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惑贞观

第22章


  “梨儿”我一把扯住她的手:“昨天晚上,王爷他对我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回来后一直沉睡不醒,还发了高烧,叫来太医诊脉,王爷一宿没睡照看你啊。”
  “哦,那他今天怎么睡在我床上啊?”
  “王妃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王爷是一宿没睡哎,见你退烧了也不说胡话了,在你的床上休息一会也不行吗?才刚刚一个时辰哎?”小梨儿的两个远山黛微纠,似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哦哦”我长吁一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颜色也缓和了许多,一抬眼看见一面铜镜中的我:发鬓微微有些松乱,衣带半褪,头上的白玉蝶头花也歪歪扭扭的。
  忽然听见一声“媚儿”,紧闭的门“吱呀”一声轻响,李元吉从屋内走出来,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缱绻,心里一跳,回过头去看他。目光中分明有着无尽的痴怔的凝睇。
  看见他那痴痴呆呆的眼神,我意识自己真的是多心了——不由自主内疚起来,向他一笑:“起来啦!昨天辛苦你照顾我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虽然瘦,但还是挺结实的,一般发烧感冒,睡一宿就会好的!”
  他只这样痴痴看着我,口中道:“媚儿,你的‘洛神舞’跳的那样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恐怕洛神再世也未能与你相较,恐怕以后要夜夜入梦了。”
  我吃吃一笑,“舞跳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缓步走过来,将我的小手握在掌心,眼中的尽是温柔与欢悦:“你不知道,那天在两仪殿上有多惊险,如果不是你婉赞父皇明德宽厚,以父皇的个性,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也不一定。”
  “不会吧,你真爱多心”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塞给他一杯凉茶,虽这么说着,却忽地想起唐太宗与唐高宗的武媚娘之争,唐玄宗与唐明皇的玉环之争……光是想想就有够令人生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倒是宁愿选择呆着无害的元吉身边。
  “自古皇帝哪有不爱美人的,你不知道辉煌巍峨的后宫,有多少绿鬓朱颜的佳丽,献媚邀宠,围着父皇一人打转,一旦受宠,无限风光。可是‘朱颜辞镜花辞树’,谁也不能获得他至始至终的爱!我母妃和万贵妃就是个例子。”元吉忽然沉重起来,可能昨日殿上张婕妤民尹德妃的热闹,还有李世民之谏也让他想起了故去的孤孤单单的母亲,可能只是他与李世民思虑的不一样。
  李世民家宴进谏的目的,是希望能追封母亲为贵妃甚至皇后——她在隋大业年间去世,生前与李渊相敬如宾、恩爱始终,给李渊的后花园带来一片和熙安宁,也留下一段佳话,可她生前却一直只是一个二郡太守夫人,待李渊开国大唐建功立业、享尽人间荣华之时,她却于黄土陇中无知无觉。李世民为母亲不值,更觉得追封母亲为皇后,乃是关乎日后江山社稷的大事。
  而李元吉呢?他眼中母亲的遗憾,是一个女人在男人心中的失意与败落。对于他的父皇来说,拥有世间最大的权柄,因此他渴望得到一切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比如长生、民心、美女,还有永远年轻不老的情思,(最后一个可能是最重要的,因为人可以拥有无限权力,却不能让青春往复,这当是权力最大者最痛恨的遗憾吧!),于是他身边永远聚集着世间最美好的莺莺燕燕,借着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纯洁的女子,如萤火般照亮心中的在为所欲为后的无力、争名夺利后的血腥与残酷肮脏与黑暗,可是在他享受着女性的纤手的无摩安睡之时,已有一些关于爱的信念渐渐离他远去。
  那个成为某个女人一生的甚至是死后的期盼的位置,不是皇帝宝座旁边的位置,而是他心里的某个角落。
  对于故去的元吉的母亲窦氏来说,天长地久在她生如夏花之时已经得到,却不期在死后擦肩而过……元吉感受到的,是何种无奈之痛?
  如果窦氏在世,会更加为哪个儿子的追忆而欣慰呢?
  我心里泛出一丝淡淡酸楚,拉着元吉在我身旁坐下,轻抚那美玉般细腻的面庞,轻声道:“不会的,虽然朱颜已去,却可留名千古,你的母亲日后会封为太穆皇后……人在盛极之时,总会为繁荣所迷惑,可是日后总有一天,你的父皇会想念你的母亲,并为她而流泪。就像她生前为他流的泪一样多。”
  元吉目光茫然,双手覆上我纤长的手指,眸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遮掩的狐疑和担忧:“媚儿,你这么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有理由地相信你说的话,你,就像掌着巫蛊的女人一般,左右着我理智的神经~~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真的很不喜欢,那不是我熟悉的媚儿,那时候的你,很陌生!”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望向窗外苦笑道:
  “我比你更害怕陌生。”
  元吉轻蹙眉头,似在思考我的话。
  却在这时,蓉妃、静妃、蝶妃在帘外候见。我从飘忽的思绪中醒转,忙对镜理理了衣衫,将歪歪扭扭的头饰摘下,抿了抿鬓角,元吉已携我向大堂走去。
  “给行云王妃道喜。”与元吉刚刚落座,三女齐福道。我忙令平身赐坐。这才注意到,连“绿筱阁”三字都变成了“行云阁”,连阁前的对子都换了,竟是:上联:中秋明月夜,下联:起舞共谁人,横批:天中行云。
  心中惊喜,望向元吉,却听他笑吟吟道:“昨天晚上睡不早作的……还有呢!”说着,他行至阁中的书案旁,一凝神,掣一支毛笔在手,宣纸一泼,龙飞凤舞起来:
  思君如雪月,视我如阳春。
  中秋明月夜,起舞共谁人。
  我思洛神赋,君言雨已深。
  轻盈绿腰舞,南国有佳人。
  腕底香如雪,袖中暖胜春。
  樱珠红一点,笑睨画眉人。
  青青寒玉笛,吹落满园春。
  繁华一梦里,同是忏红人。
  众妃齐声叫好,却听见李福海小跑进来禀报:“王爷,宣圣旨的已进二门了。”
  
