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和笨蛋

  程家曦紧张的拉一拉床单，盖住床底下的抽屉把手││那一夜的罪证，还被他团成一团塞在里面。没办法，谁让他连将它拿出来清洗的勇气都没有呢？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程家曦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攥成一团，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能听到穿著拖鞋，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从客厅中穿过，然後停在卧室的门外，李绍的人还没有进来，便先闻到了一阵香气。
  程家曦站起来，转回身去，看到一双手从开著的门口伸进来，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这是……」
  程家曦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望著面前一脸得意状的少年。
  李绍将碗放在程家曦的工作台上，挠挠头，居然带著几分羞涩，说：「老师，快趁热吃吧，我们李家独门秘制的打卤面，凉了可惜哦。」
  程家曦觉得眼睛里有点热，口中呐呐的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你、你这是……你不是去洗澡了吗？」
  「啊，我只是把莲蓬头打开了而已，其实一直埋伏在厨房里的，哈哈！」
  李绍笑得一张脸越发得意，程家曦本就看不得他这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可偏偏这个时候看起来，却觉得这张脸，分外的││可爱。
  不过，程家曦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怎麽就没有注意到水声一直没有停止呢？就算是在洗澡，也要关掉水龙头擦一擦沐浴露的吧！
  「喂，喂！」李绍拍拍程家曦的肩膀，说：「老师，你到底要不要吃？那麽感动的话，可不可以等到吃完了面再来？」
  程家曦被他按住肩膀坐在椅子上，手中又被塞进一双筷子，眼睛被面碗里的热气薰得越发酸胀。
  面条很香，也很好看，卧在碗里就好像一朵盛开的银丝菊，面上浇的面卤汤汁浓厚，色泽红亮，肉丝、木耳、黄花、香菇，都切成均匀的细丝，一望即让人食指大动。
  他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不是很烫，可心里却被烫得几乎掉下泪来。
  李绍一直坐在旁边，脸颊红红的，笑咪咪的望著他将一碗面吃光，变戏法一般从身後又拿出一瓶红酒，「老师，生日晚宴怎麽能没有酒呢？来喝一杯吧。」
  程家曦点点头，接过酒杯，「叮」的一声，「老师，生日快乐。」
  「嗯，谢谢……」
  於是「喝一杯」就变成了「喝几杯」。程家曦几乎从来没有喝过酒，不一会儿就头晕起来，眼前亦是如坠五里雾中一般的迷离，迷蒙之中，似乎有一张特别动人、特别可爱的脸在他面前来回晃动。那张脸上的唇非常诱人，泛著水红的光泽，让人很想吻一下。
  程家曦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双手捧住那张脸，好像捧住了什麽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而後，带著如同献祭一般的虔诚，轻轻的，轻轻的，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刚刚接触时，那双嘴唇似乎僵硬了一下，不到一秒锺的时间，程家曦连同嘴唇和呼吸，一起被彻底吞没了。
  他本能似的抵抗了一下，随即便被一双铁一般的手臂紧紧的箍住，热烈的，足以燃尽一切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牙关被撬开了，一条滑软又来势汹汹的舌头一头闯了进来，缠住了他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吃进肚子里一般狂热的吸吮。
  程家曦感到脑子里似乎传来了一声绷断的声音，灵魂都要被那吻吸出天外，於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伸出手臂，紧紧攀住面前那人的脖子。
  有魔鬼在他耳边呢喃：堕落吧，堕落到那极乐的地狱。
  李绍简直高兴的快要疯了。
  虽然他知道程家曦的酒量必不会很好，但也没有打什麽龌龊的主意。他只是想要将程家曦灌得半醉，然後遵循所谓「酒後吐真言」的古训，套一套程家曦对自己的看法，也好知道他这单方面的相思之苦是否还有出头之日。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的意外之喜。那个火星常驻民程家曦，居然主动吻了他！
  等等，他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李绍想到这里，立即浑身一个冷颤，但嘴唇又舍不得离开那个人，只得边吻著，边含糊不清的问：「老师，我，是谁？」
  程家曦被他含住了下唇，气息急促，亦是同样含糊的，却毫不犹豫的叫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却从来不敢叫出口的称呼：「小绍……嗯││」
  本就炽热的吻，顿时又浓烈了上百倍，那条带著红酒甘甜微酸味道的舌，几乎要在他口中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程家曦感到一股如今已经不算陌生的，情热的火在体内熊熊燃起了。酒精让他变得更直接、更真实，於是他更紧更紧的抱住了李绍，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连那同样火热的欲望，也紧紧相贴。
  李绍这只大野狼，居然会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停下来，也算是百年不遇的奇迹，尽管他只是问了一句：「老师，给我吧？」
  程家曦此刻早已无法思考，他对著那个不停吮吸著自己脖颈和耳垂的人说：「给，什麽？你要什麽，都可以……」
  吻停止了，程家曦有些奇怪的看著面前那个人。
  只见李绍早已脸色发红，正在手忙脚乱的解著自己的睡衣，李绍的睡衣是拉鍊式的，不知在哪里卡住了，心急之下，怪力发挥作用，「唰」的一声，李绍将自己的睡衣扯成两片破布，扔在脚下，又手忙脚乱的甩掉短裤，跳起来，一把将程家曦抱上了床。
  幸亏李绍并没有喝醉，保持著绝对的清醒，还记得隔壁睡著两位老人家，所以他一直吻著程家曦的嘴，无论是开始时疼痛的，还是後来欢愉的，以及最後高潮时令人疯狂的呻吟，都被他全数堵在了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李绍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性欲旺盛，可是这一次，他却非常克制，非常温柔，一方面固然是害怕动静太大，会引起隔壁两位长辈的怀疑，另一方面，他更加害怕伤到程家曦。
  甄敬俞曾经给他教导过，男人之间的情事，最开始的时候，若是稍有粗暴，便会给承受的一方带来很大伤害。所以饶是此刻已经欲火攻心，却依旧非常小心，甚至用吻将那难以置信的地方充分湿润，才小心的，慢慢的进入。
  他动得很慢，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怀里的那个人的表情，是怎样的从疼痛变为欢愉，直至失控的将他紧紧搂住。
  「老师，老师，我爱你……」
  平生第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尽管是对著一个早已昏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可依旧紧张的心脏怦怦直跳。
  李绍鬼鬼祟祟的从浴室拧来热毛巾为程家曦清理身体，又检查了一遍门是否闩死，这才爬上床，意犹未尽又吃了些豆腐，这才搂住了那具微微泛红的瘦削身子，沈沈睡去。
  
