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君心似我心

第66章


  恭敬王叛变后那两年,主子总是宿在昭和殿里,偶尔来后宫,也只是去柴贵人那里,后来成了怡妃的女子。诗瑶和那位娘娘也算是见过,心里只觉得悲哀,那位姑娘在某些地方和主子心中那个人类似。
  后宫女子不得去前宫,更不用提卑贱的伶人乐师。可她已经许久没见他了,偷偷去昭和殿时在路上就遇到了急着进门的主子,那一刹看到他脸上神情剧变,杀意明显。她吓得跪伏在地上。
  主子应该以前就知道,她经常在偷偷看他,可这次,似乎她是触犯到了底线。主子问了她可曾进去或听到什么,她脑子空白的摇头,最后竟然也被放过了。
  怡妃在后宫浮躁起来的时候,她也听说了一些事,联想到那次的事情,隐约猜到了几分。不久之后主子就不再“忙于政事”宿在昭和殿了,经常到后宫来,贵人妃子也多起来。只是她知道,自己永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他又开始偶尔找她去弹曲,完全像是背景乐般的存在,他很少看过来,也不和她说话。不处理政事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发呆,一个人的孤单落入她眼里,他的期待她很明白。
  有几次他的目光也扫过来,后来就说,“宫商角徵羽,宫和羽两个音最似,姑娘以后选曲注意着吧。”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如此,只是如此。
  即便如此,她仍然想待在他身侧,他的孤单她无法安抚,至少她想陪伴。这次的事,她未必做得很好,未必帮到了忙,说不定帮了倒忙,但她仍然想回去。
  呈上未拆开的画卷,她跪在那里等他开启,想要看到他的情绪,想看到他开心的样子。
  男子展开画卷,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女子,“姑娘最想要什么?”
  诗瑶知道,她应该是沾了那位姑娘的光,那位姑娘这般保护她,为她着想,主子应是想顺着那位姑娘的意思,为她实现梦想。可能是放她出宫为她找个好人家,可能是答应宠幸她甚至纳她为妃……
  “诗瑶希望主子记住,诗瑶的名字和容貌。”女子抬起头很坚定地说,眼里的光芒全部盛开。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可以让他顺着自己的机会,她绝不能错失。
  男子抬手示意她起身,伸手捏上女子下巴,仔细看了看那张面容,眼里的光明看着有些眼熟。“诗瑶是吗,我记住了。”男子终于是浅淡开了口,“下去吧。”
  诗瑶点头行礼,慢慢往外走时,眼前已经蒙上水雾,略微用余光去看,就看到他正仔细看着那幅画,眼里的温柔一如那一日他求婚之时。
  那一日,他用的也是“我”字。只是此时的他,再未对任何人用过这个字眼了吧。
  究竟是该多谢那位姑娘,还是该痛恨呢?诗瑶不能想明白,太微妙。
  男子看着画里的人,那晚就宿在了昭和殿里,好像还能感觉到她睡在里间里,他则是在外间加了铺。当时没有去强求,并非顾忌陈传,只要她在自己手里,陈传绝不会妄动。可若是强迫得到了她的人,恐怕这一世,他将再也无法靠近她。
  被她从内心深处抛弃的风险太大,他受不了。
  但夜夜难眠,却有些后悔起来。不知道她是否会为了局势变幻委屈自己和陈传在一起,或是任意由着别人碰触。她的纯洁他不会怀疑,但形势逼人,她可能身不由己。
  这幅画出自谁手他不能知,但绝不是陈传,也不是她自己,更不可能是谢至,对那个人,他羡慕到了嫉妒的地步。贵为天子,却反而得不到普通平民的幸福,甚至伶人都可肆意看着深爱的人,他却不能微服去见她。
  当初那个举动,或许可以推迟些时日的。
  这样想着,就想到了更早之前的那些事。
  从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她的身世,他就知道,敌友角色要互换了。他想要让她登上后位,起初要讨好的是父皇和母后,要阻止恭敬王的妨碍。可原来母后的赞同为的是救自己女儿脱离人质身份,而恭敬王的反对则是完全出于为他考虑。
  一个王爷的儿子,即使娶了公主,也不会名正言顺成为帝王。哪怕皇室男子死绝,他是唯一的驸马,恐怕会被公推上那个位子的,仍旧不是他。只因她不是一位深居宫内不闻世事的公主,她的名声世人皆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古已有此训。
