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九 摄身凌青霄(下)


三人刚刚定下赌约,还未来得及谈论细则,青衫儒士便已于喘息之间在秦舞体内渡下了气种,其后秦舞修不成仙灵之体便罢了,若是修成,儒士也可说是他乃是受了这儒门气种之功。不论老翁与和尚有何作为,此举实已立于不败之地。他这两下快如闪电,待到老翁与白眉和尚明白了他的意思,已然拦阻不及了。老翁怔忡片刻,喃喃道:“老朽今日才明白了先下手为强的真意。高啊!高!”他片刻之间,已接连两遍称赞青衫儒士“高啊,高!”,但这后一句与前一句相比,钦佩之真挚,话语之虔诚实在是胜出太多了。
    “说什么志气高洁,儒家出的全是这种道貌岸然的欺诈之徒!”老翁嘴里低声念叨,缓缓抬起头呆望天空,忽道:“咦,天上怎会有两个太阳?”白眉和尚仰目看去,却被炽烈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他闭目少时,睁眼再看,只见万里青天之上只有一轮红日高挂,不由微感奇怪,问道:“那里有两个太阳,汤翁怕是看错了吧?”
    “汤翁……汤翁。”和尚又唤了两声,仍是全无动静,心中方觉不对,急忙低头去看,只见那老翁已盘坐在秦舞身侧,左手泛起青色按住秦舞命门,右手泛暗红色按丹田,正在将一阴一阳两道气劲渡入秦舞体内,他嘴里喝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阴过精门,阳烧脐轮,二气聚满,左右轳转。”喝罢,老翁将双手收回,缓缓站起身来,他也不看和尚一眼,僵直的扭过身去,自言自语道:“晚做总比不做好,第二总比第三好……罪过,罪过!”扭头出林去了。
    白眉和尚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秦舞,又转头去看老翁的背影,呆了片刻才合十双手,叹道:“阿弥陀佛,原来只有和尚是个老实人!”他走到秦舞身边,口宣佛号,竖立在胸前的右手泛起蒙蒙白光,白光越来越胜,这和尚单掌举起便欲拍下,忽又摇了摇头,轻声道:“既然已是排在了最后,也不争在这一时了。”说完微微一笑,一撩僧衣,盘坐在了地上,细细观察起秦舞来。
    自被青衫儒士渡下了那团气种,秦舞便感胸口似被什么堵住,说不出的烦恶。此时他又被老翁注入一阴一阳两道真气,只觉背后如贴寒冰,小腹处又似暗藏火炭,一凉一热各自到了极点。全身气血半僵半沸,难受的无以复加。他虽闭目运气,那老翁的口诀倒也听得分明,当下按照此诀暗行真气,那一阴一凉两道气劲一冲头顶,一探足下,流便全身经脉。秦舞修炼多日,体内真气本已充沛至极,此时被这一阴一阳两股气劲所引,也分作了两股,随着阴阳二气不断在体内做周天流转。如此这般不知多了多久,阴阳二气不断吸纳他体内真气,愈加壮大起来,绕行几周天之后在丹田处龙盘虎踞,渐渐的凝成了一个气丹。
    白眉和尚先前见秦舞身体微微发颤,额头汗如雨滴,心中本暗自担忧,此时见他忽然定了下来,当下暗舒一口气,“是和尚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了!”他手结法印,低声念起声密咒语来,一串梵音佛唱向秦舞冲了过去,秦舞立感全身一震,散在周身丝丝缕缕的细小脉络被这咒语的念力一冲,立时一起震动,散在其中游丝般的真气如蝌蚪般流向主脉,旋即被气丹吸了过去。
    秦舞胸口那由浩然正气结下的气团本是按着和气丹相反的方向旋转,一直不为气丹的吸力所动,此时竟也经受不住这咒语念力的冲击,探出了一丝向着丹田处游去。气丹越转越急,越转越实,如抽丝剥茧一般不断盘削着胸口那团浩然正气。道家历经千载,不断去芜存菁,才成结丹之术。可秦舞此时虽在体内结丹,但胸口那团浩然正气不断吸纳体外天地之气,然后又被气丹抽去,便如一个大水车不断从江河中汲水,又不断灌注给一个小水车一般,来源无有穷尽。这与道家形虽近似,本却全然不同。儒释道三家合力,促成了这新奇的结丹之法,却是三人始料未及了。
    那白眉和尚始终坐在秦舞身侧,不离寸步,口念密咒助他行功。如此过了七日,秦舞缓缓睁开眼来,白眉和尚微笑着问道:“秦施主可好些了?”这和尚不眠不休已有多日,声密咒语至少念了万遍,任他修为精湛,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说话之时已掩不住脸上一股浓浓的倦意。秦舞初醒,对这些却未察觉,他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师相助,秦某好多了。”他站起身来,默察体内一番,觉得除了胸口微有滞堵之感,其它地方并无不适,当下长吁了一口气。不料这一口气刚出,耳中便听到‘轰’的一声响,四周草木喀拉拉一起断折,向后飞出。喘息之间,方圆五丈之内已被移为平地,尘土木屑弥漫空中。
    秦舞大惊,急忙向白眉和尚看去,那和尚依然端坐在地,一双衣袖已化成了满天碎片,如乱蝶在面前随风飘舞,他脸上也被擦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秦舞茫然失措,颤声问道:“大师,这……这是?”白眉和尚微微一笑,道:“这浩然正气至大至刚,果然名不虚传。”他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眼,叹道:“秦施主初成功法,便已有此威力,实是可喜可贺!若能依次精进修行,想来离过那天门之日已然不远了。”说完,和尚扫了四周一眼,目带慈悲,摇头叹道:“唉……只可惜无端伤了这许多草木的性命!”
