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和笨蛋

所以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的对李绍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李绍看著他那副纡尊降贵的脸就不爽，好像对自己打个招呼委屈了他似的，胡乱对他点个头，一言不发的直接进了厨房。
  「等等。」程家曦在後面叫他。
  「做什麽？」李绍没好气的回过头，「又有什麽指示啊程老师？」
  程家曦退後一步，「今天为什麽又没有上课？」一句教训人的话说出口，教师的职业病终於战胜了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顿时理直气壮：「你这个学期缺课虽然比之前少了，但希望你还记得我说过，杜甫研究的出勤率达不到百分之八十，就拿不到学分。」
  李绍讨厌解释，但有些时候，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尤其是掌握著自己成绩的命运之手，於是他说：「罗伟他生病了，我陪他去医院吊点滴，谁让我之前欠了他那麽多的人情呢，这个时候，我不做苦力谁去做。呐……」
  边说著，边从自己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这是医院的收费单据，这样总行了吧？程老师││」
  程家曦接过收费单看了看，说：「理由很充分，但是你为什麽不请假？」
  「靠！不就是半天而已嘛。」李绍那少的可怜的耐心终於被这不停的追问消耗殆尽，忍不住在人家文明人面前爆粗口：「咱们学校要请假那麽麻烦，又要找主任导师签字，还要学务处盖章，等我跑完这些手续，人家点滴早就吊完了。」
  「没、没有请假，就是旷课。」程家曦是个死板的人，认为一切都应该照章办理，丝毫马虎不得，虽然觉得李绍的说辞，情理上过得去，但规矩上还是不合适的。上个学期，他已经为这个混蛋破过太多的例，早就已经暗下决心，再不能徇私枉法了。
  「我靠靠靠！随便你，学分我不要了好吧？烦死人了！」李绍不耐烦的挥挥手，鞋还没有换下来，就「砰」的一声摔上门，又出去了。
  程家曦看著手里的收费单据，感性与理性的小人儿在脑海里展开大战，最终还是感性获胜，昧著良心，再一次划掉了李绍的缺勤纪录。
  程家曦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之前也为了那个浑小子破过很多例，多这一次不算多，少这一次也不算少。
  只不过，之前坚持了那麽久的为人处事的原则与态度，就这样轻易的打破，心中有些失落罢了。
浑蛋和笨蛋 04
  四
  
  李绍坐在大学城里有名的酒吧一条街的某酒吧吧台前，喝得半酣，醉眼迷蒙的看著眼前打扮妖豔的女孩子，笑的像一只色迷迷的狐狸：「美女，请你喝一杯怎麽样？」
  美女不屑的嗤笑一声，讽刺道：「李绍啊李绍，你搭讪的技术还是这麽差！」
  「呃？美女你认识我吗？那真是太荣幸了！」李绍心花怒放，难道自己已经帅到天怒人怨，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啊啊，今晚的桃花运意外旺盛呢。
  美女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凶神恶煞一般扯住李绍的耳朵，破口大骂：「李绍你这个王八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李绍开启脑中搜索引擎，艰难思索两分锺後││
  叮！找到答案：「小，小凡。啊哈哈，那个，你换了个发型漂亮很多嘛，害我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袁小凡笑咪咪的问：「认出来之後，还有没有兴趣请我喝一杯呢？」
  袁小凡身上带著女性体香的热气一股一股的冲进鼻孔，李绍觉得自己血液里的酒精登时又提高了几度，他妈的，在那个笨蛋家里委屈了整整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干点什麽。
  他抓住袁小凡的手，「小凡，我们只喝酒吗？」
  袁小凡笑著说：「今晚我刚好有空，要嘛，做点别的什麽也可以。」
  
  
  
