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现场

第30章


  “我想是的。在电话里她很和蔼,我告诉她格雷让我跟老师联系一下,她一直不动声色。当她对我说他已经死了的时候,我简直……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含糊其辞地讲了些多么遗憾,多么悲伤……之类谁都会说的毫无意义的话。太糟了,太可怕了!”
  “她没有提到你们的关系吗?”
  “哦,没有。对这事她非常冷静,但是她的确知道我是谁。唉,真对不起,我一开始没告诉你。”
  “没关系。”我说。
  “那么你的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呢?”
  我犹豫了片刻,说:“零零碎碎的,不具体。”
  “你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查出点什么来吗?”
  我微微一笑。“谁也说不清。当人们觉得安全的时候就会大意的。”
  “我想是这样。”  
  我们简单聊了聊格雷和迪亚娜以及我与他们谈话的事,这点我是有意强调的。两点五十分的时候,格温看了看表。
  “我得回去了。”她边说边在包里摸索皮夹子,从中抽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保持联系好吗?”
  “当然。”我抿了口酒,看着他站起来。“你最后一次见到科林是什么时候?”
  她突然盯着我的脸。“科林?”
  “我星期六刚见过他。”我说,仿佛这就是解释似的。“我想迪亚娜知道他回来了会高兴的。她喜欢他。”
  “是的,她喜欢。”格温说,“我记不清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我想是在迪亚娜的毕业典礼上吧。她中学毕业典礼。你怎么问这个?”
  我耸了耸肩,说:“好奇罢了。”我不带任何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块淡淡的粉红色。我暗想这在法庭上会不会被当作撒谎的证据。“我来付小费吧。”我说。
  “请让我知道事情进展的情况。”她说,又随便起来了。她把钱压在盘子下,又以带她来的急匆匆的步伐离开了。我看着她离去,心想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说。她本可以在电话上告诉我有关大卫?雷的事。我并不完全相信她一开始不知道他死了。我又想到了科林。
  我走过两个街区到查利的办公室去。露丝正在听口述录音机打字,手指轻快地掠过键盘,她打得很快。
  “他在吗?”
  她对我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打错一个字,眼神转向里间,还一边把录音念出的字打在纸上,一刻也没停。
  我把头伸进他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桌前,没穿外衣,他前面翻开放着一本法律书。米色衬衣,深棕色背心。他看见我的时候脸上慢慢堆起了微笑,他向后靠,举起一只手臂放在旋转椅背上,把铅笔往桌上一扔。
  “有空一块儿吃晚饭吗?”我说。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个提议罢了。”
  “六点十五。”
  “我到时再来。”我说,又把办公室门关上,还在想那浅色衬衣配深色背心,这样非常性感。一个男人穿着尼龙比基尼,那东西在身前翘起远比一个穿着漂亮的工作西服的男人更有吸引力。查利的装束让我联想到被我咬了一口的里斯花生酱,我想把它全吃下去。
  我驾着车朝尼基海边的房子驶去。 
   
