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掌心的痣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别太挑剔，差不多就行了。” 
“不是挑剔不挑剔的问题，感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老爸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 
感情可以培养？每次跟父母聊到这个话题总会不欢而散。她这个傻孩子怎么竟然还在相信每个人都是上帝创造的一半苹果，苦苦寻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林秋落被自己忽而天真忽而悲观的爱情观搞得昏头转向。 
小时候老妈跟老爸吵架，气急了总会说，男人的话能相信，母猪都会上树，一甩门离家出走，林秋落拖着鼻涕跟在后面，也气呼呼地赞同，男人都是坏人。然后逛街，看到合适的男装就问林秋落，你觉得你爸穿怎么样？她渐渐觉得妈妈特没骨气，青春期叛逆的时候还私下找老爸聊过，建议他们和平离婚。而老爸每每像个花匠，剪掉她的怒气再轻轻丢进垃圾桶。他们吵了这么多年，协议了无数次离婚，婚姻却依然坚不可摧。老爸所谓“感情可以培养”绝对是对他跟老妈真实生活的写照，但她无法理解他们这种培养过程，如果有的选择，她宁可单身。 
她拿出一张纸，中间对折，写下去留的理由。在写到袁方宇的时候她犹豫了，不知道应该把他归到左边还是右边。 
蓦然间又想起他的留言，左手和右手、右腿和左腿、左眼和右眼、右脑和左脑。她总是执着于这种不靠谱的所谓浪漫，所以总是被一些不靠谱的人摆平，所以每一次爱情结束就像被散弹枪打过一般没有重点。 
                  chapter 48
chapter48 
手机响的时候林秋落瞅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十点整。 
快下班时主任冷着脸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后期是怎么做的。后期是小敏做的，副主任的亲侄女，大学毕业半年，进来的时候啥也不懂，都是林秋落手把手教出来的。后来觉得感很到位，技术也过关了，她做后期林秋落多半就直接交上去，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林秋落很郁闷，鲜有机会能让她“很”郁闷。自己实在是单细胞动物，小敏大专学历，当初分在她下面实习，也没觉得是领导的亲戚得巴结巴结，只纯粹想说新人都不容易，而且教会了也可以给自己搭把手，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就慢慢发现不对劲，当初小姑娘“林姐”长“林姐”短地叫，清纯得一塌糊涂，说自己滴酒不沾。然而一有机会跟台里领导吃饭，马上换了个人，啤酒红酒白酒掺着喝，荤段子划拳无所不能。林秋落也没点破，本来嘛，术业有专攻，各凭本事吃饭，起码她认为自己目前的位置还不可替代，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野心，工作上照常合作，生活上相安无事。《阿依达》成功以后倒好，不仅激出一堆外忧，还带出了内患。那后期基本就是素材的拼凑，跟没做没差。主任当然恼火，关起门来把她数落了将近一个小时，说什么不能刚有一点成绩就翘尾巴，最近工作效率下降，竟然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云云。 
林秋落没辩解，甚至小敏临下班还似模似样地道别，她也只字未提后期的事。她觉得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工作的范围，而是感的伤害，被自己信任的人捅刀子绝不是好滋味。 
她一个人留下来加班做后期，闻逸清电话进来，刚刚做完再收拾东西。 
她们有一阵子没联系了，没见到面也没电联过，林秋落心虚。聊了没几句，闻逸清问她是不是要去美国，林秋落回答说还没定，要考虑了再说。然后对方没头没尾冒出一句话，说闻老爷子想让她及早订婚。 
“订婚？”林秋落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跟袁方宇订婚，“呵呵，你是可以订婚了。” 
“爸爸说闻世迟早还是会给我们，让我早点安顿下来做好准备。” 
“嗯。” 
“方宇哥哥心不在焉地，他在想什么？”闻逸清的语气完全不是设问而是疑问，在心虚的林秋落听来甚至有质问的意味。 
“可能也没想什么吧。”她隐隐地也很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应该挺高兴啊。” 
“不知道。” 
“时间定了吗？”其实她想问的是他有没有拒绝。 
“四月份吧。” 
“哦。”林秋落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 
“你会来吧？” 
“尽量吧。” 
“就这么说定了哈！” 