    “大师是……是说我?”秦舞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被这巨变震的不知所措。心中暗惊:“不过是喘了一口气,怎能有这般威力?”
    “和尚,你又在弄什么玄虚?”老翁和青衫儒士在林外听见响声,急急奔了过来,人还未至便已开口相询。白眉和尚也不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秦舞。老翁和儒士看着周围的断木残叶和白眉和尚的神情,随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指着秦舞惊道:问道:“是……是秦君?”
    秦舞又缓了少时,方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自己所为,他对着三人弯腰一礼,道:“若无三位鼎立相助,秦舞焉有今日。”老翁摆手道:“哪里,哪里,秦君虽入我道门时日不长,但既入正道再加上秦君的天资,这内丹早晚是都要结的,老朽不过助你提早了些日子,何敢居功。”他三言两语便将功劳加到了道家头上,青山儒士不免听着刺耳,冷笑道:“是啊,如没有我儒家的浩然正气,再过个三、五百年,秦君这内丹也该结成了。”老翁怒道:“你……”白眉和尚道:“阿弥陀佛,二位虽功劳非小,但若无和尚,秦施主只怕也难成此功。”
    眼见三人又要吵了起来,秦舞忙道:“秦舞闻听三位论道多日,心中还有些疑问不解,正要向三位请教。”三人停了下来,点头道:“请讲。”秦舞对着老翁一揖,道:“汤翁,道家有语云:胸次浩浩,乃可载道!此语可是道家精义?”那老翁一怔,随即喜道:“正是,这实乃我道家的精髓所在,你可是从中悟了什么?”秦舞微微点头,笑而不答,转身对着白衣和尚拱手一礼,又道:“秦舞记得大师说过一个佛家名对,下联是: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只是这上联是什么却记不得了,还请大师赐教。”白眉和尚道:“阿弥陀佛,上联乃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多谢大师”秦舞谢完,转头又对青衫儒士问道:“先生,秦舞苦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上句之意在下倒还能省得,只是这下句几番苦思却始终不解其意,还请先生解答一二。”青衫儒士随口接道:“此语是讲君子应效仿大地厚实和顺之势,自增其德,若胸如大地,容载万物……”他说到这里蓦地明白了秦舞的意思,道:“这……你……”
    秦舞对着三人深深一礼,道:“秦舞班门弄斧,还请勿怪。”言罢,嘴角含笑,看着三人。这三教虽所信不同,其中精义却实有相通之处,都讲究胸襟博大。儒、道与佛、逗极无二,寂然不动,致本则同。这三人虽是本门中的达者,于此精义也了然于胸,但因本着一颗护教之心,一但争论起来,往往深陷其中,什么胸襟度量早抛之脑后了。秦舞不在这三教之中,心中少了爱憎,便如一局外之人,看得自然通透些。他问完这几句话,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俱都无语。秦舞看着三人神情,心知目的已达到,告罪一声,先行去了。
    老翁仰头沉闷了一会,道:“胸次浩浩,乃可载道!胸次浩浩,乃可载道!我道家精义却被你们偷梁换柱,还变得这般似模似样!唉!抄变抄吧,老朽……也不愿和你们计较这么多了!”转身扬长而去。
    青衫儒士额角青筋*,盯着老翁的背影张嘴便欲喝骂,白眉和尚连连摇手,微笑道:“我三人相交多年,汤翁性子弥老弥坚,原是不肯服输的人,你几时听他讲过‘不计较?’东华道友又何必再动无名?”青衫儒士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看着和尚脸上的笑容,心中怒火顿时消了。看着白眉和尚脸上的微笑,青衫儒士不觉多了一丝敬佩,道:“若论气量,你和尚还是比我东华强了些许。便算我输了吧。”白眉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我论道几十载,我三人谁又何尝胜过?没有胜又何来败?”青山儒士转过身,看了看秦舞的背影,摇头一笑道:“想我等多年苦修,却对本门精义的了悟还不如秦君他一个外人,唉!也不知争辩了这许多年所为何来!”白眉和尚点头道:“正是,这争胜之心确实误我三人多矣!”二人相对苦笑,再也没有了争辩吵闹之心,随即也向树林外走去。
