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

  “是。”
  年轻的护士大量着接近昏迷的南宫焰，忍不住感动。当她去拔那根软管的时候，已虚弱的他，竟试图阻止。
  “推他出去吧。”
  “是。”
  心急如焚的四人，见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个个弹跳起来。
  “焰。”
  “你们放心，他没事。”
  “轘，你打电话给管家，让他煲些补血的汤送过来，我送焰去病房。”达奚瑞扫过好友们心情低落的面容，在心里祈祷，他们的女孩，会安然无事。
  漫长的等待，已有分不清昼夜的错觉。焦乱、恐慌，似嗜血的虫子，啃噬血肉。
  十几小时，就像十几个世纪的遥远。
  等待的过程里，避免不了进进出出取些什么的护士，但谁也没再拦下她们询问里面的情况。因为他们害怕自已无济于事的多一秒耽搁，会为她带来多一份的危机。
  黎明的曙光，应该可以驱赶黑暗的死神吧……
  注视的心情，变得矛盾。既希望“手术中”的红灯立即熄灭，又恐惧熄灭后传出的窒息消息。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终于在“砰……”的一声中结束。
  等了那么久，现在，竟然没有人有勇气上前去揭示结果，一个个只僵在原地。
  曹医师疲惫又慈祥地，走过来。“手术还算顺利……”
  三个大男孩紧绷的下颚，此刻，才放松些。
  “但是，病人仍处于危险期，一直昏迷不醒。”
  “她……会醒吗？”
  “这个……就要看她的意志力了。不过，你们可以多跟她说说话，尤其是对她重要的人。”
  谈话间，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攸攸……”
  雪白的被褥里，她苍白的脸，被衬托得近乎透明。也许轻轻一颤，她就会化为七彩的泡泡，飞向辽阔的蔚蓝。
  慕容泽、轩辕轘、端木逸一齐推着病床。心情已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精确概括了。
  这样子浓烈的痛，是有着珍惜和痛爱的唯一的难得的感动。她身上似乎有某种与生俱来的魔力，从初遇起，他们的眼睛就被牢牢牵引。
  伤痕累累的淤青，终究不是真正他们所为。随着频繁的接触，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信念——愿意将她化身为公主，守护在掌心。
  相信，她会是最后一个让他们全体付出精力要疼惜非女孩。虽然是第一个。
  凝视重症监护室玻璃窗里安静躺着的少女，三颗错乱的心，自责不已。
  他们五人，竟然连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
  如果不是自顾自；如果可以分心点；如果不那么信任；如果没有得罪谁；如果不是如果……
  CHAPTER 29
  “逸，要是攸攸永远都睡着，怎么办？”
  端木逸给他胸口一拳。“轘，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笨了？小攸攸又不是猪，她只是太累，等休息够了，就会醒的。”
  “逸……”轩辕轘担心地注视好友。
  “你们放心好了，小攸攸只是比较贪睡，很快就会对我们微笑，很快就会甜甜地喊‘学长们好！’了，很快的，她就会醒过来了，你们知道的。”
  一心望着玻璃窗内的慕容泽，担忧地回过头。
  “现在，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小攸攸睡觉了。快点，轘、泽，你们不要慢吞吞的。”端木逸拽着他们往走廊拉。
  虽然很担心原冰攸，但他们也不能放任这样的端木逸一个人。还好医院里头还有达奚瑞和南宫焰，他们也安心许多。
  “你太鲁莽了。”
  拉着窗帘的边上，暗黑中高大的身影，颓废的烟雾缭绕。“攸攸……”
  “我以为三年前，已经让你得到教训了。”
  “夜……”Rose暗暗捅他的胳膊。夜真的生气了，否则他是不会提起那件事的。
  “我显然大错特错了。你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让你离开三年，就是为了让你回来再做蠢事，伤害攸攸的吗？”
  “夜，你不要再骂了，修现在一定更懊恼，你就不要再翻出那些记忆了。”Rose柔柔地劝说。
  “我就是要残忍地挖开他的伤口，让他好好看清，好好清醒一下。”
  飘进严厉斥责的烟圈里，僵直的身体，不自然地转过。“哥……攸攸，救救攸攸，求求你，攸攸不可以有事，不可以的……哥，求求你，求求你……”
  “你让我这么救，用什么救？”夜咆哮着，怒吼声响彻整个房间。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逸起一股绝望，无助的气息。
  修走出阴暗的角落，空空的眼神里，是濒临死亡的恐怕。
  “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注视着弟弟脆弱的模样，夜终于收起脾气，上前轻抱住像孩子般低泣的修。“没关系，会有办法的，攸攸是那么坚强，那么勇敢，一定会很快好的，相信哥。”
