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

  她觉得自已很奇怪。有必要吗？就算不证明，那又能她怎样？
  其实是赌气吧。那被压抑许久的，不服输的，好强的个性，在遇到南宫焰之后，被激活了，开始复苏了。最近，更像是雨后春笋般，迅速蹿升。
  没关系。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就能做回原来的原冰攸了。
  梦里面，她的生活中，是淡定的，原冰攸式的对白。见不到“他”的微笑。听不到“他”的声音。体会不到“他”的关心。了解不到“他”的心情。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好苍白，好无力。
  站在失去亲情的屋子里，黑漆漆将她吞噬，淹没于孤单的沼泽。身边，除了黑暗，就剩寂寞……
  不，不要，不要，不要……
  咋的惊醒。她的额头，渗满了冷汗。
  怎么办？她已经贪恋上了有“五孔”陪伴的日子。有他们的欢笑，有他们的照顾，有他们的……她好想留下来。
  但是，她没办法待在南宫焰阴晴不定的性情中了，够了。她不要再做他的玩具了。高兴了，对她笑对她好。生气了，嘲弄她，戏弄她。
  她也是人，是有自尊的。
  收拾了一下紊乱的思绪，原冰攸渐渐平复。
  微开的落地窗，吹进晨风，纷飞纱幔。
  转过头，是南宫焰酣然沉睡的容颜。乌黑的剑眉，长长的羽睫，俊挺的直鼻，薄薄的嘴唇。还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的样貌。
  五官精致得如雕刻的艺术品。难怪一再遭到麦疌疌的“款待”。
  不可否认，他真的很好看。与漫画里的那些男主角，偶像明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看着……静静中，她的眼睛慢慢闭合。
  有风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匀和的呼吸声和平缓的心跳声。
  翌日。
  原冰攸人都没跨进教室，就被传叫到办公室了。
  “笃笃……”
  “林教授，您找我？”
  戴着一副象征学者的眼镜，身穿一套古板深黑的制服，年近花甲的林教授从书本中回神。
  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原冰攸同学，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不知道。”
  “你最近的表现令我很失望。”林教授推推眼睛，继续说：“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学生。不靠家里的权势，仅凭自已的努力来考大学，是真正在学习的学生。”
  “那是因为我家里没权没势。”
  “如果有，你会吗？”
  “不知道。”
  林教授的神情有些难过。“我对你真的很失望。逃课、迟到、旷课、交白卷，还说这么没骨气的话。”
  “林教授……”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一个特别认真，特别乖巧的好学生，但显然我是错了。”
  她吃惊地望着对面银丝斑斑的老人，心间淌过一片暖意。有多久了，没有人关心过她的学习。记忆里，只有那个纤细的身影，每天在耳畔不停地唠叨、催促。好怀念，那些声音，好怀念，好怀念……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已。”
  “是，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发生这些状况了，我会用功念书的。”
  “把上次小考的试卷完成。”林教授从抽屉拿出那张只写了一个名字的试卷放到她面前。
  盯着它，她愣了会。竟然，是空白的。没有答一题，就，交上去了。自高一后，都很认真地答卷，为什么……？那天，好像是南宫焰要她去校门口等他，她一直在想他没有如往常直接让她去找他的原因。不知觉中，就下课了，根本没注意试题。
  “集中精神。”
  “是。”
  噙着一抹浅笑，南宫焰走进原冰攸的教室——侦察。他必须看紧那个女人，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撩动他内心的情感。
  放眼张望，哪有他要找的人。
  四周响沸了各个女人的噪音，却没有他想听到的那个。
  拽住一个男生的衣襟，南宫焰一扫刚才的心晴。“原冰攸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男生吓得结结巴巴，不知所措。“五孔”、“五孔”……吓！
  “原冰攸被林教授叫到办公室去了。”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救世主。”
  脚步急促地穿梭于走廊。
  大概前晚留下了后遗症。她不在视线范围里，不安的枝藤会像毒蛇一样，箍得难以呼吸。
  敲过门，不等里面有所反应，南宫焰即擅自开门而进。
  “林教授。”
  原冰攸先是对他的突然冒出惊讶，后以他的礼貌讶异。呆呆地望着他。
  “阿焰，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啊？”
  心，在平静中……