    秦舞新得功法,其后日子里也没有回屋,盘坐在湖边,渴了掬一捧湖水,饿了摘两个果子,静静修行。起先他还三日一醒,渐渐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行功的同时,手指不住地轻轻弹奏黄曲,胸中那一团青气顺着一声声琴音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天地间的精灵之气被这漩涡产生的吸力所引,向着他体内灌入。秦舞体内真气与天地青气在经脉内汇成一处,从全身上下流向胸口,顺着漩涡流转一周,然后又向四肢百骸散去。随着体内气丹越凝越实,身体也感到越来越轻。他自知离过那天门之日便在近前,一日闲暇之时便将小豆子托付于孔翎,言道:“又要劳烦嫂夫人费心了。”孔翎笑道:“我和这孩子极是投缘,谈不上是什么劳烦。”她转头看了半山的离歌一眼,轻叹一声道:“秦兄弟,我家那汉子粗心大意惯了,若是他也跟你上去了,还请你也多费心,把他带回来才好。”
    她谈起离歌时虽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情意却浓稠的化解不开。秦舞心轻轻颤了一下,深深揖道:“还请嫂夫人放心,秦舞拼了性命不在,也要护得离大哥周全。”孔翎笑着啐道:“呸,真是乌鸦嘴,若是曲家妹子在此,可要掌你的嘴了。你们都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少了谁都不成,曲家妹子也要给我带回来,若是不然,孔翎可不饶你。”秦舞笑道:“嫂夫人责备的是,秦舞敢不从命?”他轻抚小豆子的额头,道:“小豆子,瞎大叔要离开些时日,你乖乖的等大叔回来。”小豆子仰起小脸问道:“瞎大叔是要去飞吗?”秦舞不知怎样回答,只好点头道:“是啊,也可以这么说。”小豆子小脸泛起艳羡之色,道:“小豆子也想飞。”
    这孩子伴在他左右已有年余,秦舞心中极是不舍。可此时已然无法,且不说小豆子肉体凡胎过不得那天门,即使能过,秦舞深知此行吉凶未卜,又怎能带着一个孩子涉险。他轻轻抚mo着小豆子的脑袋,道:“等大叔回来,以后就再也不走了。”说到此处,他想起曲韵音容,看着四周美景,心中暗思:“若是能与阿韵带着小豆子在此灵秀山川定居,我更有何求?”
    “秦兄!”一声呼唤打断了秦舞思绪。他转头望去,却是宁知火走上前来。秦舞道:“秦舞只顾修行,许久未见宁兄了,不知两位前辈近来可好。”宁知火笑道:“家师闭关苦修,已有多日未曾出屋了,师伯一直在给家师护法。只有我是个闲人,整日东游西荡,这次去天界,小弟怕是不能随行了。无法助秦兄一臂之力,小弟心中实是愧煞!”秦舞道:“宁兄说哪里话来,自来昆仑,秦舞受宁兄助益良多。此番上天,只为在下一己之私,怎敢再劳宁兄。”宁知火笑着摆手道:“秦兄何必说这些客气话来搪塞我,在下有多少斤量自己还是清楚得很。若是跟了上去,莫要说帮忙,不拖累秦兄便算是好的了。”说完,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黄布小包,递到秦舞手中,道:“这是师尊闭关之前让我给秦兄的。”秦舞心中一奇,摸着黄布包问道:“唐前辈给的?不知里面包的是什么?”宁知火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物,只是师尊近年来做的几张符罢了。用法已在这黄布上写下。秦兄到时一观便知。”秦舞虽听宁知火说得轻松,但唐葬何等精细慎重之人,即将此物在临行前托付,必是非同小可之物,想来对天界之行定是大有助益。想到此节,他当下也没有推托,只是道:“多谢唐前辈厚赐。”将黄布包纳入了怀中。
    宁知火见他收下,微笑道:“家师这次闭关,也不知自己要修行多久,他老人家怕跟不上离大哥和秦兄的进程,是以要在下把这几张符交给秦兄护身.还好秦兄没有推却,要不然知火可没办法交差了。家师让我转告秦兄,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他必来天界寻二位。”秦舞轻轻点头道:“也请宁兄转告唐前辈,秦舞若是先行一步,必代前辈打探天鹿角下落。”宁知火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代家师谢过秦兄了。”此事已了,二人又闲聊几句,宁知火道:“不打扰秦兄清休了,知火告辞了。”一拱手,径自去了。
    了结完身后俗事,秦舞自此更是潜心苦修,入定后一连数十日不醒。与此同时,盘坐在峭壁之上的离歌,身上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纵使是白昼看过去,也是明晃晃的刺目之极,似欲与骄阳争辉。老翁等三人每日看着秦,离二人的进境,心中也颇代他们欢喜。
    忽一日行完功,秦舞只觉得浑身灵气鼓荡,几欲乘风飘去。“到时候了吗?”秦舞心中暗自问了一句,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老翁,青衫儒士,白眉和尚并肩站立,正含笑看着自己,他向三人问道:“我坐了多久?”白眉和尚笑道:“一刹那。”
