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和笨蛋

  程家曦整天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向院里请了几天事假，院长问他有什麽事，程家曦这个笨蛋从来没有说过谎，可若是实说的话，竟不知为什麽有些说不出口，於是吞吞吐吐了半晌，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院长大为惊奇，这个最以兢兢业业之名而著称的年轻教师，居然说不出请假的理由。
  依照常理思考片刻，自以为明了的拍了拍程家曦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是女朋友的事吧？小程啊，你的个人问题总算解决了，前两天你的导师还找我说起过，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介绍给你。啊哈哈，你的假我准了，要不要再多批几天？」
  程家曦一听，多批几天？顾不上脸红害羞，点头不迭：「那更好了，谢谢院长！」
  完全忘记向人家澄清，不是什麽女朋友的事，而是某个浑蛋的事。
  程家曦一请假，杜甫研究自然要另请老师代课。在大学老师里面，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就是眼镜厚比瓶底，长相万分抱歉的书虫。像程家曦这种清秀些的年轻男老师，已经算是Ｂ大的优质美男了。
  所以，当古代文学班的女生们看到这周站在讲台上的竟然是一位满头白发、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时，不禁失望的大叹，学习生涯中唯一的兴奋点又被剥夺了……
  
  
  
  李绍倚在床头，喝著程家曦为他买来的，早已惦记了良久的锦绣江南荷叶粳米粥，看著坐在自己床边，一脸紧张的程家曦，心中满足的简直要跳起来了，可惜，高兴也不能挂在脸上，还要拿捏著分寸装病号││
  没办法，谁让他深知程家曦最痛恨的就是被自己欺骗，装病的事情穿帮的话……呃，李绍浑身打个冷颤，很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程家曦以为他又不舒服了，紧张的问：「很冷吗？烧不是已经退了？还是头又晕了？」
  李绍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好多了……」唉，总是装病也不是办法，还是见好就收吧。李绍回想起这几天程家曦鞍前马後的伺候自己，还真是││挺依依不舍的。
  程家曦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李绍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脸色，以及大大碗公里所剩无几的荷叶粥，点点头说：「看来是好多了，我已经耽误了很久的课，既然你没什麽大碍，那我下午就回去上班了。」
  李绍本来刚刚灌了一大口粥，听到程家曦居然要「抛弃」他重新回去上班，一下子就被呛了一口，立刻一阵大咳。
  程家曦被他吓了一大跳，又是捶背又是倒水，说：「看来你还是没有恢复，我再请几天假好了。」
  李绍咳得满面通红，拿准了程家曦心肠软，最禁不得苦肉计，装可怜的说：「老师││咳咳，我，我没事了，你回去上班吧，咳咳……」
  程家曦顺著李绍的背，轻轻的抱怨说：「你这孩子，怎麽这麽不知道照顾自己？老师去不去上班自己会考虑，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李绍听了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心里却忽然突的猛跳了一下。他知道程家曦这个人嘴笨，也从来不会说什麽刻意讨好的话。
  而越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越是真实。他一把抱住程家曦的肩，难得任性的提要求：「老师，你以後都要对我这麽好。」
  程家曦这一次却没有躲闪，亦没有浑身僵硬，反而像抚摸一只被主人欺负了的小狗一样，轻轻摸了摸李绍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我以後不会再打你了……」
  「呃……」李绍顿时语塞，这个人是火星思维吗？他怎麽会又想起那件事来？
  程家曦继续说：「都是我的错，害你生了这麽多天的病。我││那天那麽说你，对不起。」
  李绍挠挠头，说：「老师，关於那件事，你已经对我道歉过很多次了。再说了，我又没有怪你，这几天你又这麽照顾我││等等！老师，你照顾我，该不会，只是因为觉得抱歉吧？」
  「啊，我确实觉得很抱歉……」程家曦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绍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推开了。
  那个人闹别扭一样别过脸不去看他，声音都冷淡了下来：「老师，我其实已经全好了，现在我要睡觉，你去上班吧。」
  「啊？啊，那，那你好好休息……」程家曦看看自己刚刚还抱住那少年的两只手，忽然觉得无比失落。他静悄悄的走出房间，关好门，却站在房间门口愣住了。
  刚刚那句话，李绍并没有听他说完，他是觉得抱歉，但是照顾他，彷佛也还有些别的原因，否则也不会这麽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只不过，那原因到底是什麽，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又该怎麽告诉李绍呢？
  程家曦觉得自己有些怕李绍，说不出什麽原因，只要距离那个孩子的直线范围小於两米，立刻便会浑身不自在。本来嘴就笨，还要变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心跳也比往日要快上三分，并不很热的天气，动辄就会出一身大汗。
  这很像是感冒的症状，於是他怀疑自己被李绍传染了病毒，偷偷去试过体温计，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虽说是个笨蛋，又从来没有恋爱经验，但好在知识丰富，读过的书非常多，将最近几天来，自己浑身上下的异常现象分析总结一番，等到得出结论，登时如遭雷击。
  ││这，简直就是淫书里怀春的小姐患上的相思病嘛……
  那麽，患了相思病之後呢？自然是││私订终身後花园，落魄才子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
  再完满不过的戏码，却将程家曦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生活，不是︽闺怨佳人拜月亭︾，主角是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是他程家曦和李绍，不是王瑞兰和蒋世隆。
  或许是光棍做得太久，导致思维紊乱、行为失常了不成？
  程家曦在心里算一算，说起来再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也就二十七岁了，年纪这麽大的人，居然连半个女朋友都没有过，不要说什麽性经验了，连女人的手是软是硬、是大是小都不知道，女人的边都没有沾过，不管怎麽说，这也是不正常的。
  他一向以为是因为自己生性冷淡，又不善与人打交道的缘故，至少他之前看到电视里性感妖豔的美女时，还是很有感觉的，怎麽居然││会对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产生出类似莫名其妙的情绪呢？
  没错，只是情绪而已，他只是心跳快了一点，心情紧张了一点，在被李绍赶出卧室门外之後，失落的过分了一点。
  他猜不透李绍的心思，实在不明白他为什麽好端端的会突然之间生起气来，暂时亦没有勇气推门进去再面对他，於是，也只好听话的去上班。
  