“呵呵，反正礼金一定会到啦。”又是一笔，NND，林秋落目前草木皆兵，闻逸清在她眼前的形象已经开始跟小敏重合起来。MD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这样来试探我么？谁要谁拿去。 
                  chapter 49
chapter49 
Y市的夜生活没有A市那么丰富多彩，正常商家10点钟打烊之后马路上行人就稀落很多，林秋落没坐公交车，走了九站路，一路上好几次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生吞回去，到家已经快12点，倒了杯热水，对着镜子拍拍自己冻得紫一块青一块的脸，给Jason打电话。 
“Jason，还没睡吧？” 
“没呢，以为你前几天就会联系我。”Jason也是直爽的人，“你在国内大学本科念什么？” 
“新闻传媒。” 
“我的一个朋友，哥大社会学教授，研究东西方社会文化差异，在招研究生，有没有兴趣？” 
“社会学……听说过没见过，我行吗？” 
“这要看你自己。” 
“社会学研究什么啊？完全没基础，全英文授课，我应该听不懂吧？”林秋落想起大学时代心血来潮买的，直到毕业也没看完第一页的、砖头似的英文原版《大众传媒导论》就头皮发麻。 
“入学需要托福成绩。” 
“啊，这个确实有。”考托福是那时刚从杂志转电视，还没有上手，整天无所事事，以此充实业余生活。确切地说，林秋落是考证专家，从CET,BEC,计算机等级这种比较常见的，到教师证、普通话这种不十分必须的，到CPA这种据说很BT的，她都考过，而且通过概率极大；于此相反的是她的入门考试，除了高考之外，都惨不忍睹，接近她倒追男生的完败记录。 
“学院有专业课独立考试。” 
“也是全英文的？”问完就意识到自己十分弱智。 
Jason压根没有兴趣回答这种负智商的问题。 
“那个……”专业英语跟基础英语没法比，就算随身带着词典进考场也未必有时间翻查到每个术语的意思，“啥时候考啊？” 
“三月份。” 
“明年？” 
“今年。” 
靠，这可是名副其实的deadline，林秋落觉得自己有爆血管的倾向：“哪来得及啊……” 
“我可以推荐几本参考书给你。” 
“几本？” 
“十几本吧。” 
“不活了我。”十几本和一百本没差，反正看不完也看不懂，“一年多少学费？”林秋落想说如果学费高就借口没钱，也不丢人。 
“如果你考得够好，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 
“啊……”林秋落的眼前闪过一片＄，她还没摸过真的USDollar，“那，我先把书买回来看看再说。”其实她的心里话是那我先跟爸妈商量商量再说。 
妈的，什么男人，什么感情，什么工作，统统见鬼去吧！你们继续苟且去，老娘要出国了！ 
林秋落脱了衣服上床，没过五分钟又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连夜买了火车票，到家的时候还是午夜，爸妈被门铃声惊醒，见她站在外面脸都白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她“嘿嘿”傻笑两声，老妈拍着胸口把她拉进屋里。 
                  chapter 50
chapter50 
“是不是出国的事儿？” 
“妈，你太神啦！”老妈向来有见微知著的能力，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得到真相。就因为这样，林秋落小时候没少挨过揍，她一直都纳闷为什么偶尔揣了两本漫画回家，老妈当天晚上就恰好会检查她书包。后来当她终于问出这个困扰她大半辈子的问题，老妈已经完全忘记有那么回事儿了。 
她把况跟他们解释了一遍：“我先复习着吧，万一考上再辞职。” 
“什么万一，肯定能。那你会不会太辛苦了啊，我得住过去给你打理饮食起居。” 
“啊不！”林秋落冲口而出，“您住过来不方便，回头想带个男人回家都不行，还得花钱**。”就这个问题，母女俩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明争暗斗。 
“呸。”老妈显然不高兴了，“你女儿你自己管！”白了林秋落一眼，把她扔给老爸就去了厨房。 
“奖学金是多少？能不能维持正常生活？学制多久？毕业后是继续留在美国还是回国？”老爸是个保守派，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不够还可以打工么，应该两年吧，毕业后那么远谁想得到啊，能不能毕业还不一定呢。”她吐吐舌头，“听说美国研究生都宽进严出。” 
“你最好问问清楚，”老爸更担心了，“还有，落落，你也不小了，个人问题考虑地怎么样了？” 
唉，三字经又来了：“行知道了，我给你们找个白人女婿，生个聪明漂亮的混血孙女。”林秋落心理暗暗冷笑，深为自己曾经考虑过袁方宇而感到惭愧。 
“我不同意。”老妈端着一碗汤圆从厨房里出来，“说话都听不懂，万一对你不好怎么办？美国不华人也多么，你多留意着点儿。” 
“嗯嗯，知道了。”林秋落赶紧借吃汤圆逃避话题。 
“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