  
  
  程家曦醒来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好。他的脑海里就好像演电影一般反覆播放著昨夜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每一次的抚摸、每一次的律动、每一声的呻吟，活色生香。
  他非常痛恨自己怎麽没有李绍那种醉後失忆症，所以很鸵鸟的一直一直闭著眼睛，然而有人偏偏不如他的意，不用问，这麽浑的人，除了李绍，不做第二人想。
  先是有一双毛手在自己脸颊上来回抚摸，继而一股湿热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程家曦紧张的紧闭著眼睛，忽然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自己的眼皮上。
  程家曦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维持自己的呼吸平稳，可眼睛上面那张作怪的嘴却变本加厉起来，竟然伸出了舌头，舔著他的睫毛。
  程家曦的个性使然，令他从小到大二十几年来，早已习惯了遇事即作缩头乌龟，所以传说中的龟息大法，他也是修行甚深的，此刻被李绍在眼皮上来回舔吻个不停，硬是忍下了每分锺一百八十下的心跳，咬紧牙关，死活不肯睁开眼睛，下定决心当尸体。
  「老师？」李绍轻轻叫他。
  「……」程家曦沈默。
  「老师，你的眼睛在抖，是在装睡对吧？呵呵，你在害羞吗？」李绍用一种很可恶的语气笑著说。
  「……」程家曦继续沈默。
  李绍不死心的推一推他：「已经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妈和程伯伯他们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所以你不用这麽害羞。」
  「……」程家曦依旧沈默。
  李绍挠了挠头，虽说早已深刻领教了这个人的别扭，但因为本性的缘故，忍不住又要冒坏水：「呃，老师，我突然很想去厕所诶，一会儿我再进来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起床的话，我可不保证不会再吃你一次哦。」
  「……」程家曦垂死挣扎似的沈默。
  李绍终於结束了一大早起来之後没完没了的独角戏，拉开被子，下床。
  程家曦感到身边的人坐起来，而後穿上拖鞋，走出去。身子下面柔软的床垫下沈之後复又弹起来，之後又听到房门「喀嗒」一声关上。
  他立即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套上散乱在床下的睡衣，刚刚收拾妥当，门便被打开了，一个程家曦早已不再陌生的裸男，正大剌剌的杵在门口，脸上带著挺淫荡的傻笑，定定的望著自己。
  「老师，你起来了？」裸男说。
  李绍像是刚刚洗过脸，乌黑的浏海略微湿了一点，特别柔顺的蜷在额头上，几点水珠正顺著他形状美好的下颌和脖颈，流到了少年浅麦色的、光滑的胸口。
  程家曦感到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他张了张口，天气很热，於是更加让人感到口干舌燥：「你你你、你快穿上衣服……」
  李绍像小狗一样甩一甩头发上的水珠，满不在乎的走进来，说：「怎麽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