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之柒

第19章


我看着房门,没吭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翻了个身。刚才已经吐过几次,但是胃还是非常的难受,头痛欲裂。我摸索着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干脆起身打开窗户。站在窗口,凉飕飕的夜风吹进来,清新的空气带走了一部分的疼痛,只觉得身上有一点冷。
  当我重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的半睡眠的状态。朦胧中听到外面的开门声和谈话声。心这才放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就看到满目阳光照进我的房间,温暖而干燥。头已经不疼了,只是胃还微微有些难受。已经中午十二点多钟了。我想弄杯温水,于是随便从衣柜拿出一件睡衣套上,打开房门走出去。李洛北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熄,站起身来。他朝我扬扬眉毛,醒了?我应了一声。他说你饿了没有。我说饿了。他说那我去帮你煮点面条。
  看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我吃得非常香。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饿了还是因为李洛北下的面条的确很美味。总之那是我觉得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碗面条。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显出一本正经并且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抬头问他昨天的事是怎么解决的。他皱皱眉头,点起一根烟来,慢条斯理地说,也许再过数百年他会有资格和我谈解决,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想起何明桐,又问起他。我说何明桐呢,怎么没有看见他。李洛北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在沙发上坐得更舒适,他笑着说,你关心的事情还真是多。他已经走了。说完这话,李洛北沉默了半晌,直起身来对我说,阿七,我就快要走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口说,现在吗?你要去哪里?
  他在烟雾背后注视着我。他说不是现在,是晚上,今天晚上我就要离开武汉了。本来打算等你开学以后再走的,但是临时有事,我今天不得不走。机票都已经定好了。何明桐会替我常来照顾你。他说着,掏出一张卡和一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密码是你的生日,书房的书桌里面有一些现金,你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任意支取。
  我其实是知道他肯定会走的,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我还连想都没想过。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有着一种习惯,将不愿意去听的话,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总先放在脑后。直到不得不面对。但是这面对也同样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我不想,不能想,想了总让心中疼痛。我看着他,他的神情在我眼里显得高深莫测,我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发干,我问他要去哪里。
  大概先到海南吧。
  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不知道,大概会很久。也许过年的时候我会回来,但这也很难说,我不能总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只能量力而为。他抽完一根烟,又点燃一根,白蒙蒙的烟雾在他的指尖缭绕,模糊了他的脸,使得脸部的轮廓显得特别的不真实。我看着他,仔细而深情,我想将他的面容刻在我的心上,因为我是爱他的。他的脸呈现一种无能为力的苍凉,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我确定是看到了。
  我站起来,他唇边的笑意变得有些浓郁。我走到他面前,我们开始亲吻,那样地自然而然。我们的舌头缠绵在一起。我没有闭上眼睛,我睁着眼睛亲吻,那样接近的距离看他的脸,看得我眼睛刺剌剌地疼。他抱着我,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怀抱中融化掉。他脸上的胡茬刻入我脸上的肌肤。这一刻,他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就这样地抱我在怀里。我的爱情在野游中终于得到了归宿。这种感觉让我的整个身体和灵魂一同颤栗,失去其他一切的观念。
  这个下午我们做了一次又一次。我感觉到身体被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冲击击碎,分散成无数只雪白的蝴蝶,在暗夜里飞翔。我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我的耳边留下层层回音。他的身体干净而健壮,覆盖着我身体每一寸肌肤。那么长久的想念,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我说李洛北,我真的是爱你。他伸出手抱住我,然后说,阿七,睡吧。
