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53 第五十一章:驿站相会(上)


行了许久,有兵士报,前面将到淮南地界。
    霍山放下手中书信,从马车探头出去,路边树木郁翠青葱,繁花渐盛,时有农户人家,稻秧摇曳,鸡犬相闻。她拍拍身边书信,那是红绫所写,如今她们主仆分离,恐怕再没机会一起回到这水沃丰美之地。
    淮南地界,属淮南节度使辖下,却并非辖区全部,其实沈氏所辖地界不但包含淮南,连大部分的江南,也属治区。如果按照地界称呼,叫江淮节度使更确切,但江淮地大,如此称呼,有与天子争地之嫌。再加上节度使沈德山淡薄名利,闲散无争,对于称呼更加不在乎。
    想到沈大节度使,霍山会心微笑,想起扬州时他逼着自己叫爹爹的情景,仿若昨日。然而时光如梭,仅仅离开这里半年,她却已经大变,不但环境有变,身份有变,心态有变,连性格也快变了。
    “若是见到沈爹爹,该说什么呢?”霍山喃喃。
    沈爹爹说过,傅郎进京是荒唐之举,又说要趟京城浑水更是愚蠢至极。她当时以为是老人家戏言笑话,没有当真,不曾想,这两句都应了,连傅郎变成负心郎,都在他算计之内。真不知该说他是老糊涂,还是老狐狸了。
    她长叹一声,靠在车厢上,一路走来,发生的这些事,都非她本意,现在倒好,自己落下个头疼病不说,连父母也一起搭进,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报监军大人,淮南节度使亲自来边界迎接,就在前方驿站。”车外兵士报道。
    “什么!”霍山惊得跳起,砰地撞上车顶,车子晃了两晃,停下来。
    两旁车帘同时被掀开,一左一右两名侍卫齐声问:“姑娘,怎么了?”
    霍山摆手,“没事。天色已晚,叫军士们驻扎下来,好好休息,我要去参见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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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在离驻军一里的地方,是个简易的小木楼,一楼一底,底层是个小餐馆,接风宴便设在此。
    淮南节度使依然是一副悠哉富家员外打扮,反正只是随宴,霍山也非有品有令的朝廷命官,倒是无妨,但叫她吃惊的是,不但节度使老沈在,伐南元帅沈沦凡竟也出席,只不过,他是扮作一个随从,秘侍在旁。
    元帅无君命擅离军营,这在本朝是大罪一桩,霍山自然晓得厉害,她虽然吃惊,却懂得控制情绪,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冒此大险。她若无其事遣开随众,又派那两位特殊的贴身侍卫回营办事,待前后左右确认无人后,这才悄声问道:“沈爹爹,沈公子,你们这是何用意?”
    沈德山又再看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你的那两个厉害随从,都遣开了?”
    霍山点头,“嗯,沈爹爹,你看出来了?”
    “那是,你沈爹爹我戎马半生,跟兵匪贼寇周旋几十年,是英雄是狗熊,一下子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沈德山颇有得色,捋着胡子笑答,“小姑娘,这两个随从,有点来历吧?”
    “是祺王派在我身边的。”霍山不得不佩服他看人眼光。
    “传说祺王有三大黑衣侍卫,寸步不离,莫非,一下子给你派了两个?”沈德山上下打量霍山,“小姑娘,你这京城混得,倒有些头面了嘛!”
    霍山愕然,随即摇头笑道:“不可能,他的贴身侍卫,怎么可能派给我。”
    “老夫听说你做了祺王准妃,虽说是个准妃,祺王可够上心了。”老沈玩味一笑,接着正色道:“且不说这个,那两个侍卫不是大事,大事是,这次伐南。”
    “伐南的确是大事,所以我才莫名其妙做了监军,沈公子做了元帅。”霍山有些不解。
    “这小子做元帅,从岭王发兵那刻,老夫就知道避免不了啦,但是小姑娘你做监军,倒真让老夫大吃一惊。”老沈捋着胡子,眼神深邃,“莫非你有些把柄落在那哥俩手里,所以才甘心情愿给他们跑前线?”
    霍山不知如何作答,父母被押做人质的事,到底该不该告诉这位时而疯癫胡语,时而睿智高深的节度使呢?
    老沈见霍山没了回声,向沈沦凡飘去一眼,微笑道:“小姑娘,有些什么顾虑不能跟沈爹爹说么?”
    “我……”霍山犹豫不决。
    “霍老弟,这次到江南,是要回家看看吧?”沈沦凡忽道。
    霍山抬头,勉强一笑,“国事为大,家事为小,出兵之际,监军怎好随便回家?”
    “小姑娘学大禹,过家门而不入啊。果然是女中豪杰,老夫喜欢!”老沈抚掌笑道。“不过,就算小姑娘要回家,家里估计也是空门独对,里外无人。”
    “这你们怎么知道?”霍山脱口而出。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刻知道说错了。
    “老夫在地方也算有些影响,钱塘事虽不是淮南节度使管,有些风也一样吹到老夫耳朵里。何况是老夫心心念念要的儿媳的家事呢?”老沈看着霍山,眼神狡黠,“怎么,还想瞒着老夫么?”
    “既然沈爹爹知道了,何必还要再问。”霍山低头,“爹娘被祺王控在手中,我犹如棋子一枚,无法自己。”
    “小姑娘,”老沈拍拍她的肩,“老夫会想办法把你爹娘带回来,至于这监军,你想办法辞了,或者干脆逃了。打仗不是闹着玩的。”
    “沈爹爹,莫非你们冒这么大的险,是来为我脱身的么?”霍山心中一暖,看向二沈。
    “若你能脱身,对你对沈家,还有纪公子,都是一件好事。”老沈点头。
    霍山知道他说得没错,现在她就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一颗棋子,是前进是倒戈,他们都很关心。沈沦凡那关心的眼神,她并非没有注意到,但是,虽然沈德山说会救出她父母,在事情未成之前,她还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她的直觉告诉她,沈氏父子来此,并不只有这一个目的。
    “沈爹爹,若我无法脱身,这事该怎么办?”她问。
    老沈与儿子互看一眼,赞许地点点头,“小姑娘,这半年不见,你成熟许多,会想个前因后果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霍山无奈苦笑,“沈爹爹,小山不是不愿冒险,但是爹娘对我太为重要,不敢有一丝差池。”
    “小姑娘,既然说到这里,老夫索性把话挑明了吧。”老沈顿了一顿,“岭王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淮南军去与不去,结果都不会变,淮西军早已占尽优势,只差最后一攻。老夫思前想后,认为那张家小子的企图,实在难测……”
    老沈话未说完,霍山已经抱头呼痛,现在她的头疼病,已经演化成,一想张典便要发作了。
    “爹,她的头疼病犯了。”沈沦凡未料到霍山此刻会犯病,不及细想变上前拥住她。
    “这病怎么说来就来,老夫不过就提个张家小子……”
    霍山头疼更剧,若不是沈沦凡紧紧钳住她的手,她几乎就要在自己的头上开出几个洞来。这头疼钻心刺骨,她恨不得将脑子挖出来,求个安宁!
    老沈皱眉,忽然心内一动,缓声道:“张家小子——”
    霍山再也坐不住,只觉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她滑落地上,蜷缩成一团,将头用力地向凳脚磕去。
    “爹,别念了,快别念了!”沈沦凡跪下身来,紧紧抱住她,用身体做盾,挡住了她的撞击。
    “哈,果然是这个小子!”老沈拍案而起。“老夫早就说他心术不正,看来真的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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