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

  吊瓶里的液体，平速地滴落……
  雪白的病服……他似乎看到了胸口上面不断地有血向外喷出，覆盖了纯净的颜色。
  南宫焰甩了甩头，知道是幻觉，也不是幻觉。
  在“禁猎区”，有甩不掉的血腥，甩不掉的现实。他忘了在在见到她前襟染了鲜血，苍白倒下时，自已瞬间无法呼吸的讶然。只记得自已是如何害怕得不敢靠近，一脚狠过一脚地踢那群混蛋来告诉自已，那是幻觉，不是真实的。
  原来他南宫焰也可以这样子懦弱。
  “不准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后，装作无辜，自私地不管。想都别想，听到没有？”
  没有，她没有听到。
  轻轻地把头贴近，停留在心脏旁边不会触及伤口的地方，静听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生命的动律。
  他要守候在这里，守候在她的身边，等到第一时间醒来，找她算账。
  “攸攸的情况怎么样？”挽着夜的手臂，Rose迫切地问。刚才他没让她一同进去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尽管如此，从他凝重的神情也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不好……”沉默许久，夜才继续说。“没有度过危险期，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会没事的，攸攸那么坚强，她一定能好起来的。”Rose温柔地安慰。她了解自已深爱的男人，其实他也会有脆弱，好脆弱的时候，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无坚不摧。
  “谢谢……”
  金日普照下，大地呈现出一片暖意。清凉的风拂过尚未碧嫩的草儿，它们摆弄着，似要摆脱空气里久久消散不去的哀然……
  满眼白色的忧伤，让双眸忍不住生痛。
  一座座洁白，一处处悲伤。
  怀着满腔的歉疚，达奚瑞步步踏上石阶，脚步是沉重的。
  走过轻微，少数泛黄的长着草的小路，在原雅琴的碑墓前站住。几寸大的照片上，温柔安静浅笑着的，有种不可亵渎的神圣。
  “原阿姨，我来，是道歉的……”他蹲下身，自责写在脸上。“对不起，我们辜负了您的信任……我们又让攸攸受伤了……”
  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吹草动声。
  空气和时间都静默了，因为他沉默了。
  认真地拔去墓碑旁边的杂草。能言善辩的达奚瑞，却发现自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微弱……
  只是，他又没有站起来离开的力量。
  其实，根本无多余的所谓杂草。碑前放着一束尚未完全干枯的花束，这证明几天前有人来看过，并顺便拔干净了泥土上的杂物。
  才刚刚出来见世面的，也被达奚瑞干掉了，颇有寸草不生的意味。
  他不会也不想再说空话，再做什么保证了，他以后只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天堂的原阿姨。
  ……
  眼眶酸酸的，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从那一年认识原冰攸开始，给她的印象总是可爱、甜美的。会柔柔软软地喊她Rose姐，会露着两颗小虎牙微笑。
  攸攸不轻易地对任何人温柔。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句暖暖的称呼，却一下子让她喜爱上了那个清丽的女孩子。
  触着重症监护室冰凉的玻璃，Rose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已的眼睛。那么单纯善良的小女孩，竟受着这些痛苦……她已经那样子可怜了呀！
  “夜……”
  夜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也给自已力量。他宠爱的妹妹，像亲人一样珍惜的攸攸，竟然陷身于一推冷冰冰的器材中。
  苍白和冰冷的空间隐没了乌黑闪亮的眸子，轻盈飞扬的唇角，只剩下无尽的窒息……
  凝目着里面的所有，他的心又似乎得到了一些寄慰。
  床沿边落寞陪伴的身影，投射出来的深情，让夜的脚步有了迈开的放心。
  “我们不和攸攸说说话吗？”Rose疑惑他刚来就要回去的决定。
  “不用了。”他相信那小子足以令攸攸的耳朵起茧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再插一笔。
  深蓝的海水，起伏着波涛，激起片片浪花，一层层撞开、扩大……无边无际。漂在海平面的一只船艇，显得尤其孤单，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孤身潜于大千世界，看着缤纷的海底生物，修紊乱的思绪，如海带般缠缠绕绕。
  浸在咸腥的海水中，任它们洗涤。只是，赋着的错误，有谁能将其洗净、抹掉……
  三年前，因为过度的保护欲，让攸攸险些陷于险境，所以他被迫去了令一个国度，去变得成熟稳重。三年后的今天，错误同样犯，甚至更离谱，更加不可原谅。
  每一次他自认为的保护，最后都成了伤害她的利器。
  或许他不该回来……如果没有回来，也就没有今天的生死难测了。如果没有回来，在攸攸心目中的修哥哥也许还是完美的……以后，他还可以拥有攸攸的撒娇耍赖吗？还可以得到攸攸的信赖吗？还可以听见攸攸喊他修哥哥吗？攸攸，会恨他吗？
