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13章


 
      我运目远望,黑夜的湖面上,渔船灯火随着湖水起伏晃动,映衬着人们的脸明灭不定,看不真切。我摇摇头,人力有穷尽,诚然不假。不过转念间又想,其实渔人同样也看不清我,夜色下的房前窗后我何尝不是来去自如。想及此我慢慢的推上窗棱。 
      一阵琴声随我推窗的手离时起,飘然而至,淡淡的传来。阵有别与琵琶的声音,少了铮铮铁骨玉珠落盘的音质,却多了紫气东来,风清云淡的一种悠然,但隐隐的凝着丝丝的情绪。古琴能奏出这样的韵致。琴音跌宕,于低处,婉转呜咽,沉入谷底,令听者心绪难展;于高处,荡气回肠,胸怀畅快。大开大阖中又见细致,辗转中惹人神思。所谓琴发心音,直觉中我听出了一种情绪。如果把这种情绪用“悲天悯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恐怕有些过火,但理解成是琴者对周遭的一切事物发内心深处一种眷恋,却是恰如其分。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我推开房门,操琴者似有所觉。琴音忽止,停的很自然很随意,仿佛曲子本该如此一般,不见丝毫牵强。我向旁看去,正是蓬莱文章建安骨。 
      “公子,有何吩咐。”紫衣女子迎了上来。随手间我又拿出了“那”锭金子。 
      我下楼时候和上楼走得的确不是同一途径。下楼从三楼直接下到地下,大厨刀斩翻勺神乎其技,顾客看了耳目一新。这种安排有些趣味,令我刺杀时的手段也多了一种选择。 
      俯身楼外楼顶,看着前一刻还身在其中的房间,不觉生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古怪感觉,仿佛偷窥的正是刚才的自己;甚至还能回忆起刚才凝神听琴的情形。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自己刚才样子的时刻,人生怕有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过去,现在;即刻,刹那。这些看似简单的组合却是深奥异常的玄机。经脉贯通后的我总会很自然的产生这些似是而非的念头,明显的是现在并非是思考这些禅机玄理的时刻,所以我静静的收了回思绪。 
      临窗的另一间房,便是刚才所见的蓬莱文章建安骨,经过刚才结帐时,似乎无意的小设计,我已然套出刘天杭明晚将会设宴此间。 
      屋内没有点灯,显出的是一种凝重的色彩,而这种色彩并不是此刻才拥有的产物,今晚从始而终房内都充斥着这种色彩。我没有贸然入内,因为操琴者还在房中。琴音既是从此传出,想来奏出刚才那段曲调的技法应算做盲弹吧,这种技艺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卿卿如果在旁边,应该可以感受到和这种韵味间的差距。这是真正的琴者用心的弹奏,令我这只是粗晓音律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动。 
      房内很静,静得让我隔着窗户都能感应到房内低低的呼吸声。没有焦躁,没有彷徨,只是安详。琴者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 
      我没有忍心去打扰这种气氛,破坏宁静是一种罪过,同时我要做的事情也不需要有人在场,即使是如此高雅琴艺超凡的看客。所以我选择离开。 
      目前的一切都很明显,范围已然精确到最小,接下该是着手准备的时候了。 
      将小舟固定在距离岸边很远一处,取了所需之物。从船游水至湖边,大概用了我半个多时辰。 
      夜已近三更,湖边的风有些紧,显然在内力的催动下,穿着湿衣服也同样是令人颇为难受的感觉。 
      反复思虑之后,我放弃了试图自然干的念头,去了家衣铺,里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在如此的深夜也只能留下银子表明态度,起码让主人清晨起床后不至于把不告而取和我的行为画上等号。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折的要换取衣物,倒不是因为我杀手中地位而显得尊贵至连潮湿衣物都忍受不了的程度。我只是为了避免稍后布置现场时,因为留下水迹,而造成不必要的变数。 
      楼外楼孤零零的静立在夜幕之中,与周遭的建筑比起来显得孑然而又突兀,这是我再次到来时的一种感受,大概是因为我要严肃且不容出差错的去执行一个程序,因而感到的这种凝重沉闷的氛围。原来人随着心情态度的转变是可以影响对环境的看法的,虽然景致还是那片景致,但感受已经不同了。 
      楼外楼的二层还有三桌客人,三楼之上已一片寂静。我支开窗棱,飘身翻进房内。火折子的光亮下,我观察了蓬莱文章建安骨内的设置,火灭时我已能做到了然与胸。 