    “一刹那?”秦舞感觉中自己已坐了不知多少时日,此时听和尚说的如此短暂,不由一愣。老翁和青山儒士同时笑道:“和尚又故弄玄虚了!”秦舞又转头向着周围看去,这里四季草木常青,看不出时节,只觉得左近草木似乎略有不同,但如要说哪里有变化却又说不上来。他缓缓站起身,道:“秦舞似乎大日已到,就此拜别!”说完,众人只见他的一头黑发忽然无风自动,根根飘散起来,如水母一般浮在空中,整个身体缓缓离地,向着空中升腾。离地刚有三尺,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好似地上有什么力道在扯着秦舞一般,整个躯体绷的笔直。
    白眉和尚眼中泛出金光,紧紧盯着秦舞,道:“还差临门一脚,这一脚和尚代劳了吧!”言罢,他嗔目大喝:“咄!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
    “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秦舞默念这几句话,陡地身躯大震,心道:“是啊,能还给天地的,自然不是我,那剩下不能还去的,不是我还能是谁……不是我还能是谁!”一瞬间,道家的真体与佛家的本我精义以及连日来对声密咒语与黄曲的辨析感悟在心中一一流转,蓦地豁然大悟,指尖轻弹,已分不清究竟是神曲还是法咒。铮!铮铮!一声声琴音在静谧的夜空中飘荡,有如天籁,催动体内真元流转,一条条极淡的灰气从头顶毛发,四肢百骸咝咝而出,散于身边大地空气之中。
    众人紧紧盯着秦舞,秦舞猛地睁眼,纵声长啸,道:“诸位!秦舞去也!”一声喝完,他整个人如一只光矢,向着天空疾射了上去,直奔天门。
    秦舞心中已被自由飞翔带来的欢喜塞满,几要溢出,他仰望天门,暗道:“阿韵,我来了!”忽听雪峰间一声大喝“秦兄弟,等等我!”转目望去,只见在淡淡的月华照耀下,一个黑影背插巨剑,踏空飞来,向着天门斜插而去。
    秦舞停在半空中,笑道:“离大哥,你也成了吗?”离歌哈哈大笑道:“成了!终于成了!”二人各自修行,无巧不巧,他们竟于这月圆之夜同时功成,心中喜悦自是难以分说明白。两个人在笑声中并在一处,向着七彩流光的天门直冲而上。
    孔翎抱着小豆子,翘首仰望着二人的身影,突然大喊道:“姓离的!我孔翎在这里等你,你一年不回,我等你一年,你一世不回,我等你一世!”离歌低头向爱妻看去,笑道:“娘子放心,最多一年,我老离打遍天界便会回来了。”言罢,只见天门内七彩光华流转,将二人的身影罩住,又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白眉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至此算功德圆满,和尚也该去了。”老翁笑道:“怎么?和尚不论法了?”白眉和尚竖掌胸前,向后不住退去,微笑道:“佛说一切法,为渡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说完,他将金钵从怀中取出,迎风一化,变成圆桌大小,他把金钵向着空中一掷,纵身跃上,几声咒语念罢,金钵化作一道金光遁空远去了。
    老翁笑道:“和尚倒也走得潇洒!”他一扭头,忽然发现那青山儒士已走到了湖边,当下扬声问道:“穷酸,你也要走了吗?”
    青衫儒士也不回头,长声吟道:“万民苦,饥与寒,地崩乱,何所怨?士存节,信为贤,身与名,若浮烟。独悲歌,长风远,吾去矣,欲挽天!”他边说边行,几句话说完,人已走到了湖面上。湖水波澜起伏,他的身形随之一上一下,儒士踏着浪,在水面上一步一步走的不紧不慢,渐渐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
    “好和尚!好穷酸!”老翁大笑,笑声中满是赞赏之意,道:“既然你们都走了,老朽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罢!”他哈哈大笑,转身向着密林走去。
    宁知火高声问道:“前辈,你去哪里?”老翁高声唱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翱于四海之外,游乎无穷之中,是为逍遥也!”他歌声洪亮洒脱,一个字唱完,身影便淡了一分,待到最后一个字脱口,老翁整个人已隐入了空气之中,再也看不见了,似乎与天地草木已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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