  想到这些可能会成为残酷的现实……修有股冲动，有股要拿掉呼吸器，永远沉睡在深海的冲动。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攸攸对他的讨厌了。
  幽蓝的水，吞噬不了他复杂的情感。
  CHAPTER 30
  折亮的玻璃上，印了一张毫无精神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生气和炽热。也正因为这双眼睛，才证明了他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一个活人。
  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数小时后，南宫焰被医生强行赶了出来，只得在外面巴望着。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少爷，您就听医生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吧。”管家站在他身后，满是着急。“您抽了那么多血，有不肯进食，这样会生病的，少爷。”
  他站着，依旧僵挺着脊背，一动不动。仿佛他的世界是独立隔绝的，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只有她。
  “少爷，如果原小姐醒了，您却病倒了怎么办？您要让原小姐担心吗？”
  她会为他担心吗？
  南宫焰还是没有反应。
  “少爷……”
  老管家劝说的话，被进来的达奚瑞制止了。
  达奚瑞走到他旁边，目光同样放在那张比天使更显白的容颜上。“焰，我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会说一句劝你的话。只是你得有那个自信，可以这样子撑到攸攸醒来。”
  没有动静。
  算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家伙倔起来，比牛还蛮。随他好了，反正多说也没太大意义，要守就守吧。
  时间好像很快，也好像慢得令人发指。
  24个小时里，原冰攸的身体都没有出现异状，已转移到加护病房了。
  可是，她还是只轻微的呼吸而已。
  又可以握着她的手了。南宫焰不知疲倦地一直守在床边，用自已掌心的温度去去除她的冰冷。
  “原冰攸，你再睡下去，会变成猪。”
  主治医生曹医师带着医生护士来检查，对南宫焰的寸步不离，都有些感动。看不出这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大少爷，会如此痴情。
  静静地测脉搏，看伤口……检查完一切后，曹医师们不逗留半秒地离开，把单独的空间让出来。
  天空灰灰蒙蒙，细雨绵绵洒落，小雨珠打在玻璃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初秋时候的雨，就像是蝉翼。通过它，看得见，却看不太清。有份透明，有份朦胧，很美丽，很心动……
  打在身上，不会痛，凉凉的，似能驱走酷暑残留下闷热。
  “有的时候，你好像初秋的雨，带着迷离，带着温柔，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的声音好轻好轻，犹如耳语。
  “攸攸，我这样子叫过你吗？”他好看的唇，轻轻贴着她的手背。“这个名字很可爱，跟你的人一样。喊起来，语气会不由自主地轻柔，所以我都不喜欢这样叫你……”
  他喃喃地说着，一段一段地把心里的秘密坦白。
  但是，不知道她是否听得到？
  窗外的秋雨缠缠，交织在一起，引得树叶“沙沙”而响……
  屋内断断续续的表白，似要淹没在雨水中。
  经过几个钟头口干舌燥的心理说服战，再加上原冰攸已转入加护病房，端木逸的情况终于好些，也开始接受了事实。
  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敲打键盘，移动鼠标。魅惑的眸，专注地盯着液晶屏幕。
  凉风细细吹来，那缕柔顺的长发在背梁上小小地舞起。
  轩辕轘躺坐在沙发上，注视好友忙碌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逸，你要不要过来坐一下？”
  “没空。”
  “你有那么忙吗？”
  “有。”
  “连去看攸攸的时间都空不出来？”狡猾地偷笑。
  “小攸攸？！”端木逸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焰有一直陪着吗？”
  “有吧。”自手术后回来，就没在去看过，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按照焰的中毒情况来看，应该是粘在病床边了，而且粘性比强力胶还好的那种。
  “那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走啦。”
  咦？这家伙……轩辕轘有点不大能正常反应。变得也太快了吧。
  “呀，好期待小焰焰现在的表情哦，哈哈。”兴奋地一把丢下手的电脑，拽起沙发上的仁兄往外大步走。
  “I服了U。”
  “啊，好说，好说。”
  某人有种要狂翻白眼的冲动。
  车轮飞快度碾过落叶，溅起小小小小的水花，有点晶透，也有点污浊。
  银色的车身，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中，如若一道闪电，快得只在眨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