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惑贞观

第8章


  “是,王妃,明儿一早就召他过来,一会您喝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这一晚,齐王没有进任何一个妃子的阁内歇息,从我这里离去后,独自在武德殿睡了。也许对于他来讲,今天的武德殿事件,令他解开了一些对我的误解,可是马上我就知道,不被误解被重视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次日早上,齐王早早的来看我,我心烦托辞不见.
  隔日正午,他约我出去纳凉,我却只肯穿着宽松的衣服与他在心栖亭相见片刻。我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可是他却很开心。
  第四日,他亲自送来了很多珍珠,告诉夕颜帮我研磨成粉,用于美颜,免得病后过于憔悴。。
  第五日,如以前在黄华坊一样,留他饮了一杯茶,对弈三局,送客。
  ……
  因为他夜夜来打扰,我只能挂起“免见牌”。不过他仍是每夜都来。
  见我“翻牌子”的时候,他就会在心栖亭独坐,就着月色,对着我的茜纱窗独斟自饮,一坐就是半宿,让我连做梦都做得不自在。而我,从收到周御医的诘示,就日日夜夜盼着他的到来,可转眼半月,周御医却杳无音讯。我们都在等,等着不同的人,结果却是一样的:各自上了一场大火,各自嘴里起了溃疡。
  这天,正信手翻着班固的《两都赋》(来到古代的好处之一就是阅读古籍善本不必担心纸质脆弱这些无聊问题),却见齐王风尘仆仆地"闯"进来,提着蟾酥、牛黄、麝香、冰片一些中药,对梨儿道:“把这些药给你主子熬了,这是我亲自选的药材呢~~要细细的熬……”接着又讪讪转向我,“还生我的气?”我却转过脸去,不理他,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和好后必然是重拜花堂,还不如现在这般逍遥……
  “媚儿……”他抢过我的书,孩子气地藏在背后,之后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慢慢地拈起我的下巴,轻轻地抬起,逼我抬头迎视他的眸光。这是我第三次如此之近地看他的眼睛,他的眸中有着一种认真执着的雾气,他就这样专注的看着我、看着我,眼睛弥漫着满满的神情:爱恋、疼痛、怜惜、惧怕、甜蜜、疑问……仿佛要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地渗到人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去。
  而我,却能感觉到我的眼睛是空空的。
  一丝痛意,莫名地从心底纠结,无边无际地弥漫开来,直到氤氲了我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都会奇怪地钝钝地心痛,像是那株前世欠了眼泪的绛珠仙草
  ……   
  “哗”梨儿端着六神羹掀帘进来,我慌忙将他推开,伸手唤道:“梨儿,拿药给我!”
  他却站起身接过青花瓷碗,不给我,走到那月牙案边打开糖罐,放了几颗我平时喝西米露时用的蔗糖,又回转身小心翼翼地端给我,喃喃道:“这样就不会苦了。”
  心中一暖——哎,这个人也不错,如果,穿越来的时候齐王是我的弟弟或者哥哥就好了,可以住进这衣食无忧的齐王府,享受他的温柔体帖,又可以没有自责……
  失神地陷入妄想,竟没有拿住碗。“咚”瓷碗跌在软软的毯子上,没碎,却把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六神汤洒得一干二净。
  突然,梨儿神色慌乱地跑过来。
  “王妃,王妃”,她呼吸凌乱,声音尖得反常
  “什么事?”
  梨儿看了齐王一眼,缄口不语。
  “说吧。”我温和地,希望缓解她的无措。
  “刚才梨儿给您熬六神羹时,还剩了一些,我储存在紫釉陶罐里放在厨房外的井檐上,结果被猫儿给拔洒了……”
  “无碍的,不过是打翻了一个紫釉陶罐,唉,可惜了!”我笑道。
  夕颜也拍拍胸口道:“真真被你给吓死了!这么一惊一乍的,那一个陶罐值什么?也让你这么没魂似的跑来?”
  “可是,可是……”梨儿好像还有话没讲出来,嘴唇竟然哆嗦起来。
  “讲啊,怎么了?”
  “猫儿死了,好像是吃了那药的缘故……”梨儿抬起头,乞求地直勾勾地看着我,嘴一咧,两眼一起涌出泪来,跪行几步转向齐王,忙不迭地连嗑了几个头:
  “王爷,这药是我亲手煎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骤然心惊!
  “啪,啪!”
  几声清脆的巴掌是赏给梨儿的,我明知她受了委屈,但因心智不是很清醒,竟没能来得及制止。
  “来人,给我查,是谁给本王的药!”
第六章 齐王误会了蓉妃
  “为什么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也会发生这种荒唐事?是什么人这样狠毒,想借本王的手杀死媚儿么?”