  
  
  李绍悻悻的在床上又赖了片刻，想著程家曦被自己推出去时那张不知所措的脸，心里竟然一丝一丝的拧著疼起来││那个笨蛋，不会被他气到了吧？
  李绍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麽任性的时候，好像女人一样，为了一句话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斤斤计较。一向只有他甜言蜜语哄别人的分，哪里像现在这样，只是为了那个笨蛋的一句话，竟然有了委屈的感觉。
  那个笨蛋一向木讷老实，从来不会说谎，所以他才觉得分外寒心。
  呵，照顾他，只是因为觉得抱歉而已吗……
  李绍用被子蒙住头，直到被憋得满面通红，才一古脑的钻出来，赌气一般的大力呼吸几下，跳下床，冲进了程家曦的房间。
  可惜，那个笨蛋居然这麽听话，真的去上班了。
  李绍站在程家曦卧室中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茫然的环顾四周数圈，一头栽进程家曦的床上，扑鼻而来的是这几天熟悉到已经不能再熟悉的淡淡香味，他深深的呼吸著，不知不觉间，心里燃起了一把莫名的火。
  他一寸一寸的抚摸著整洁的床单，这里，是那个人的头；这里，是那个人清瘦但光滑的背；这里，是那个人瘦削的细腰；这里，是││咳，臀部；这里到这里呢？该是那双修长的腿吧……
  李绍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声沈重浑浊的叹息，自暴自弃一般，将手伸向下腹，握住，缓缓的动著，深深浅浅的喘息，最後，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叫了一声：「老师……」
  
  
  
  李绍坐在「悠扬」的吧台前，看著正在专心致志调著花式鸡尾酒的老板甄敬俞，毫无预兆的开口说道：「喂，你再亲我一下吧。」
  甄敬俞手上的酒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著李绍，说：「你说什麽？」
  李绍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咳，没听到就算了，其实也没什麽。」
  可惜甄敬俞明显是听到了，大叫：「你说，让我亲你？你又打什麽鬼主意？这次是要做什麽实验？我可不想再被你揍！」
  李绍夸张的用麽指堵住耳朵：「吵死了，怎麽能说﹃再﹄呢？上次我又没有真的揍你……」
  甄敬俞一双眼睛阅人无数，目光最是敏锐不过了，早就看出这个小子今天不甚正常，很有几分爱情受挫之後的郁闷，遂好心安慰道：「你到底怎麽了？心情不好吗？」
  李绍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抓住甄敬俞的肩膀，大声说：「怎麽办？我好像真的变gay了！」
  他力气非常大，甄敬俞被他抓得痛到脸色都有些发白，可听到这句话之後，震惊到连痛都可以忽略不计：「李李李、李绍，你说说说、说什麽？」
  李绍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我说我好像真的变ga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