      天灰蒙蒙的,细细的雨丝,轻轻的滴散着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这江南早春季节的雨水常常是那么相似。与秦剑名那天的连绵霏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静静的聆听着雨水溅时的美妙声音,轻柔而又快捷,俨然另是一种清新的音律。 
      从昨夜到现在,甚至将至最后的时刻。我并不担心房内的布置是否会被提前识破,也不担心我在那几支鲜鱼上动的手脚不能奏效。我唯一无法预料的变数就是华严师叔的武功,是否在我理解的范畴之内。这一点至关重要,却是我无法掌握的,华严的手印念力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尽管我已经对他师叔做了特别照顾,但到时真正会演变成是什么局面就只能算做成事在天了。 
      我没有在楼外楼上等,因为我觉得那份喧嚣的环境会影响我所要保持的精神状态。虽然房檐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但在微风送下还是有雨水打在脸上,感觉还是凉凉的。 
      掌灯之后,雨还是缠绵不停。我总觉得这样的水滴不如狂暴急骤来得爽快,停得利索。看着目标上得楼外楼时,我的心依然很定。定得甚至连出道时那股杀人夺命长街前的冲动都丝毫都提不起来。刘天杭的侍从等在道旁,充分显示着官位的分量。 
      看来我只适合细雨绵绵的这种作风,狂暴急骤的那种利落并不适合我。随着功力的增长,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生死无惧的豪气我是越来越淡的。侠客的勇气怕是与我今生无缘了,只因为我的命只可以为了娘去舍弃。 
      其实这雨水很影响节奏,本来揭开瓦缝观察屋里,是江湖常用的手段。但此时我却要顾及屋上的雨水滴进房内,身行倒垂挂在房上保持一个角度,又不使窗纸上映出影子,这种姿势虽不雅观却也只能如此。 
      坐在主位上的应是刘天杭,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文人。陪在一侧的华严,双臂缠着绷带。令我惊讶的是,从绷带裹着的尺寸,从长度上看竟接上了断手。这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理解,突然我发现原来我也不是那么的有把握。 
      “刘大人,我师叔佛法精湛,常言:红尘万物,浮华如渡。沉而不溺,纵而不糜。修持本心,是为功德。”华严脸上泛着惨白,言道。 
      “梵真上师,佳言妙法功德无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难及一二。”我顺着看去。坐在客位是个低首敛眉的瘦小喇嘛,比起宝相庄严的华严他的相貌差了许多。他忽的睁开眼睛,亮光一闪,似乎竟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我忙收敛气息,一动不动,只能用耳朵来听,不敢再看。 
      华严道:“师叔此次入京,是想……” 
      “咄”一声大喝截断了华严的话语,我的心不由一跳。“好个梵真”我心里暗道。 
      刘天杭插话道:“呵呵,不谈公事,不谈公事,来人。” 
      门开,琴声随即飘起。曲意高远,韵意无极。昨夜的曲调昨夜的人。 
      我忍不住偷眼看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 
       
    
       
卷二 杀敌万人前
      第二章 雨带梨花
      题外话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李坚,男,中国共产党党员,1982年10月27日出生于黑龙江鸡西市。2001年7月毕业于黑龙江省鸡西市第一中学高中,同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吉林大学地球探测科学与技术学院应用地球物理专业。2005年4月23日在九台营城煤矿进行地质勘测,不慎落入废弃矿井,遇难,年仅23岁。 
      一个知己朋友去了,我只能这样怀念。愿他在天国安详。 
      正文 
      “公子,奇言必有奇行,定为奇人也。此乐可入耳否?”……金戈铁马,杀伐粼次如金似玉的铮铮而曲,卿卿姑娘的临窗相送。当日楼外楼的一幕,如渊在畔。我万万没有想到,昨夜的琴道高手竟会是她。 
      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概念。如果将其时的琵琶小曲与昨夜的琴意高远比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于艳词小调的旖旎与大江东去豪放的碰撞。即便是卿卿临窗弹拨意有所指的铿锵之曲,比之那琴发心音,情系万物的境界也相去甚远,更不论那倚众卖笑的春曲小调,根本无法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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