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死局

第34章


棋盘上随局势开展的红白棋子闪 
着微光。法官与菲尔博士已经相对无言了好一阵子。两人入神地思索着棋局。
  菲尔博士清了清喉咙。
  “先生,”他问,头还是低着,“你今天过得还愉快吗?”
  “唔?”
  “我说:你今天过得还愉快吗?”
  “普通,”法官答道,终于走了下一步棋。
  “我指的是,”菲尔博士也下了一步,“你的女儿一定很难受。她很喜欢斐 
德列克?巴洛。可是依法她必须出庭作证让他被定死罪。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 
有可供哲学思考的一面,诚如你所言,世上再没有比以感情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更 
没有价值的事了。”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研究着棋局。  
  “还有年轻的巴洛,”菲尔博士继续说。“怎么说都是个正直的年轻人,前 
途一片光明,这会儿都没了。即使他被判无罪(我觉得有可能),前途也毁了。他 
在你受人怀疑时勇敢挺你,你一定相当感动。可是,诚如你所言,世上再没有比 
以感情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更没有价值的事了。”
  艾顿法官对着棋盘皱眉思考着。他又考虑了一会儿才出手。
  “顺便提一句,”菲尔博士又接着说,“这可会伤了珍?坦纳特这个女孩的 
心。昨天他们带他走时,也许你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可是,话说回来——你根本 
不认识她。不管怎样,都诚如你所言,世上再没有比以感情为基础的人际关系更 
没有……”
  戴着大眼镜的艾顿法官抬眼瞥了一下,又继续研究棋局。
  “你下的是什么步数?”他抱怨,对棋局目前的情势不服气。
  “这是我发明的,”菲尔博士说。
  “真是如此?”
  “是的。你大可称之为猫捉老鼠招。方法就是让对手自以为占了上风、安全 
,然后再出其不意逆转。”
  “你以为你可以凭这招赢棋?”
  “试一试无妨。你对葛汉起诉巴洛案有何看法?”
  法官皱起眉头。
  “立论坚强,”他承认,眼睛仍盯着棋盘,“不尽完美,可是足以定罪。”
  他走了一步棋。
  “可不是吗?”菲尔博士同意,使劲在椅子扶手上捶了一拳。“形容得真好 
。面面俱到,相当完整,几乎没有未了结的问题。足以定罪!这类的案子通常如 
此。这个解释串起所有事实。这个解释非常有说服力。可惜的是,这个解释不对 
!”
  就在菲尔博士把身子凑前下了一步棋,他抬眼又说:“你我心知肚明,你才 
是杀了莫瑞尔的凶手。”
  屋子外头狂风夹带浪花,吹过沙滩。远处碎浪击岸的隆隆声似乎让墙上的麋 
鹿头轻轻震动着。艾顿法官把一只手伸向电暖气,目光仍在棋局上,但闭紧了嘴 
巴。
  “该你了,”他说。
  “你没有话要说吗?”
  “你得先证明才行。”
  “一点也不错!”菲尔博士加重语气答道,带着同样热切的态度。“我没办 
法证明!这就是这个案子巧妙之处。真相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你根本不必要担心你在人世的安危。你奉行罗马人坚忍、不露情感的准则,这 
会儿有了代价。你杀了人,让一个朋友顶罪,别人也绝对无法将你定罪。我得好 
好恭喜你。”
  薄唇闭得更紧了。
  “该你了,”法官耐着性子,再说了一次。等对手走了一步,他说:“你凭 
什么认为我杀了莫瑞尔先生?”
  “亲爱的先生,我一听到你从查尔斯?霍立爵士偷来那把手枪的事,心里就 
有数了。”
  “哦。”
  “没错。可是你还是很安全。这位地位崇高的人不敢背叛你,会出言保护你 
的,而我说的话跟他比起来无足轻重。”他啪地打了个榧子。“爱你的女儿一样 
保护你。她目睹你杀了人,为了不供出你,只得说是巴洛下的手。我得再度恭喜 
你。你昨晚睡得可好?”
  “去——去你的!”何瑞斯?艾顿吸了两口气才说出来,同时在棋桌上敲了 
一拳,把棋子都打乱了。
  菲尔博士没吭声,慢慢把棋子摆回原来的位置。
  “帮我个忙,”法官顿了一下说道,“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或认为你知道什 
么?”
  “你有兴趣听?”
