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40章


这短暂的光线里,他的剑如海浪涛天,翻卷而来。我骇然后退,直至帐壁的尽头。 
      帐中再暗,他的剑绵延而至,越刺越急,越来越快。我体内的真气运转的速度远跟不上他的快剑,胸口有割裂的感觉,体力已渐有透支之象。顷刻间的交手,招数却变化频繁,刀剑竟没有一次相撞,他似与我的刀有意躲避。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递出一势攻敌之术,全然是被动自保的局面。 
      他的剑势狂长,气如长虹,那剑竟似霜似雾,森冷之气夺魄而至。我身处死角,这一剑刺得我全无阻挡之机。那一刹那,我把心一横,不顾这剑,碎月刀迎面向他劈下。 
      “当”他已退开数步,我的刀断了他的剑。 
      帐中火光亮起,他点着了桌上的灯,也不看我,全不防备坐在了椅上。 
      我站在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是慢慢的打量着他。 
      来人,一色灰衣,面容清廖,目光平常。背负一剑,手中又持着一把断剑。我认出了他,沉声言道:“命恨天。” 
      他没有答我,把玩着手中的断剑,终是丢在了地上,自言自语的道:“终究还是修不到弃剑之境。” 
      我打断了他:“你深夜到访,直搏我命,该不只是找我试剑这么简单吧。” 
      他平静的言道:“雇主让我转告你,三月的时限已经过半,让你莫误了时限。” 
      “你功夫远胜于我,雇主何不让你动手。”我淡淡的道。 
      他抬头,那一刹那,目光犀利如剑般的向我射来:“你可知刚才我手中若是断水流你已死多时了。” 
      我一句不让:“威胁我?” 
      命恨天死死盯了我片刻,扬声道:“老子命由己定,只管传话。杀与不杀与我何干。你好自为之。”说罢,也不见从座上起身,便消失在帐中。 
      看着他的背影,我立时醒悟今晨,在颖昌府衙口见到的那个背影正是命恨天。他去见莫奇修吗? 
      我咳了一声,鲜血染红了丝白的内裳。 
      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刹,他的剑刺入了我的前胸,再抽剑挡住了我的一刀。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八章 官升九品 (上)
      胸口的剑伤并不很深,但剑身附着的剑气却冲破了护体的真气,绞得体内的经脉一塌糊涂。捱至床沿坐好,略运转真气下,除了心脉可勉强通过外,其他几处都巨痛无比。我费了好大气力将伤口止血包扎,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躺在床上,慢慢的恢复着力气。若不是刚才我舍命劈出一刀,阻住了命恨天剑刺击的势头,现在不知是否还有命思考这些情形。我不禁问,刚才那一瞬间我要是有片刻的停顿,命恨天会否及时收手呢,这个问题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结果。 
      他倒是奇怪至极之人,不惜大费周折的潜入军营,进帐便是一顿搏杀,之后又道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便转身走了。这三月期限我也早了然于心,何用他来提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阻无留,我伤得却是的真冤。 
      我不明白他所言的弃剑之道是何种层次的武学功法,但在我看来正如他所言道,若是背上名剑在手,我此刻已无命在。不得不承认,盛言之下必无虚士,命恨天的武功远不是我可以相提并论。天外有天啊。 
      他身在边关出现,于清晨时正门直闯莫奇修府邸,目的不言自明,恐怕见我无非是个顺路而已。其应在颖昌之时便已见到了我,运粮饷的队伍行动缓慢,他便从后边尾随而来。可这个江湖成名杀手找一当朝命官所谓何事呢?这个答案大概也只有我的雇主才能知晓。 
      照理他这个绝顶杀手,也非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既受命于人,当该诚于事。雇主原本就没有道理请我这个外人,可既找了我,命恨天便需全力助我,可他不但不减烦恼,却与我见面便打,还几要了我的性命。 
      一句“我命由己”简而精,其人其行已在我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我虽一时无法明了,却感觉其必有着合理的原因。或许这就是绝顶杀手的人生,既是一种轻易无法猜度的人生。 
      我所在这座军帐,本乃是军官之所,虽然周围相联的顶帐也不算多,但在这夜晚的争斗,即便是微小的声响也显得格外清晰。命恨天的那一声断喝,也不见如何低沉,可过了这么久,军营中似乎还是无惊无觉,这让我有些意外,看来士兵睡眠的永远都是最沉的。 
      平躺着时胸口的感觉,才稍有好转。不过真气不能运转时且久而不换姿势,我的身子也开始有些麻木。在这种麻木与疼痛之间煎熬着,在疲惫中我意识开始朦胧。鼻息处似飘来淡淡的糕点的香气,在这朦胧的香气中我慢慢的合上了眼。 
      军号在帐外响起之时,我才一觉醒来。近些年,已很少有睡得这么安然的夜晚,只是这次醒来身体却并有迎来应有的舒适,胸口依然疼痛难当。起身检视伤口,皮肉外翻、肿胀充血,取下的包扎用的布条,已是嫣红一片。 
      看来伤口处理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以往我也常受外伤。经常在包扎之后伤口迅速就可以愈合,可这一次伤处却丝毫不见起色。我索性将伤口在凉了出来,不再包起。 
      提了提真气,依然阻塞不畅。晨饭我也没有去吃,身体的感应已然告诉我,此刻不要兴起任何下地的念头。帐外人来人往躁乱不息,直到操练之时,一切才归于平静。 
      郭定华的不归,造就了我现在的独处一室,也算是享受了军中少有的上等待遇。而军籍无名更为我一时的逃逸,创造了绝佳的便利。 
      于是,在这平静的上午,我,忍着痛,强调运着体内真气,一股股的逐渐加力,想突破郁积的脉络。 
      真气初时缓缓而行,阻力颇小。可行至患处之时,明显血脉一紧,神经处刀割的反应已瞬息传递给了身体,我冷汗森然而下。咬牙苦挺下,我拼命冲关,可这毫厘之距,一时间竟似千层百褶,任我鼓进多少内息,也不见分毫动摇。 
      几次冲击不下,真气已有难以汇聚的趋势。命恨天的内力霸道以及,在那伤处的残留的气息,仿佛将我冲入的真气慢慢吸收,渐渐有了壮大迹象。反而对我的加注的气息隐隐有了倒推之势。 
      这一变化,让我骇然无比。忙运足气劲,将这反推之气压下去。这胸口的伤处便在这真气的进退拉锯间经受的无比的煎熬。 
      身体内的一向只对舍死气势作用的心灵之锁也不安分起来,在我这个内外交迫的时刻跳了起来。不时的锢着我心脉中的气息,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截流;于是我感到束缚之力,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 
      冲关的气息越来越若,直到被胸口那慢慢壮大反推之气将其逼回原来的位置。心灵之锁也不再动弹。我软软的瘫在床上,心中苦笑:现在莫说是刺杀鄂震,便是李潜我也不是对手。嘿,三月的期限。 
       