  “哥，攸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哥知道了。”所以无论如何，攸攸都不能死。
  石道上的树影，摇摇曳曳。墨绿的浓密，开始零零飘落泛上黄的绿叶……
  盘绕——红色汇聚成波涛汹涌，淹没那张安详的素白脸庞。
  眼睛豁然睁开……南宫焰恍惚着，未从梦魇中醒来。
  “少爷，您醒啦？”管家站在床沿，高兴地问道。
  “……”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然后轻轻眨了一下。
  “少爷……”
  他旋即腾坐起来。“原冰攸，原冰攸怎么样了……？”
  才问出口，便等不及下床要冲出去。只是失血过多，让他的体力消耗，不大能站稳，一沾地，即眩晕地瘫坐会病床。
  “少爷，您还好吧？”管家及时扶稳他。
  “攸攸……到底怎么样了？回答。”
  “嗯……因为那把刀偏了心脏几寸，没有刺到要害，所以原小姐的手术成功了。”管家很小心地观察南宫焰的神色。“但是，原小姐还没有脱离危险，晕迷不醒。”
  甩开管家的手，他坚持地站起，小拐着连走带跑地向外去。
  “少爷，等等我。”
  心电图监护器的屏幕上，呈现的，是无规律，不稳定的跳动……此起彼伏的节奏，恐慌在所难免。
  达奚瑞脊背僵硬地站着。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不该遇到他们。如果没遇到他们，她的世界还会保持原来的平静，她的生活会是她的恬静。那样，她就不会受伤，不会躺在里面，与死神挣扎。如果没遇到他们，她现在，应该是在绿荫下淡笑着翻阅课外书吧……
  因为他们，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伤痛。说什么骑士，他们谁做到了！
  他们做到的，只是让他们要保护的女孩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难测。只是这样而已。
  “瑞……”
  被搀扶着的南宫焰，轻声地唤了一句，然后便无法动弹地立在原地。
  不是没看过她昏迷，不是没看过她伤痕累累，不是没看过她愚蠢的行为，他每次都会嘲弄。但是，今天的他，丢失了那份闲情。
  脚像被钉住了，没办法迈开。
  原冰攸的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无可救治的垂死者。
  心，如被放进了搅拌机，快速地旋转出痛苦的液体，渗涌上喉咙，压抑他的呼吸。
  “焰，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走近厚透的玻璃。“她……会不会醒？”
  达奚瑞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太难，他回答不了。会不会醒？他真的不知道。就连能不能度过危险期，都还是个未知数。他很想说“会”，让好友安心，但是，他做不到。原来，发出那个音，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焰，我出去一下。”再待下去，他可能会愧疚得无地自容。当初，是答应过原阿姨的。原阿姨临时前是那样放心地将攸攸交给他们，他们却辜负了她的相信。
  总觉得身上镶了千斤的铅，使他的脚步变得艰难、缓重。每一步，都要花很大的勇气才能迈出。
  眼前有点漆黑，脑袋有些晕眩。南宫焰不知道是自已身体的缘故，还是因为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她。
  站在床尾的他，使劲听着空气中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除了仪器的声响，他就只听到自已紧绷的心跳……她的呢？她心脏的美妙跳动声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双瞳黯淡的凝视着，凝视着罩着氧气罩的巴掌小脸。他伸出手，持在她的身体上空，似要她来把手放在掌心……只是，他忧惧的眸里存在的画面，仍是揪痛的画面。
  是怎么从外面走到她身边的，也许他都不清楚吧。恍惚地在原冰攸身旁蹲下，握起那插着输液管的手，说不出话。
  白得病态的双颊，刺痛南宫焰。
  现在才留恋，她红扑扑的脸是多么迷人心醉。
  现在才发现，她邻家小女孩的甜美也让他贪婪想念……
  曾经以为，喜欢她，是她的冰冷与疏远，是她的淡然与倔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完全了解自已的心意。早在无形中，爱上了她的一切。
  受伤时坚强勇敢的原冰攸；开心时会露出可爱小酒窝的原冰攸；生气时闹小孩子脾气的原冰攸；放松时好不防备微笑的原冰攸；赌气时不屈服的原冰攸……
  太多太多教他怦然心动她的模样了。可是，眼前这个，他讨厌！！！
  曾经因为愤怒而击碎橱窗玻璃的手，背面仍留有浅浅伤疤的右手，微颤地抚上她的羽睫，多么希望它能像蝴蝶的翅膀，在他冰凉的指下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