  “洗耳恭听。”
  菲尔博士把身子向椅背靠去,有如倾听外头暴风雨的模样。
  “有个位居高位的人,”他说,“让地位冲昏了头。他的罪(我们能这么说 
吗?)不在他判案过于苛刻或严厉,而是以为自己不会犯错——以为他评断人绝 
不出错。
  “可是他会犯错,他也犯了个错。
  “这个人为了保护女儿,决心行凶。可是他是位法官。他见过的凶手比他手 
上的掌纹还多。各种凶手,不论是智慧型、蠢蛋型、怯弱如鼠还是天不怕地不怕 
的,他都见识过。他也知道没有所谓天衣无缝的罪行。
  “他明白凶手会被逮到不在计划不周或是警方聪明过人。凶手会被逮到,纯 
粹出于意外——发生在犯罪过程中诸多无法意料的巧合。不巧有人正看着窗外, 
有人注意到一颗金牙或想起一首歌。所以,这个人晓得最完美的罪行就是最简单 
的,亦即让巧合发生的几率与给警方的线索降到最低。
  “从警方无从追查到你的来源取得一把手枪,在没有人的地方伏击受害人, 
开枪杀了人,再一走了之。警方可能怀疑你,问些难缠的问题,可是他们证明不 
了什么。
  “所以这个人,何瑞斯?艾顿,要安东尼?莫瑞尔在特定的时间,到他位于 
海滨路上的家。隔天,他去了伦敦,从我们猜到的地方偷了一把装满子弹的枪, 
然后回到小屋。
  “8点过后,他戴上一双手套,把手枪放在口袋里,离开小屋。他踏上草坪 
后面的小路,到哪儿去?当然是恋人小径。这是惟一的一条连接通尼许镇和此地 
的大马路。恋人小径旁边的边坡很高,他可以在暗处等着受害人出现。这是必然 
的选择。
  “8点18分左右,莫瑞尔走了过来。何瑞斯?艾顿一分钟、一句话都不浪费 
,从小径现身,从口袋掏出手枪。莫瑞尔一看见路灯下的你,马上明白是什么状 
况。他转身,斜线跑过马路,往沙地奔去。何瑞斯?艾顿朝他开枪。莫瑞尔多踩 
了一步就倒在地上。凶手走到他身边,把手枪丢在他旁边,就悄悄地寻原路走回 
小屋。
  “同时,不可思议的巧合又发生了——一个无从预料的证人竟然在此。康丝 
坦思?艾顿决定当晚去见父亲,但她的车没了油,等她走到小屋,发现屋里没人 
,才想起那天是星期六,父亲一定还在伦敦。所以,她决定抄近路到通尼许镇, 
再搭公车回去。
  “而她目睹了凶案。
  “看见父亲走开后,她心里很(我猜想)慌乱。她不能也不愿接近莫瑞尔,她 
当时以为莫瑞尔罪有应得。她脚都软了,跟以往碰到困难时一样,她需要救兵。 
想起了附近有座电话亭,她跑了过去,打算打电话到陶顿市。
  “因此,她没有见到让整件事变为大噩梦的那个关键。”
  菲尔博士顿了一下。
  艾顿法官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双手交叠在肚子上。外头仍是风狂雨骤,窗子 
嘎嘎作响。
  “她没有看到什么?”他问。
  “莫瑞尔没有死,”菲尔博士说。  
  艾顿法官闭上了眼睛。他的脸痉挛了一下,是那种突然领悟、刹时明了一切 
的震惊。他睁开眼睛说:“你要我相信一个脑袋瓜中弹的人没死?”
  “我不是说过,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菲尔博士回问,语气颇为热切。“ 
我不是说过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语调改变了。“这种情况在法医学上其实很常 
见。刺杀林肯总统的约翰?韦克斯?布斯也是脑袋中弹,走动了一阵子才死的。 
格罗斯提过,有人头上插了根4.5吋长的钢针,竟然没事。泰勒也说过好几个类 
似的例子,从医学角度来看,最有趣的一件是——”
  “你可以跳过这些引述,请继续解释。”
  “莫瑞尔,”菲尔博士简洁地说,“还没有死。他不久就要死了,可是他不 
晓得。这个时候他还活着,决心以恶毒的手段报复。”
  “啊!”
  “安东尼?莫瑞尔,即莫瑞里,遇上了什么状况?他受惊吓的脑子开始恢复 
运作,一边在沙地爬行,挣扎地站起来,他知道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旧事重演。他大费周章对一个人耍计谋,结果是挨了一颗子弹。艾顿 
法官,这个高高在上、极具权威,也是莫瑞尔讨厌的人,竟想开枪杀死他。可是 
,若是他去报警,警察会相信他吗?不会的,辛希雅?李案已经证明有权有势者 
会联合起来揶揄他、破坏他的名声,现在的情况更糟。但这次他不会给他们这个 
机会。这次,他对西西里岛的众神发誓,他要自行了结此事。”
  菲尔博士顿了一下。
  “亲爱的先生,”他继续说,往后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用惊奇的态度说着, 
“你能说这些电话和口香糖故弄玄虚的手法像是斐德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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