第二十二章
  是尼基来开的门,她穿着洗旧的灰色宽松无领长袖运动衫和褪色的牛仔裤,赤着脚,头发松散,一只手拿着油漆刷,手指上染有美洲山核桃壳的颜色。
  “哦,嗨,金西,快进来!”她说着向日光浴平台走去。我看见科林在推拉玻璃门的一边,没穿衬衣,只穿了一件围裙工作装,盘腿坐在一个五斗橱前。看来他俩正在重新油漆五斗橱。抽屉都取了出来,立着靠在阳台上,零件也下了。空气中有一股除漆剂和松节油的味道,这种气味和桉树皮的味道混在一起。几张折过的沙纸扔在一边,已经磨白的折痕上带着些木屑,由于用过而变软了。强烈的阳光照耀在栏杆上,五斗橱下铺了些报纸以免弄脏平台。
  科林抬起头,见我出来,对我笑了笑。他的鼻子和脸颊都被太阳晒红了,眼睛像海水一样蓝,光着手臂,玫瑰红的脸上没长一点胡子。他又做起事来。
  “我打算问科林一点事,但是我想还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对尼基说。
  “可以,问吧。”她回答。我靠者栏杆,她把刷子尖放进一小罐着色剂里,在边上把多余的着色剂刮掉。科林似乎对刷漆比对我们的谈话更感兴趣。我估计即使他看口型的能力再强,要弄明白对话的内容也是件紧张的事,要不然就是他认为大人们没有意思。
  “你能不能大致回忆一下劳伦斯死前四到六个月的时间里你是不是出过门?”
  尼基惊讶地看着我,眨着眼睛,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离开过一周:那年六月我母亲犯了心脏病,我飞回康涅狄格州去了。”她顿了顿,摇摇头。“我想就这一次,你想证明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我是说,这有点牵强,不过科林把格温称作‘爸爸的妈妈’一直让我想不通。他又提起过吗?”
  “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哦,我在想他会不会在你出门的什么时候见过格温。他很聪明不至于把她错认为自己的祖母,除非有人对他这样讲。”
  尼基狐疑地瞅了我一眼。“好家伙!时间过得太久了,那时他最多三岁半。”
  “对,我知道,但是不久前我问格温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她说是在迪亚娜的中学毕业典礼上。”
  “可能是吧。”尼基说。
  “尼基,科林当时才十四个月,我看过那些照片,他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孩。”
  “那又怎样呢?”
  “那么他怎么可能记住她呢?”
  尼基刷了一刷着色剂,想了想。“也许她在超市见到过他或者碰到他跟迪亚娜在一块儿,他们会在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场合碰面的。”
  “也许吧。但是我认为我问格温的时候,她对我撒了谎。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不直说呢,干嘛要掩盖呢?”
  尼基久久地凝视着我。“也许她只是忘了。”
  “我问他你介意吗?”
  “不,问吧。”
  “相簿在哪儿?”
  她的头向里偏了偏,我走进客厅。相簿放在茶几上,我翻到格温那张照片,把它从四个相角里取出来,回到平台,我举起照片让他看。
  “问他记不记得最后见到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说。
  尼基伸手拍了拍他。他看看她,又看看照片,然后好奇地望着我的眼睛。尼基用手势向他提问,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一朵日落后的萱草花。
  “科林?”
  他又开始刷漆,脸扭到一边。
  “这小家伙!”她和蔼地说,轻轻推了他一下,又问。
  科林扭动身子不要她碰。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问他她是否来过这里。”
  “谁,格温吗?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我不知道,这就是我们要问他的原因。”
  她半信半疑地盯着我,又很不情愿地看着他,向他打手势,替我翻译,她好像不喜欢这事。
  “格温来过这儿或者另一幢房子吗?”
  科林盯着她的脸,他自己的脸上露出茫然和别的神情——不安,掩饰,失望。
  “我不知道。”他大声地说,辅音像墨水倒在湿纸上一样模糊不清,他的语气表现出一种倔强的不信任感。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我突然想到我六年级时第一次听到性交这个词的情景。我的一个同学叫我去问我姨妈这词什么意思。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它的含义,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是个圈套。
  “告诉他没事,”我对她说,“告诉他这事对你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厉声说。
  “噢,尼基,这很重要,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她和他讨论了一会儿,只是他俩,像疯子似地比划着——一场手语争论。“他不想谈这事,”她谨慎地说,“他弄错了。”
  我认为不是这样,不禁一阵激动。现在他正看着我们,想从我们的表情变化来弄清谈话内容。
  “我知道这听起来挺可笑。”我试探着对她说,“但是我怀疑是不是劳伦斯这样对他讲的——说她是他母亲。”
  “他干嘛要这样做呢?”
  我看着她。“也许科林看见了他们拥抱或是什么。”
  有一阵,尼基表情茫然,然后皱了皱眉。科林不知所措地等待着,看看她又看看我。尼基又向他打手势。他现在似乎不太好意思,低着头。她又更加诚恳地对他打手势,科林摇了摇头,但是那动作像是出于谨慎而不是无知。
  尼基的表情变了。“我想起一些事了。”她说。她的眼睛不停地眨,脸也红了。“劳伦斯的确来过这里,他告诉我,在我回东部去的时候他曾带科林来这儿度周末。格雷和迪亚娜跟沃斯太太留在大房子。他俩都有活动,但是劳伦斯说他俩——他和科林——来海滩玩玩而已。”
  “可真妙!”我带着讥讽的口气说,“二岁半,他还什么都弄不清楚。让我们假设这是真的,假设她来过这儿——”
  “我真不想这样问下去。”
  “再问一下,”我说,“只是问问他为什么称她为‘爸爸的妈妈’,只是问他‘爸爸的妈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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