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7 第五章:淮扬风月(中)


吴兴城阙水云中,画舫青帘处处通。
    溪上玉楼楼上月,清光合作水晶宫。
    ----------杨汉公
    明月楼。
    明月楼位于扬州城内小秦淮河傍的南柳巷。
    这小秦淮河,是内河一条,沿河十里,水抱高城,官柳连堤,两岸有别馆,有名园,有杰阁,有华堂,有广榭,有孤亭,有绀宇,有琳宫,有酒肆,有茶馆,有寺院,有宝塔,有风中铃语,也有暮鼓晨钟。。扬州城中男女出游,往往从小东门上船,乘画舫,出水关,一边欣赏两岸风光,一边聆听琴乐船歌,夜以继日,笙歌不辍。(摘自《小秦淮赋》)
    纪离言一行在城中最大客栈悦来客栈住下,收拾停当,便向南柳巷明月楼出发。一进南柳巷,便见红灯香盏,媚眼流波,琴音鼓调,燕语莺歌。那一个个穿着薄纱轻衫,倚门献笑,直让人觉得寒冬已远,春光无限。
    霍山何曾见过如此绯红粉绿的场面,满目都是翠鬟红髻,珠钗玉坠,只看得眼睛也忘了眨。纪离言用眼角瞟了一下他,将头转向一边暗暗笑了。
    不远处有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悬挂,上书明月楼三字,随风招展。霍山看到目标,加快了脚步,心中默想:这地方的确是花花世界,怪不得那些男人流连忘返。
    明月楼前马嘶人沸,好不热闹。
    黄成和龚一飞开出一条路,让纪离言等人通过。门口小厮见了纪离言一众人,一眼便看出为首公子锦袍玉带器宇不凡,定是个有钱的客人,连忙陪笑引路。
    这是一座二层中空的小楼,大厅处有个三尺高的木台作歌演台。二楼雅间俯视歌演台,视线清晰,一楼就相对差些,歌演台周围一圈都放了桌子,只能抬头仰视。一进楼,门外那热闹与门内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别说楼上雅间已无空位,厅里的大桌也是座无虚席,连过道楼梯,都挤得水泄不通。还是因为黄成塞了好大一锭银子,令茶倌另眼相看,才为他们谋得一大厅角落的座位。
    隔壁桌坐着两个锦衣书生,正自相互吹嘘。
    一麻脸书生道:“今天是花魁一月一期的对诗日,听说能对上最后一句的,可到花魁房中品酒闲谈,评文说墨,半分纹银不收还可得花魁香扇一把。张兄,你才高八斗,这艳福非你莫属啊。”
    一猴样书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扇子,叹气道:“不瞒李兄,我也曾试过几次,前面的诗文倒是好对,但是那最后一句,实在是难啊!”
    霍山扫了他们一眼,心里说:就你们几个,大冬天拿个扇子装斯文,人不像人的样子,花魁能看上吗?
    麻脸书生继续说:“她每次最后一句都一样,但是这么多时日以来,多少名人雅士对过,都不入她法眼,奇哉怪也。”
    猴样书生摇头晃脑道:“花魁那一杯水酒,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喝得。可惜啊可惜,也许愚兄不是那有缘人,所以自始至终无法亲近美人啊。”
    麻脸书生喝了口茶,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这条件是花魁的师父开出,延续至今的。那师父本也是花国翘楚,有多少王孙公子为睹风采一掷千金,她都不屑一顾。”
    猴样书生皱皱眉,问道:“李兄,这位花国翘楚如今何在?”
    麻脸书生答:“据说三年前染疾无救,去了。现在这花魁就是她□□出来的,连脾气都一样地怪。不管你出不出得起钱,她不想理就不理。”
    猴样书生一握扇子,长叹一声:“唉,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名言啊!”
    霍山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还英雄呢,也不自己回家找个镜子照照,他们两个如果往猪八戒身边一站,估计高小姐肯定就嫁给老猪了。
    纪离言若有所思地环视一遭,对龚一飞低语了几句。龚一飞点点头,离座向厅外走去。
    隔桌的对话还在继续,霍山也不打算仔细听了,无非就是谁谁给花魁什么礼物,被退回去了,谁谁送了多少银子,也没成功。
    纪离言拿过一只苹果放在霍山手里:“小山,有些话听多无益。难得这花楼茶果齐全,你好好品尝品尝吧。”
    霍山听话地咬口苹果,果然是汁多肉嫩,香甜可口,这隆冬季节,有这等时令水果,说明这花楼还真是有品。一般这种品,都是靠钱堆出来的,而钱,又是花娘们赚来的,推论下,也就是说这里的花娘收入不菲,进账可观啊。
    “公子,听说这里的花娘都是只卖艺不卖身,需要撑起这么大场面,估计那花魁很有看头。”黄成低语。
    过了一会儿,龚一飞回来了,对纪离言附耳言说几句,坐下了。
    “龚大哥,打听回来什么了?”乔岚问道。
    “明月楼里的确曾经有个凝霜,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三年前去世,留下一个徒弟,就是今天要出来对诗的花魁,名叫瑶蕊。”龚一飞答,“另外,这花魁只有一位入幕之宾,就是淮南节度使的儿子。听说这位公子文采风流,气度不凡,花魁一见倾心,连诗都不对了,直接请入了内室。”
    霍山咽下苹果,疑惑地问:“这花魁居然干这么赔本的买卖,那还能赚钱吗?别的客人还不得有意见?”