  齐王正在发彪,随着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医官模样的人和几个宫女哭哭泣泣地被拉到阁内,大呼冤枉。后面是一大群当事的待卫、太监,一付要用刑的样子。
  “给我打!”齐王暴怒地一声喝令,那一群待卫便啪啪地打起来,那几个男女脸顿时肿了起来,几个不禁打的宫女嘴角渗出了血,抽泣得更厉害了。
  “媚儿”,齐王见我面色发青,携了我的手伴我的床前坐上。然后挥了挥手向其中一个太监道,“李福瑞,你带这些人到武德殿去受训。”他又回过身向着夕颜:“你,去传令各阁,此事未查清之前,不许各阁任何嫔妃和宫女互相走动,如有违规者,你看着办吧!”又恶狠地加了一句:“特别是蓉妃!”
  齐王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我闭上双眼,职场竞争中所熟悉的疲惫又纷乱沓来。为什么对齐王如此的淡漠,还不足以让嫔妃们明白,我不过是这里的一个匆匆过客,无意介入她们的倾轧之中?为何矛头最终还是转向了我?
  绿筱阁内,有些寂静,仿佛蝉儿都不叫了,只偶尔有几只蝴蝶从对着芙蓉池的窗前翩翩而过。有了这一番折腾,中觉是睡不成了,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心里的郁闷。
  可惜梨儿因为免除不了“六神汤事件”的嫌疑,被齐王一起带去了武德殿——实际上,凡是烧柴、洗锅甚至挑水…和这事件有点关系的宫女太监丫鬟小厮都被叫走了。
  只剩下我和夕颜,她的神情一直怪怪的。既严肃似乎又黯然,害得我都不敢和她讲话。
  她好像也并不想理我,恭敬利落地将碎碗收拾好、地毯清洗后,将梨香堂两层门的软帘全部放下安静地退了出去。
  因为没有门隐约能听见她在外面训斥下人的声音。
  “……在此事未彻查清楚前,除了高采办外,你们一个也不许擅自回家探亲、或走出王府一步……其它的阁里也是这个规矩,如果是咱们的人先犯了规矩,管他是谁的亲威老子,我一个都不饶……”
  “还有”她指了指梨香堂,“看见帘子了么?以后要进媚主子的卧房,要站在二层门外先大声禀告,谁要敢没经过我和梨姑娘的允许,擅自闯进去,休怪我当即掌嘴!”
  “你们近日在府中以及和府外交流的事务,一会都给我各自写在这个记事薄上。别人的事情也可以写,写得越多越好,不许编造诬告,要是我发现谁少写了,或是多写了……”她就着人头挨个点,“都少不了打一顿板子。”
  ……
  一刻钟后,夕颜掀帘进来,已是拿着重新熬了的汤药,这次盛药的家什换了一套纯银,在给我前,她先用一根银匙搅了几下。
  我看着她,神态依旧婉如秋水,只见她素日怯弱,人前甚少说话,叫人不敢相信刚才的利落凌厉的话出自这张绣口!
  “非得要这样么?”好不容易把又黑又苦全数咽进去,又被浓烈难闻的药味呛嗓子发干,于是一边咳着一边跟她说。
  夕颜忙递过一张温热的手帕,顺手接过我的空碗。
  “这是王爷的吩咐!”听不出来她声音的悲喜,蓦然转身,眉梢轻挑,虽是婢子装束,却难掩其容貌丰美。“不过,王妃一直没有感觉到,这府中有多少人对你怀着恨意么?那蓉妃,不过是最蠢的一个。那银子扔在地上到底是个爱物儿,你去捡了无妨。……如果换作我,别人给我一个好看的苹果,我也要先试试有没有毒呢!”
  夕颜说着递给我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我一怔,她的话我似懂非懂,对她这个谨慎的丫头竟对蓉妃口出不逊大为意外,如果是当事人听到,想那纵使再有涵养,脸上也会登时下不来。不过那“蓉妃”二字,却触动了我的心事。
  我起身揭帘便往外走。
  夕颜紧紧地跟着:“王妃,要去哪里?”
  “莲华阁!”
  ……
  莲华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只是不见那个嚣张美人。
  夕颜问跪在地上的一个奴才:“你们主子呢?”
  那太监紧忙答道“禀颜姑娘,蓉主子刚才被齐王召走了。”
  “去了什么地方?”
  “武德殿。”
  我大惊失色,还是来晚了!以齐王的性格、这次事件的性质和蓉妃的嫌疑,定不会轻饶了蓉妃,虽然下毒者并不一定是她。
  “夕颜,快些,我们去武德殿!”
  ……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还没有遭遇过这么肃杀的气氛。
  齐王满脸戾气端坐在武德殿大堂之上,堂下跪着三四十个太监、宫女、小厮和侍卫,还有一些齐王的妃嫔坐在两边,蝶妃、蓉妃等也在其中,唯独不见静妃。
  从认识这个男孩到现在,他都是温柔、深情、调皮的,从来没看见过他这副神情,脸颊上的肌肉僵硬着,额上的青筋突起,拳手握着紧紧的,“咚咚”地在几案上敲着,我仿佛听见他骨头节都在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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