  
第二十五章 皇上要见我,为什么?
  李福海还未及平身,御旨太监已手持圣旨踱进门口,一身杏黄、尖细上挑的嗓音在"知了"的咶声中,更叫人噪热烦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赦至,大唐三品乐师清音、行云王妃杨圭媚,申时,进甘露殿侯旨,钦此~~。”
  我谦卑地接过圣旨:“杨圭媚领旨,谢主隆恩。”
  一转首,却见三妃正窃窃私语。元吉的目光越过三人凝视着我,似是勾起满腔怨气,瞳底似要喷出火来。
  我不解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蓉妃和静妃也缓缓地将视线齐转向齐王身上。
  “这甘露宫是父皇的内廷。”元吉阴沉道。
  “两仪殿不也是内廷吗?”静妃轻声道,兰心慧质的她已然猜到元吉在担心什么。
  “不一样,两仪殿是太极宫内第二大殿,虽在禁内,却也是少数大臣和父皇商量国事的地方,大哥有时欢宴贡使也在两仪殿。而这甘露殿……”说到这里语气凝滞,似是有什么说不出口之处。
  “甘露殿是绮梦夫人上官雨霏当年受隋文帝封赏,承天恩雨露的地方"蝶妃朗声接过,"这绮梦夫人原是文帝后身边一个宫女……听说皇上经常在此批奏章啦,读书啦,用膳啦,以及——宣招嫔妃侍寝什么的,要不,为什么叫甘~~露~~殿啊。”特意拉长了尾句的甘、露两字,虽然是对着静妃,两眼却是小心觑着李元吉。
  我一愣,那日在殿上一抬首时,李渊眉眼间若隐若现的思慕浮现在眼前,心中一凛,背部僵直——怎么会啊?不会那么严重吧。
  “蝶妃对皇上的事可知道的真清楚呢!我若不认识妹妹是谁,还以为妹妹是个皇上身边的宦官呢!”是蓉儿清亮的声音,她倒底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听出蝶妃话中的深意,脸上早露了几分不屑。
  “媚儿,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可以找个拖词,让王爷跟皇上解释一下,就说昨日淋雨病了,那天不是太子和秦王都看到了吗?”静妃双眉微蹙,曼声细语道。
  “静妃的意思是,让王爷抗旨?呵呵”蝶妃盈盈浅笑,眸底深处却是噙着浓浓的恨意,走到蓉妃面前:
  “你们都忘了?这可不是王爷第一次抗旨了!
  第一次,刘武周南侵并州,王爷将我们早早的送回长安,留守太原,本该苦等我父亲的援军,却抗旨带着你星夜弃城。”
  说完她又袅娜地走到李元吉身前,双眸微微凄涩,
  “第二次,是皇上下旨册辅国将军刘弘基之弟刘弘殿之甥女为齐王妃……而王爷因欲迎娶行云王妃入府而抗旨不尊。
  呵呵,这一次又要抗旨了?你们见过连续三次抗旨还好好活着的皇子么?咱们家王爷本来就不如太子和秦王受皇上疼爱。”
  说到这,静妃端然离坐,拎着罗帕指着静妃和蓉妃道:“你们挑唆王爷抗旨,是何居心?”
  元吉神色黯然,夜来静寂,夜风吹来,让我打了一个寒噤。
  静妃想了一想,低声道:
  “蝶妃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且不说太原兵变旧事,如今朝廷正在对西南用兵,蝶妃之舅父刘弘殿效命于皇上麾下,不久前皇上赐婚于王爷,王爷不许,已经让皇上有些恼火。现在皇上好不容易见了行云王妃,又好不容易颇有好感,现在下御旨宣入内封赏,王爷却因此抗旨,恐怕更让皇上恼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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