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31章


我不由得向楼梯处看去,于是,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让人着魔眼睛,那眼里有一种洞彻天地间玄机的成熟与睿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生衍,阴阳运行,一切的结果都可在这目光寻出解答。几分傲气,几许看破情事的沧桑,直看入我的灵魂深处。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双眼我很陌生,可又说不清楚是在哪见过。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人,一身白衣,背负宝剑,神采飞扬。他踏步而来,一股气势由外敛内,让人无法注视。这人是谁,简直有不输于东方未明的气势。 
      众人自动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站住,如此之近,我却无法从他的面容判断出他的年龄。“这位,军爷,以蓝筹一支,开了三次豹子,三把小,三把大,连胜了九局,令人佩服。可这第十局,却是你输了。” 
      在他的出现之后,她没有说任何的话。我道:“哦?我倒想见见这位主人。” 
      “那就见见这赌坊之主。”他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道“这张,是赌坊的房契,现交给这位沈姑娘,这画眉赌坊的主人便是她。” 
      看来这赌坊正是他的,这个人果然不凡,出场瞬间,将败局扭转。 
      “哈。”我笑了一声,他对我的压力才稍淡了几分:“阁下才是才思机敏,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想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君东流。”他言道。 
      听罢,我不由再次打量着他,背负宝剑,白衣胜雪,神采飞扬。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家主人君东流。”突然的一幕浮现脑海之中。 
      我沉声问道:“楼外楼主?” 
      他轻松笑道:“正是在下。”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三章 亭亭而立 (上)
      我与李潜、叶云飞走出了画眉赌坊,直至此时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我自己担下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她只丢下句话,和一张银票,然后便转身而去了。没有留任何的余地,也没有留分毫的情面一时间,君东流与我都被僵在了当场,出现这样的局面,虽有些出乎意料,倒也符合她在我印象中冷与艳的风格。她一如那是的她。 
      君东流面色未改,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见有丝毫的介怀。那淡淡的笑意自然随性,便如说这世间的万物万法都难让其有些许拘束,他慢慢言道:“她既不授这赌坊之位,那这些赌资便是你赢去了。”然后便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向我看来。…… 
      还记得。楼外楼上,清郁翠绿,龙井茶水,寡淡飘香;紫衣女子,貌似桃李,善睐明眸。此时看来,这似有意似无意的与画眉赌坊隐有暗合之处。当是风格一体。 
      还记得。西湖水边,月映叠影,泛舟其上;天籁琴音,紫气东来,余音绕梁。 
      这景象,这琴声,便汇成卿卿这两个字,左右冲撞,摆脱着思想的各种束缚,不自觉的闪现在脑中,且这两个的闪现程度要远较唐卿颖这个正名的烙印要深刻得多。 
      这位惊才艳羡的楼外楼主,难道看中的只是卿卿姑娘那无双的琴技,以及她易容过的那副容貌呢?可我总隐隐的觉得,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其中还应有着一些别的味道。 
      还记得,雅阁精舍,笔转墨湛。字吟龙行处,一江春水向东流。 
      画中诗仙,白衣胜雪,状如天外仙。 
      那画,那人,那双眼;似笑,非笑,未曾笑。 
      曾经的一刻,我也因画留恋,我也曾在想,作画之人拥有怎么样的神情,怎样的目光。此时此刻我才完全明白,画中那能颠倒众生眼眸所流露的正是君东流他本人的目光。 
      纵然是咫尺之别,我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凡夫俗子,尘世中的芸芸之众,何能拥有这种神袛一般的目光。 