    纪离言轻笑道:“小山,你还真体贴他人,连花魁选恩客都要质疑一下。来,嘴角有点果屑,擦擦。” 说完递过一方锦帕。
    霍山撅撅嘴,接过锦帕擦了擦,又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我是怕她以后没了客人,撑不下去,毕竟是娘亲旧识的徒弟,总不愿见她潦倒。”
    “哎,说起来,你还没跟我们讲令堂大作呢。”乔平忽然想起这茬儿,“来,小山,快诵出来让我们听听。”
    “呃,就是打油诗一首啦,没什么意思,就不讲了吧。哎呀你说,这花魁怎么还不出来啊?”霍山顾左右而言他,就不打算把那首诗说出来。
    正顾盼间,忽听得琵琶声铮铮响起,空中飘下无数花瓣,漫天飞舞,好似瑶池仙境,又像世外桃源。刚才厅里还人声鼎沸,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几帘轻纱薄幔从屋顶缓缓垂下,将厅正中的歌演台遮了个云山雾罩。
    “出来了,出来了。”
    一阵叮铃儿声过,从后堂走出一位兰缎绣裙,琵琶半抱的娇小女子,肤白如玉,鼻挺唇秀,两条春山雍翠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秋水深潭般的丹凤眼,挽一个昭君髻,发间别一只金步摇,走起来袅袅婷婷,步步生莲。她在台边站定了,环视一圈,气度优雅,举止娴静,明眸流转,顾盼生辉,每个角落的人似乎都觉得,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两个翠衣小婢走上前来,将纱幔撩起,搬过一张青瓷花凳,扶着女子坐下,接过琵琶,抬上古筝一架,复又放下纱幔。
    霍山看不明白,在纪离言耳边轻声问:“她这是干什么,故弄玄虚?”
    纪离言低语:“凡窈窕淑女,无不自视甚高,尤其这章台风月地,如不能出场便艳惊四座,如何能脱颖而出?”
    霍山还是不解:“那既然大家都知道她长什么样,何必要拿纱幕遮脸呢?”
    纪离言不厌其烦:“保持神秘,就有男子趋之若鹜,越是神秘,越有滋味。”
    霍山坐直,偷瞄了一下隔壁桌上的二人,四只眼睛俱都直勾勾地盯着台上,七魂去了三魄。
    看来,这女人深谙男人心理,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让人看得着却碰不到,就会有大把的银子哗啦啦流进她的口袋。
    霍山不由得佩服起来,果然是专业人士,将行情心理摸得透彻,所以才能稳居花魁之位。
    那女子坐正姿势,扬手拨弦,一曲《出水莲》弹得清丽典雅,韵味悠长。
    曲毕,一翠衣小婢走上前,高声向场中说道:“今日瑶蕊姑娘身体欠安,对诗会缩减时间,只要能对上下面一句者,照例内室清茶伺候。如果对不上,待会儿会有姐妹奉上歌舞,各位客官赏歌鉴舞后,就请各自散去吧。”
    底下一听这消息立刻像炸了锅,议论纷纷。
    乔岚瞅瞅周围,说道:“这女人真厉害啊,放着满满一厅堂的人,说缩减就缩减。”
    霍山看了眼台上,道:“人家不舒服,休息下而已。”
    黄成笑着说:“看那怜香惜玉的劲儿,小山如果将来流连于红粉泽国,一定会独得众家姐妹青睐。”
    霍山嘿嘿一笑,摇摇头:“我可不会怜香惜玉,还是留给你们吧。”
    台上的翠衣小婢拍了拍手,大声说:“瑶蕊姑娘感谢各位公子前来捧场,所以今晚的茶果钱一概不收。”
    “格老子地,这样就想打发老子走?”雅阁中传来一声骂,接着就看见一锭银子哐地砸在歌演台上。“老子本来就不想浪费时间对什么诗,来,扬州花魁,让老子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漂亮?”
    厅里客人一阵骚动,有几个好事的,更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财大气粗的主儿长什么样。
    纪离言挑眉笑道:“开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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