  恭敬王叛乱前他就已经知道结局,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太子有些不忍。王爷却说,养了你近二十年的父亲都可以亲手逼死,生了你就没管过的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知道,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很多。他要成为至高点那个人,就必然是孤独者。父亲是谁都不要紧,一直亲密无间的母后为了保护他就必须离世,无论是好友还是欣赏过的人,只要他们不服他登上那个宝座,就应该去死。
  只是,当时却不肯舍弃她。
  若是失去了她,似乎再也无法获得生的乐趣。
  身份的互换是源自那时候宫内的形势,恭敬王当时才是一位刚搬出宫不久的新任王爷,对着皇帝陛下还是称“臣弟”。皇后的娘家自然也有着他们的权势,选择了那位王爷,可能是以为那位王爷永远不会叛变。
  世事无常,形势比人强。
  那位王爷或许并无反心,但为着自己的长子,也终于强要了一位人质过去。或许一位公主对皇后娘娘并无太大约束力,王爷顶多是求安心。但后来的发展,那位公主所有一切都是那样优秀,每次进宫都让皇上皇后更加喜爱。
  世事无常,没有人能够掌控。
  他的爱慕被发现,王爷放任了她的任性,恐怕也没能猜想到她竟然在那样年岁,有了身为帝王的资质。她刻意放纵自己去露出头角,是为了离家做准备吧,在事情暴露前,王爷肯定也会任她去闯荡江湖。一旦事情有变,也绝对会第一时刻取了她的性命,在江湖上杀人,往往更好办。
  然,世事不可测。
  王爷对她的忌惮越深,他的爱恋却也越发不可救药。明明已经舍弃她的生母,自己的养母,却厚着脸皮去求婚,为她的拒绝而痛不欲生。
  那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他知道。很快的宫变,她本应成为阶下囚或是通缉犯,可那只是白白把她送给别人。
  他一直假装不知道陈传是为了她,为的就是最后那一刻,从陈传身边带她离开。他会得到,哪怕所有人都失去,他也会得到她。
  因为抓住了她,他觉得和陈传那局棋,赢的人是他。
  他得到了帝位,也因为她落入自己手里,得到了处理其他皇子和朝臣的时间,陈传按兵不动的每一次,他都在心里苦笑。陈传可以逼他下令,逼他调整朝纲,逼他任命朝臣,却从不曾干涉那样的后事处理。
  只是,处理完那些人,她却成为了最大的隐患,最大的威胁。
  他没有足够力量自立,放她在身边心里反而不安起来,害怕有一日为了那个龙椅做出会后悔一生的事,不如放她离开。争取到的时间里,他想要变得强大,即使她回来也不会改变现状之后,他就去接她。
  那时候,可以安心的把她放在自己身侧。
  即使是谢运道,也终归只是在他之下的谋臣,他可以任着他几次的自作主张,却不会让他成为权臣,而谢运道会忠于他为的不过是和恭敬王的友情。一手把先帝扶上帝位的他,却选择了自己好友的儿子而非真正的帝王血脉,有时候他会当面这样嘲笑他。
  在她回来前,谢运道再怎么劝都可以由着他,但她回来后,他就该知趣的告老还乡了,否则他也只好翻脸不认人了。似乎能看到那位大人严词说着“红颜祸水,贪迷祸己”的神情。
  谢运道可记得,那位祸水,正是他效忠多年的先帝之女!
  这世上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无需去付出感情。
  帝王学的通篇都在说明这件事,可他却仍旧无法舍弃,那记忆中的红颜,笑起来的模样,忧郁时的神色,淡漠时的眉眼,那是他的障,他知道,却不愿意破除。
  人生最后剩下的一丁点梦想与希望,若是自己掐灭,这一世,恐再无可牵动心绪者。
  招蜂引蝶
  “谢大人确信要请微静进去吗?”在县衙门口,白微静多问了句。
  谢至不自觉露出笑容,“白姑娘真的很担心至啊。”女子冷了下脸,这种人,实在不值得关心。谢至笑着牵了她的手带着她去了后衙,在待客厅请她坐下了,谢至就安排人上茶和点心,吩咐歌舞准备。
  微静见了才发觉是塞外女子,脸部轮廓比中原女子较深些,眼睛呈现一种葡萄紫黑色。和檀郎因为学毒而导致的绿色眼眸原因不同,应该是遗传吧,看起来倒也算漂亮。秉着纯欣赏的态度,微静觉得舞曲很有热情。因为不用想也知道谢至是在对她说,他的确和塞外有着某种联系。
  也或许是为了掩饰某些更不为人知的力量。
  “听说白姑娘天赋异能,起舞时可引蜂蝶共舞,可有此事?”谢至在舞女退下去后就如此说,乐声也由热烈转为了清扬。
  白微静稍眯眼审视了一下谢至,他是真的想要弥补没有认识她的那些时日吗?做这种事分明就是一步步求死,既招惹了陈传,又会得罪到那位。总之,百害而无一利。
  “谢大人真的要看吗?”
  “至为姑娘准备了舞服,听说姑娘在公开场合只跳过一次,那次是为先皇贺寿吧,传闻中的评语是,惊艳绝伦。”谢至浅笑着说。他关了门请她为自己私舞,或许是会让某些人不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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