      
       
卷三 何需千杯醉
      第八章 官升九品 (中)
      我精赤着上身,伤口在空气中暴露久了,渐渐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体内真气杂乱的冲突,并没有让患处有破裂的迹象,血已不再渗出。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在沐浴和更换衣物时,我从不会因为炎热或是其他别的原因赤着上身,甚至受伤之时也仅仅是浅浅处理一番。这并不是因为我矫情,羞让人见,而是总觉得赤身裸体观之不雅,与我的一贯心性不合。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这种例外一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刺杀东方未明一役后,那如火的冬日;而另一次,正是现在。 
      身体上有数道往昔战绩留下的伤疤,这其中以与那个不知何人所扮的“秦剑名”,在我左肋上刺的伤疤最为显眼,说起来那次伤的倒不算重,只是距离现在最近而已。在武道之中不损要害的外伤,无非是一种历炼后的点缀。 
      不过若论起疼痛的程度,外伤的疼痛倒丝毫不亚于内伤,甚至远有过之,但我宁愿是痛彻心肺外伤。外伤易显,内疾难明,人世之中多暗合于此。 
      在我看来,痛就该痛得轰轰烈烈,一发不悔;可情事却并非可以如此直接,隐忍不出,丝发连绵的感觉始终纠缠着我的人生。 
      体内的真气已消耗得十之八九,少许的残留也都散在其他经脉之中。少了真气的激发,命恨天给我留下的这道剑痕内的反抗之力也没有出现。稍微试了一下,胸口处已是空空荡荡,仿佛除了这伤带来的疼痛之外就在无其他了。 
      我从来没有到过如此境地。即便以前在运完情逝后,同样是内力耗尽,却也与此刻有着天地之别。内力耗尽可以慢慢修炼恢复,可现在经脉郁积不畅,想运气打通又被另一股反向的真气所一一化解;可置之不理气息运行不过,有同于无,久而久之一身功夫必将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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