      君东流予我的并非只有心志上的较量,甚至在气势上的冲击也是无比强烈。以至于我不得不暗运真气才将无形的压力抵制得住。纵然他的才艺高绝,风韵出众,此刻的一切种种都已变得平淡无奇了。因为我将所有的注意已全部放在了他的举步运声所绽放而出的气势之中。 
      照理来说,真正的武学高手都该蓄势,内敛,少有如此张扬之举,这般所施分明是刻意为之。纵是涵养之道落了下层,但就是他的外放之势,便当得起绝代高手的称谓。 
      蓦然,我收回神思,他的目光依然深邃沉刻,还如那般似笑非笑的望来。可只这目光相对的一眼,我便仿佛被看了个周身通透再无遮掩。强敛心神下,脑海才将前后事情看得清晰异常,淡漠的回应道:“那就不必了。” 
      走在街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真气勉强压下了对上君东流时被激起的阵阵烦躁。 
      李潜终于从刚才的气氛中缓过来,打破沉默道:“可蹩死我了,刚才我在赌坊之时,心有千言却不能讲出,这种感觉简直比死还要命。” 
      我沉声道:“那人乃是武道上的绝顶高手,刻意真气外放,这种无形的压力并非常人可挡。” 
      叶云飞问道:“李胖子也还罢了,我也是早练晚练的习武之人,为何也毫无抵抗。” 
      我不知如何回答,略想了想:“怕这便是江湖之术与战阵之术的区别吧。或者说是由外而内,由内而外的差别。” 
      叶云飞长叹道:“没想道我竟差了这么多。” 
      李潜鄙夷道:“你少做感叹了,你那几下当然差的远了。倒是钱一去不回了真是十分可惜啊,那么多银子啊。君东流,楼外楼主。可是临安府的那家。” 
      我点点头:“正是。” 
      “我还是不明白,刚才明明那君东流已称是你赢了。为何你不取银子?”李潜道。 
      我摇摇头:“我实已败,如何能取?再者其自认一败也远非表面上看那么简单。此人心智非凡,又是个武道上的绝顶高手。刚才看似是他认我取走银钱,实则是不安好心。我若取了这些银两,日后见他,必被提及此事,定会受其言语影响,对上此等人物一失先机,就连反手的机会也没有了。此人算计厉害非常,不能大意。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还薄有身家。何必为了区区银钱丢了骨气呢。” 
      “那是四千多两银子啊。”李潜痛叫道。“要不于老弟你把你看破盅内玄虚的法子教我,让我也体会体会一把压上千两银子的气魄。” 
      我看叶云飞也煞有兴趣,道:“不瞒二位,我能断破骰子点数,这看似神秘,其实说穿了好无新奇。无非是因为我学武时曾苦修过听风辩器之术。可以依靠骰子碰撞的声音听出来的。” 
      “听也可以,那需要练多久可以做到。”李潜道。 
      “或许三五年,或许七八载。”我道。 
      李潜半晌无语。“这么久我还是做我的菜吧,哎,四千多两可惜。” 
      叶云飞喝道:“你个李胖子,怎的如此没出息,输便输,何必反复唠叨。再者这钱本就是于老弟赢的。你也不用肉疼,一会抱玉轩的开销从我军饷里出便是。” 
      李潜苦笑道:“你的军饷刚才已经被你自己输进去了。” 
      “什么?那是我的钱?”叶云飞怒声道。 
      李潜点头道:“嘿嘿,没和你说对不住了。” 
      我忍不住笑道:“钱我这里有,李兄只管领路,你做东,我出钱,咱们一起尝尝你常提的颖昌名吃。” 
      抱玉轩,对李潜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我不急不缓的在后边跟着。这种时刻倒也是适合思考一些刚才还没有完全理顺的东西。从江上相见到此刻短短的十几日已经遇到了她三次,这远远超过两年来的记录。她来此的目的与组织有关联吗?这个沈姓是真的吗?我忍不住再想。 
      事情总是这样,闲的时候想去做的往往懒得去做,宁可将光阴浪费在发呆之中。忙的时候却偏偏要煞费苦心,百般设计挤功夫来做,人总是这么的奇怪,我也常常如此。思忖间,不得不断了思路,因为,抱玉轩已经在了眼前。 
      其实抱玉轩与画眉赌坊也不过是隔了三两条街,可谓近之又近,自古赌嫖就没分过家。彼此之间互相弥补生意自是生财之道,也许一理通百理同,所以颖昌府的繁华之所也几乎尽集于此吧。 
      早在李叶二人于库房中议论时,我便知晓抱玉轩是家青楼。这名字听来倒也贴切,起码来说笔之画眉这个名字更符合其职业特点。只不过我实在无法理解,这青楼之地如何会有李潜看中的美食。我杀手的几年生涯中,也算是穿州过府,酒肆勾栏无所不至。难道说我走马观花的匆匆而过,已经跟不上时代变化,妓院的吃食都可比酒楼了。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三章 亭亭而立 (下)
      门外的侍立的下人,面上硬堆出一片笑容,快步的迎了上来,那笑意薄得就像一层皮儿一般,明显的假而且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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