  “我来找她。”
  “你们认识？”
  “还很熟。”
  真想踩他一脚。
  向来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林教授，就算“圣英”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她也未必知晓。
  “不要带坏原同学。”
  “您怎么能这样看我啊。”他故作受伤又带点撒娇的顽皮模样，让原冰攸有些瞠目结舌。“您怎么老是伤我的心呀。”
  “你啊，还是这么滑头，没大没小的。”林教授好气又好笑的，拿他没辙。“原同学，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以后认真点。”
  “是。谢谢教授。”
  “你，不要带坏她。”最后，仍不忘警告这一句。
  并肩，漫步在走廊上。
  夏末的太阳失去了热情高涨的活力。金色的光芒从窗子射进，包围两人。
  “喂，你犯事啦？”
  “被教育了。”
  “真可怜。”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一样。“乖乖，不要难过。”
  “我才没有。”
  “让我看看。”捧过她的脸。
  南宫焰背着光，陷身于梦幻的错觉中。那种专注的神情，轻柔的动作，金光中隐约的微笑，竟令她心生悸动……
  眼睛不经意地，掉入他深邃的眸里。深深的对视，仿佛时光机器停止了运转，画面定格在这一深情的时刻。
  “学长，你都是这样勾引女孩子的吗？”
  “远远不止。想试试吗？”他开始抛媚眼。
  “不要。”原冰攸不假思索地推开他。
  她在排斥什么？对他过于亲昵的触碰，不是早已习惯麻木吗？对他过激恶意的挑逗，不是选择回击抵抗吗？可以解释逃避，可以解释厌恶。那，排斥是什么？应如何解释？
  窗外的风，吹进洒满阳光的走道。那如天空一样颜色的蕾丝裙摆，在他面前含蓄舞弄。
  风是那般无孔不入。钻进他肥大的袖口，鼓动他干瘪的T恤衫，像航海上扬起的帆。
  想逮回几步外的她，但，她已快一步“投怀送抱”。
  突然窜上的一股冲动，使原冰攸小跑着上前，抱住他鼓鼓的衣服……埋在他胸膛的小脸，发出低低的喃语：“学长，你不要去勾引别的女生……”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都比较容易受伤的，我不想看到第二个欧茜儿。”
  “你不就好好的。”
  她仰首，环着他腰间的指，渐渐垂落。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
  疯狂的午夜，由着疯狂的摇滚做铺垫。
  一贯以慵懒为主调的“禁猎区”，偶尔的重金属，令人既感刺激又觉新鲜。
  半圆不扁，堪称特色的吧台，有一对男女，格外引人注目。
  向来不在自个地盘“猎物”的南宫焰，今晚却大破原则，与一名美艳女子当众调情嬉骂，样子亲热得让人脸红。
  坐于吧台另一端的达奚瑞几人，不做声色地一边观察原冰攸的面部表情，一边准备着及时制止好友过火的行为。
  好吵……她的脑袋都快炸开了。她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太劲爆了，会不自在。
  “学长，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找了个理由躲去厕所。
  原冰攸坐在抽水马桶上，浅浅的呼吸，浅浅的……
  好很多了，这里没那么吵了。安静了，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尽管这儿是厕所。
  洗手台前，她站着。晶莹的水哗哗地流下，淌满她的掌，然后湿湿地交织。
  水，纯净的，就算滑过她的皮肤，仍是纯粹的令人信服——表里如一。
  她做不到，像水一样的透明。
  “我们能谈谈吗？”姚晞开门进来，走到她身边。
  “谈什么？”
  “你喜欢焰吗？”
  “……”
  “请你去阻止他。”
  “你怎么不去？”
  “如果我可以，我会去的。”她也不想来求“情敌”啊，但有什么办法。在他看人的时候，只有对原冰攸的目光是特别的。
  “我没那个能耐。”
  “你不是她女朋友吗？”
  “女朋友有用，他不就不会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了。”本以为至少这儿会是“净土”，原来她错了。关掉水龙头，原冰攸连手都不擦干，便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姚晞讶然怔了秒。“是你真的无能为力，还是你根本无所谓？你在乎吗？如果你在乎的话，至少努力着去试，但我看不到你有一丝一毫的努力迹象。你喜欢焰吗？”
  原冰攸的手已握住门把……
  “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音量高得近乎咆哮。“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留在他身边；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让他难过伤心；如果你不喜欢他，就离她远一点。”
  背对着，她模糊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