了所有知道天煞制作秘密的人，我们则是死里逃生，避居于此才得以存活至今。当年抓我们制天煞的是水月山庄的易流！我还在无意中听到他买通杀手刺杀他的哥哥易年。他说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了他，于是暗中在易年的饭菜里下毒，最终使他在练习魔音双绝时毒火攻心导致走火入魔。而易流也便顺理成章地当了水月山庄的庄主。” 
三年后。 
顾忘川和楠风再次回到燕京，彼时葺烦已经当了武林盟主。水月山庄的庄主易流自是不服，便也来向他挑战。葺烦因为服食了在夏府找到的残余异族人的蓝血功力大增，加之体内原本的毒未清，使之恰到好处地融进他的血液里。 
由于最后一瓶天煞被顾忘川偷出，所以用天煞来提升能量已是不可能，这也注定他要输给葺烦，易流死在他的剑下。葺烦的剑法已达到无人能敌的境界，之前他已经杀了一百四十二位高手。他灭了潇悦派、水月山庄等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派别。 
顾忘川、容宛和楠风望着韩府。府外有四名守卫。 
楠风轻叹：“果然是物是人非啊！” 
“他又变回那个杀人狂了，世间也就只剩韩殇能对付他了。” 
顾忘川没有考虑太多，一口气解决了四个守卫。他们进了府，见到了葺烦。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嘴角处还有两颗尖利的獠牙露在外面。 
“他已经发生异变，他已经是没有人性的人了！” 
顾忘川和葺烦展开激烈的交锋。无数道剑光闪射着，击落庭院的花，还有腥味的血也肆意飞溅。葺烦的剑狠狠刺向忘川，忘川以为自己就要去地府见齐楚和倾城了，他以为死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以为他会笑着离开尘世…… 
然而他错了，因为有人替他挡了那一剑。 
忘川哭了，为了一个女子。容宛为他挡住了葺烦迎面刺来的一剑。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忘川，我为你挡这一剑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么伟大，而是因为我爱你……” 
顾忘川在她闭眼之前在她的额头深深吻下去。她安然死去，或者那只是一场不能醒来的睡眠。 
顾忘川噙着悲愤的泪水以猛龙过江之势将人剑合一直刺葺烦。葺烦用力一推，顾忘川和他的剑都向后退出好几步。 
忽一人凌空跃下，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白衣男子执剑站在葺烦面。葺烦面目狰狞。韩殇体内的寒气冲破身体，那股莫名的能量令他挥剑自如。韩殇的剑招越来越快。两人如二龙相争，光火流离，未见胜负。 
无名剑已和韩殇融成一体，他体内的寒气贯穿全身直抵无名剑。剑因此而散发出一种极其炫目的淡蓝光泽。 
韩殇轻盈一跃遁入云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葺烦的脖子。 
他的剑稳稳地停在葺烦的颈前。那是一道细微的血线，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你难以想像韩殇的剑要以多快的速度才能留下那么完美的剑痕，也无法想像他的剑要以怎样的力度掠过葺烦的颈部致使他的头和他的身体分离。葺烦的首级脱离了身体，之后连身体也倒在了满地落花里。 
而那仍是一招醉梦倾城。 
无名剑的光逐渐黯淡，韩殇的手忽然开始颤抖。 
不远处来了个陌生人，骑着高头大马。楠风认出了他，惊叫道：“他是秋木叶！” 
秋木叶身后还有一个人，是清秋。 
没有人知道清秋为什么没有和韩殇一起而是跟秋木叶一同来的。就像谁也不知道韩殇为什么会出现一样。 
战败葺烦的韩殇眼里开始闪现深蓝的光，肆溢着莫名的杀气，不禁令人心寒。 
楠风道：“韩殇，你怎么了？” 
“他就要恢复异族人食血的本性了，只要他的獠牙一现，他就吸干在场所有人的血。除非你有把握能杀了他。”秋木叶转向清秋，“只有你能救这儿的人，只有你能救天下的人。” 
清秋噙着泪水走到韩殇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几近冰冷的脸。 
“如果杀一人而可以拯救天下，那一剑我一定不会犹豫……即便是我最爱的人……” 
韩殇将手中的剑递交给清秋。清秋闭上眼，剑一挥，一道忧伤而美丽的伤口在他的颈项上绽开。他的淡蓝色血液在无名剑的微光下凝成一颗透明的水晶，泛着淡蓝的光晕。 
秋木叶对清秋耳语道：“将它放在浮生庭院的荷花池里，一年后会有人来取！”说完便神秘消失了。 
韩殇的尸体幻化成一缕轻柔的光袅袅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