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女寻肉说明书

泰山脚下，军旗猎猎。
    大旗上，一个“张“字随风飘摆。
    “张公子，您神机妙算，目前一切都如您所说，实在顺利得很。”军帐中，刘峰红光满面，“虽然现在是那个祺王爷坐着宝座，但是最后，公子必定可以成就大业。”
    “京城现在如何？”
    “俱在我们掌控中。”
    “哦？有那么顺利？”
    张典细眼斜瞥，看得刘峰心中一寒。
    “公子莫非还有什么不放心？”
    “这倒不是，只是事情太过顺利，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此乃天意，公子就不要多虑了。只要在这泰山脚下将淮南军一举歼灭，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张典不语，看着墙上挂的地形图，忽然想起一事，“那纪离言可有消息？”
    “没有，像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他一介商贾，料也没什么大作为，张公子为何突然想起他？”
    “一介商贾？”张典冷冷一笑，“能成为京城首富，结交权贵的，绝非一介商贾那么简单。商场如战场，这样的人，绝不可小觑。查，一定要给我查到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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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敢当寨。
    霍山正与纪离言细数红绫的不同之处。
    “首先呢，她的相貌完全变样，眼角眉梢一点都没有红绫的影子；其次，她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像红绫；最要紧的，她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呢？”
    “慢慢会想起来的，不要急。”纪离言端起茶杯，微笑地看着霍山像混乱的蚂蚁一样，绕着椅子打转。
    “可是，她是红绫，我最贴心的丫头，能忘记别人，怎么可以忘记她呢？要是这样下去，万一有一天我连爹娘都忘记了……”霍山猛地站定，表情严肃地说道，“大哥，如果哪一天，我把你也忘记了，会怎样？”
    纪离言手一抖，杯中茶泼出几点。
    “大哥，那时候，该怎么办？”霍山奔到纪离言身前，盯着他的眼睛。
    “小山，”纪离言放下茶杯，柔声道，“怎么会有那么一天呢？大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若是忘记了，我就提醒你，再忘记，再提醒，你忘记千次，我提醒千次，忘记万次，我提醒万次，直到你永远不会忘记我为止。”
    霍山歪着头，紧抿下唇，羽睫眨了眨，忽地顽皮一笑，“大哥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可是小山怎么会忘记大哥呢。跟你说笑呢，哈哈，大哥居然被我给骗了。”
    纪离言轻吐口气，含笑不语，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如果真有那一天……
    “纪公子，您有客人来，请到忠义堂，寨主也在那里等您。”一汉子来报。
    纪离言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对霍山说，“小山，你先休息吧，我去去就来。”
    “不行，大哥，你的客人说不定我也认得，为了早日找到记忆，我要跟你一起去。”
    “也好。”纪离言点头，带着霍山一起走到忠义堂。
    “公子！”看见纪离言走进忠义堂，两个人同时起身喊道。
    “一飞，黄成，你们来了。”纪离言对于他们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
    “我和一飞看到公子留下的印记，一路跟过来。没想到真的找到公子。”黄成道。
    那种印记只有他们三个知道，是在失散或者无法通讯的时候留下来做联系用的，因此虽然抱有一点怀疑，他们还是跟着印记走，最后到达敢当寨。
    “公子突然和霍姑娘一起消失，弄得大家以为你们……”龚一飞不再说下去，瞄着一旁的霍山。
    纪离言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们。我让你们办的事，如何？”
    黄成略一迟疑，环视下四周，“就在这里说么？我并不担心石寨主你的人，只是这件事比较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直在一旁的石大锤道：“我里面有间屋子，如果要议事，不妨到那里去，绝对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也好，就请寨主领路。”
    一行人到了忠义堂后面的一间紧靠山壁的屋子，关好房门后，龚一飞拿出一封信呈给纪离言。
    “这变数，虽然在意料之中，总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看完后，纪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哥，发生什么事？”霍山很好奇，这几个人她有点印象，却又记不起。
    “没事，你不用担心。”不想她担心，能恢复这样的无忧无虑，即使失去一些记忆，也没什么不好。
    石大锤揣测道：“纪公子，淮南军与淮西军已在山下对阵多日，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没错。”纪离言并不打算隐瞒。“淮西张典伙同祺王常琮大逆不道，沈家的淮南军如今被南北合围，已经处于不利地位。”
    沈家，淮南军……
    霍山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大哥，沈家，是沈公子吧？”
    “怎么，你想起来了？”
    “不是，只是脑中忽然蹦出这个名字。你们继续谈，不要管我。”
    那个名字，应该是个很熟悉的人，可就是想不起。霍山看向纪离言，他议事的神情，专注稳重，似乎所有都在掌握之中，运筹帷幄，谈笑自如，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放眼天下的，如今却陪着她，护着她，一切以她为中心。可是，万一有一天，她连他都想不起……她不敢再想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回他们的谈话。
    “西域那边，已经没有问题。”黄成道。“乔氏兄妹刚从那里回来，带回了好消息。”
    “京城那边，也已经布置了我们的人，只待时机成熟。”龚一飞道。
    纪离言点头，“那就好，只要淮南军此战取胜，赢家就是我们。”
    “纪公子，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西域和京城，就山下的情况看来，淮西军粮草充足，又有京师守备南北呼应，恐怕淮南军不是那么好取胜的。”
    石大锤的一席话令纪离言侧目，这个看起来粗豪的汉子似乎并不是平常的乡野村夫。