  李绍离开程家之後，程家曦顿时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施施然坐在书桌面前，摊开了厚厚的资料，顿时沈溺进去，连时间都忘记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程家曦很有几分不耐烦，但骨子里的教养又让他耐著性子，礼貌周全的说著你好、请问之类的话。
  「是家曦吗？我是你裴阿姨。」
  「啊，阿姨您好。」
  「今天过得怎麽样？李绍那个浑小子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程家曦踌躇了一下，麻烦吗，好像的确没有添，他一向不会说谎，於是照实回答：「没有。」
  裴婉玉在电话另一边松了口气，又问道：「今後就要麻烦你多照顾了，你是大哥嘛。那个小子呢？家曦啊，你叫他来听电话。」
  「呃，他好像是出去了。」
  裴婉玉听见他如此说，倒没有多问，只说要他回来之後马上回电话，寒暄几句便挂了，而程家曦却担心起来。
  时间过去多久了？那个小子是几点锺跑出去的？他在晚上这个时间跑出去做什麽，为什麽耽搁了这麽久？
  以程家曦这种与世隔绝的火星脑袋思维来讲，他是绝对不知道所谓的夜生活为何物的。他恪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完全不知道李绍晚上出去到底是做什麽。
  或者，是去买东西了？但是看看墙上的挂锺，已经是将近十一点锺，他去买什麽东西要这麽久？怎麽办，要不要打他手机看看？
  程家曦找出班级通讯录，翻出李绍的电话号码，举著手机犹豫再三││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与那个浑蛋发生任何交集，更何况是互打手机这种很私人的事情。
  电话号码还没有按完，家里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还是裴婉玉：「家曦啊，我打了小绍的手机，怎麽无法接通呢？这麽晚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别担心，我马上出去找他。」程家曦挂了电话，登时感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想起当初裴婉玉临走之前郑重其事的拜托自己照顾李绍的样子，虽然讨厌那个做儿子的，但是谁让他老爹喜欢人家的妈妈呢？没办法，今晚恐怕要辛苦一次了。
  程家曦刚刚在桌前坐得太久，又用脑过度到头昏眼花的程度，此刻连气带急，猛的站起身来，头「嗡」的一声狠狠晕了一下，眼前都有短暂的瞬间黑暗。
  没办法，这个年头的年轻高知识分子，没有几个不过劳的，再加上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一小恙五天一大病的，简直是吃药片长大的，最近他老板又催他催得紧，早已处於连续疲劳的状态。
  若是平时，弄完手头的资料之後，他早已上床黑甜一觉梦周公。可偏偏，只要遇上与那个浑蛋有关的事情，就没有他的安生日子过。
  程家曦老实读书人一个，脑中骂人的辞汇极其贫瘠，心中「浑蛋」来、「浑蛋」去的咒骂数遍，终於还是抓起钥匙和手机，将班级通讯录揣进怀里，摔门出去找人。
  
  
  
  程家曦完全属於那种无头苍蝇乱找型，将自己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二十四小时餐厅、红茶店找遍之後，毫无收获，顿时茫然在街头了。接近午夜的普通街道，早已寂静异常，黑洞洞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程家曦站在路灯下，一遍又一遍的拨著李绍的电话，冰冷标准的女声在电话另一边说著：「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後再拨。」
  其实手机只要不关机，直接将电池抠出来，就会造成这种效果，程家曦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完全不明白为什麽手机拨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无法接通，难道是被偷了？被抢了？抢劫不成被人打成重伤扔进小巷子里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程家曦还来不及幸灾乐祸，便感到一阵无法遏止的恐慌，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隐隐作痛了一整天的头越发疼了，脚步都虚浮起来，顷刻间便出了一身冷汗，眼前昏暗的灯影很危险的晃了一晃。
  程家曦掐住自己的人中，强迫自己清醒一些，随後，转身钻进了附近黑洞洞的小巷子，紧张的双手抱在一起，胳膊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磕到了。他少有的灵机一动，将班级通讯录从怀里掏出来，拨通了冤大头罗伟同学的电话。
  「喂？」罗伟睡意朦胧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罗伟，我是程家曦，我现在有急事找李绍，却联系不到。他有没有回宿舍？」
  罗伟依旧不清醒，懵懵懂懂的脱口而出：「那个浑蛋没事求我的话怎麽会回宿舍？我看他八成是去ＸＸ酒店开房去了。」
  程家曦被罗伟一句话点醒，眼前蓦的出现几个月前，在酒店门口见到的那场俗烂三角恋的闹剧。该死，怎麽就没有想到呢？那个浑蛋禀性恶劣，自然是去干那种不三不四、大逆不道的事情了才是真的。
  怪只怪程家曦太君子，遇事从来不会往歪处想，这才白白焦急了大半天。
  
  
  
  五分锺後，罗伟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看看来电显示，於是彻底怒了：「他妈的李绍你这个浑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罗伟！求你快过来救命！」李绍焦急的在另一边喊。
  「什麽啊？你小子又耍什麽花招？」罗伟顿感头大。
  李绍愤愤的说：「袁小凡那个女人，趁我洗澡的工夫把我的衣服全卷跑了，该死的连一件内裤都没给我留下，我在ＸＸ酒店０Ｘ号房间，你快过来救我！」
  「靠││」罗伟一头栽在枕头上，感叹：「真他妈狠毒！」
  「狠吧狠吧，觉得狠的话就快过来救命啊。」
  罗伟翻著白眼望天：「我很想救你是没错，可是││」大声吼：「宿舍楼早就关门了，我住在五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