  贰(1)
  李洛北走了。他的确是走了。尽管他的精*,他身体的味道还残留在房间每一丝空气中。这味道如同一只无形的网,包围着我。我躺在床上,感到内心平静安宁,再一次觉察到生命的不真实。其实我的出生就注定了我将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并且将为这些故事付出代价,但是同时也会得到同等价值的回应。我并不知道我所想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是心存茫然的。
  比如现在,我只想静静地躺着,可以什么也不去思考。窗外的阳光那么温暖,从我睁眼开始就一直照进来,暖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正在这时,我听见门外有开锁的声音,于是急急套上一件裙子,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李洛北回来了,他是舍不得离开我的。走出房间,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其实是何明桐。我的笑容马上僵硬在脸上,松懈下来。我说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他朝我耸耸肩,一只手摘下天蓝墨镜。怎么一看到我就一副无精打采了?我专程过来看看你,你怎么也该拿出点主人的姿态吧?我说钥匙你都有了还跟我谈什么主人,少来了吧你。自便。他说你还没起来呢?我说这不是已经起来了么。他说行了起来了我们就出去吃饭,你下午还有课呢。我说我不想吃。他说那怎么行,李洛北要是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听话,东西总是要吃的。我想了想,说,好吧。那你先等着,我去洗个澡。
  热水从花洒中喷洒下来,哗啦啦地,顺着我的头发,脖颈,肩膀一路流下去。热气腾腾地上升到天花板,扩张,散去。水能够滋养万物。地球万物,无一样能离水。它使得干涸变得湿润,苍老变得年轻,僵硬变得柔软。水声是生命最原始的声音。
  走出卫生间,我对着镜子梳理湿漉漉的头发,刚抬起手,忽地看到了脖子上那些红的印记,我凑到镜子前,伸出手轻轻碰触,心中突然特别疼痛。这疼痛在心中酝酿成一团,包裹在身体里不能出来。我感到头昏目眩,疼得无法形容,灼得眼睛都一起刺疼。我放下梳子,使劲朝左手臂掐过去,掐到手指发软,手臂上出现五个深深的指甲印子,有血流出来。我很想就缩在一个角落放声大哭,但是我不能。我的脸在白色的日光灯下显得苍白。我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匆匆把头发梳好,走回客厅。
  何明桐看着我,唇角向左牵,微微笑了。我说你笑什么。他不说话,摁灭烟,走过来让我站到镜子前,用手指着我脖子上露出的那一小块红色的痕迹。他说你们昨天□了?我说那又怎么样,这跟你没关系。
  没怎么。他默默地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我说我爱李洛北。说着,我的眼睛就流下泪来。他没再说下去,只耸耸肩膀,好了你快点收拾好了我们去吃饭,我早饭没吃,你不饿,我都快饿死了。我说我已经收拾好了。他说那行那走吧。我跟着他身后走下楼去。下面泊着他的车,白色的卡迪拉克。他替我拉开车门让我坐进去,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座。他问你听歌吗。我说行。他打开车里的音响。
  开车途中,沉默良久。我问,何明桐,你和洛北认识多久了?
  他想了想,如果按认识算来,大概二十七八年了吧。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十八岁那年,我们俩分开了。前年才重新联系上。怎么了?我说没怎么,我就随便问问。说完,我侧过头看着窗外沿路的景。又沉默了一会儿,我转回头来,我说你觉得,你觉得李洛北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样的人?这话就说得大了。你指的是什么方面?
  任何的方面。
  何明桐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他说阿七,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从小就一起玩儿,因为我爸跟他爸在同一个机关工作。他从前特别地乖巧,我妈总拿我跟他比,说我皮。他说着,自嘲地笑笑。他很会念书,成绩特别好,但是高考前夕,他父母突然出车祸死了。警方怀疑为谋杀,但是没证据也没线索。他父母葬礼过后,他就失踪了,听说是到澳门赌场去了,也有人说他走si贩du。反正都没切实的消息,他也从来没提过。我大学毕业出来,就筹了笔钱开了自己的公司,逐渐做大。前年,在一次酒会上才发现他。他变化很大,当然,我也有变化,那都不能避免的。但是有时候吧,我觉得他有点可怕,他的野心特别地大。而且,很多话他都藏在自己心里,谁也不说,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我什么话也没说,看了看红灯,还没转绿。我弄了弄左边额头前面的乱发,我说你们好像总都心里藏着拟着什么似的……我话没说完,何明桐一把把我的手抓住了,他看着我手上的伤口,吸了口气。他说你自己掐的?我想缩回手,我说没什么,就心里有点难受,真的没什么。他说阿七,你要知道,人年轻的时候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自残。不要玩自己。
  我抽回手,我说这没什么,它们很快就会好的。
  是的,年轻,任何的伤口很快就会好,但是确实存在过。以后不要做傻事。
  我看着绿灯亮起来,连忙就着扯开话题。我说行了行了,我知道。绿灯已经亮了,快开车吧。
  开学前几天,何明桐也有事离开武汉,我执意不要他派人送我,一个人拎着行李坐TAXI到学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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