    “石寨主，你不愧是将门之后，看过半部兵书。”霍山突然冒出的话，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石大锤是将门之后，看过兵书，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莫非，是记忆在慢慢恢复？
    “嘿嘿，我只不过凭感觉，那兵书的内容早忘记了。”石大锤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纪离言忽地想到什么，笑道，“如果这场仗让石寨主来打，不知寨主会怎样用兵？”
    “问我？”石大锤惊了一下，见纪离言并不严肃，便不再紧张，“这泰山地势险要，如果只是在山脚下平地相拼，一定要靠实力，但是如果进了山里，外人是肯定打不过我们的。这地形易守难攻，如果先扰乱军心，再山上山下夹击，要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若让石寨主与山下配合，这场战斗必胜无疑？”
    “倒也不是必胜，就是赢的可能大一点。”石大锤憨憨一笑，“红绫说，做人要谦虚。”
    纪离言莞尔，与黄成、龚一飞对视一眼，“石寨主，有一事需要寨主帮忙，不知道寨主会不会答应？”
    “请说。”
    “请寨主帮助淮南军击垮淮西，勤王救驾。”
    咵嚓——
    石大锤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打仗？哎呀，这样的事情我可不会！”
    “不会啊，你不是将门之后，学过兵法的么？”霍山一拍石大锤的肩，“男子汉大丈夫，该建功立业的时候就不要推脱，这样你的孩子以后会很骄傲地告诉人家，我爹是个大英雄。”
    “是吗？”石大锤刚才还犹疑的脸猛地红了，兴奋地站了起来。“我儿子会认为我是个英雄？”
    “可不是！”霍山又拍了他一下，心中却想，你怎么肯定一定是儿子。
    “不过，”石大锤叹了口气，“上战场这件事，是要兄弟们同意才行的，毕竟卖力的是他们。”
    纪离言踏上两步，说道，“寨主不是一直谋求一种方法，可以让众兄弟不再做打家劫舍的事，改走正途吗？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只要皇上下旨，你们以前做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还能因此获得嘉奖也说不定。那这样，大家就都能相安无事，再也不用担心朝廷了。”
    “真的吗？”石大锤还是有点犹豫。
    “我们公子说的话，寨主认为不可信吗？”黄成道。
    石大锤慢慢坐下，一脸凝重，“这件事还得征求兄弟们意见，纪公子，能等我一天吗？我得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纪离言点点头，“这等大事，自然要寨中兄弟一心才行，寨主放心去商量吧，即使不成，也没关系。”
    石大锤在桌上一拍，站起来抱拳道：“我这就去，请诸位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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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霍山刚起床，就见红绫急吼吼地跑进来，也不管自己身重不便，拉了霍山就往外跑。
    这情景，似乎之前也发生过。
    霍山任由红绫拖着，进了忠义堂。只见平时空旷的忠义堂，此时满满的全都是人，黑鸦鸦地，却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好似掉根针都听的见。
    “你若是去打仗，我立刻跟小姐回家去，再也不回来。”红绫一到堂上，眼泪好似酝酿了许久，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
    原来石大锤昨日和寨中兄弟商量后，认为纪离言的提议十分不错，即可以建功立业，又能使自己脱离匪籍，过上清白人家的生活，于是都同意打这一仗。然而，已经成为人妻的红绫却不同意，她并不在乎是否有个英雄丈夫，只要能平安过日子，就满足了。石大锤解释过，但是红绫听不进去，威胁他如果去打仗，就要回江南。结果，现在忠义堂上大家互相僵持，红绫只得把小姐拖出来当靠山。
    “小姐，你一定和红绫一样想法，认为男人不必有功业，只要能陪着自己就好，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一路追上京城，找姑爷回家了。”红绫又气又急，根本忘记霍山已经记忆不清。
    “姑爷？”霍山眨眨眼睛，“谁是姑爷？”
    “不就是负心的那个状元公，傅谨昕咯！”红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傅，傅谨昕？”霍山喃喃，内心忽然泛起一阵酸楚，转而又淡漠了。“这个傅谨昕，是谁？”
    “小姐，你连他都记不得？”红绫很是吃惊。“你一路上受的苦，都是源于他啊。”
    “红绫。”纪离言本来站在一旁，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来，对红绫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起了。”好不容易淡忘的悲伤，若是再被提起，只会造成更多的伤害。
    霍山仰起头，双眸茫然地望向纪离言，“大哥，那个人，伤害过我？”
    “没错，小姐，就是那个负心人让变成这样的。”
    “大哥？”霍山心中一阵混乱，不由得抓起纪离言的手，“红绫说的那个人……”
    纪离言不语，握紧霍山的手，忽然对石大锤说道：“石寨主，既然尊夫人不同意这场战事，便当纪某没有提过吧。我与小山要赶回京城办事，就此告辞。”
    黄成与龚一飞有些吃惊，他们的那个沉着稳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易放弃，而且还似乎在感情用事。没有敢当寨的配合，单单靠淮南军根本无法与淮西军抗衡，更别提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京城守备军。就算回到京城，最多也只能救出新皇，而无法完成复位的事。这还是他们的公子吗？
    “纪公子，且慢。”石大锤从虎皮椅子上站起，看着堂上满满的兄弟，“这仗，我们打了。”
    红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突然会这样决定。
    “红绫，虽然我们不杀人不放火，但也是占山为寇，总有一天，朝廷会有行动的。这场仗，不只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有谁愿意一生下来，就是一个被人家另眼看待的匪人呢？”石大锤走到红绫身边，拉起她的手，“为了我们的孩子，总要尝试着改变，对不对？”
    “我，我不管你了！”红绫把手抽回来，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语气却已经柔了下来，“就当你说得有理，去吧去吧！反正无论我再说什么，你都已经决定了。”
    “放心，红绫，我不会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的。”石大锤憨憨地笑着，对兄弟们一挥手，“散了吧，都回家去陪老婆孩子，等再来的时候，可就是我们要出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