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之柒

第39章


因为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木叶撩起袖子给我看她手臂上那些鲜红而诡异的伤口,她说这都是客人打的,客人给钱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原谅我独自一人离开,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欺骗。我很早就知道成浩的身世,我十四岁就在爱他,我十四岁就跟他上床了,可是他从来也没有爱过我。那个时候他是多么骄傲啊,骄傲得让我自卑。他对我说,如果让我知道你把这些告诉了阿七,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残酷,但是他一见到你就不一样了,他一见到你所有的杀气都会消失不见,他会变成最温情的哥哥。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能明白。
  自从成浩走后我们就一直都有联系。他在外面打架,杀人,混帮派,吸du,赌bo。这些他统统告诉我。他甚至偷偷回来过。我们就在沙滩上做ai。他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我就跟着他走了。原谅我,我不能不跟他走,我也不能告诉你。那时候我觉得我非走不可,我是那么爱他,爱得快要死了。他的身体他的所有都让我疯狂。
  我只是他泻欲的工具,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我愿意为他去死。我为了他做和别的男人睡觉,我为了他拼命地赚钱。他的腿断了甚至让我欣喜若狂,从此以后我就能一直照顾他了。我没有别人,我只有他。他的每一个拥抱都让我可以为之付诸所有。有的时候他会惭愧地看着我,他说叶子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他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能听见他这样的一句话,我是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
  你明白吗?
  我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说你说吧。
  我说你每天都要唱歌唱得这么晚,你怎么听我的节目?
  她说成浩先发现你的节目,我们还在还债所以暂时买不起电视机,但是很快就会有的。他每天都把你的节目录下来,回去之后我们会一起听,那是我现在唯一的闲暇节目。她的眼睛再度疲倦下来,疲倦侵袭了她的整张脸。那张脸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模糊起来,陌生而又熟悉。是的,陌生而又熟悉。我再一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这是一个血肉横飞的故事。
  血肉横飞。
  我没有去见成浩,并且也不打算去了。我感到孤立无援的悲伤。我们都悲伤,可是我们的悲伤只能是自己解决。木叶,苏成浩,苏大罗。他们似乎在黑白交际间离开了我的曾经,在那一片土地留下空白,没人能填补,它只能是空白。我从前以为看清楚的那些人那些事在这个故事中都变得模糊不清了,那些印象中的对错,爱恨,似乎都颠倒了方向,变得不可捉摸。我的整个童年就如同一场幻觉,一个梦境,它支离破碎并且含糊不清。
  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值得同情,谁受到了伤害,坏的好的,都像天和海一样让人无法分清。没有真的也没有假的,它如同天和海一样让我不能分辨。我的仇恨和我的爱都变得无所依托,我搞不清楚自己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我也搞不清楚谁是朋友谁不是。到底是谁欺骗了谁呢。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假的,那些让我相信了多年的事实,我以为看清楚了的东西,现在全部被推翻。原来就算是自己亲眼看到亲手触摸的东西也不能相信。
  天空飞过一只乌鸦,它带来还是带走一个灵魂的重生。我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吃着高级糖果,那些糖果有着五花十色的鲜艳外表,我不停地吃着吃着,甜腻让我感到恶心,我的胃开始抗议。我一边恶心一边继续将糖果狼吞虎咽地塞进喉咙里,我的眼泪随着那些糖果的滑落而凋零,最后趴在地上吐得一塌糊涂。
  我病了,我觉得病得快要死了。可我知道,这回不会再有人照顾我,没有人会一直照顾我。我把地上简单清扫了一下,然后拖出两条厚重的被窝钻进去,我不敢照镜子,因为那张脸一定是无比丑陋的。她因为被蒙蔽而显得像个傻子。她应该被杀死。可她还活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是一片沉重的黑色。手机在我的朦胧意识里突兀地响起来,我不想起来不想动,用被子蒙住头企图阻止声音的入侵继续睡下去,任凭手机在包里不停地响着。究竟想要睡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醒来也不想去面对任何的事情,我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过来能够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也许梦境是我们的生活,生活只是梦境。谁知道呢。
  手机一遍遍地响,我终于不耐烦,咒骂了一句,踢开被子去翻手机。是简简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焦急。他说你在做什么。我说我在睡觉。听见他的声音我突然清醒过来。我说简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搞清楚。你分得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
  他说我分不清楚。没有人分得清楚。那是上帝的工作,我们都用不着去抢他的饭碗。尽管表象不一定是真的,可是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但是一切还需要转动下去。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隐晦的伤痛,那要看你如何去面对它。所有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我沉默了一下。
  然后我说我明白了。亲爱的晚安。
  亲爱的晚安。晚安。我只用再睡一小会儿,睡一小会儿就没事了。
  are we really happy with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looking for the right words to say
  searching but not finding
  understanding anyway
  we"r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both afraid to say we"re just too far away
  from being close together from the start
  we tried to talk it over
  but the words got in the way
  we"re lost inside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thoughts of leaving disappear
  each time i see your eyes
  and no matter how hard i try
  to understand the reason
  why we carry on this way
  and we"r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we tried to talk it over
  but the words got in the way
  we"re lost inside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and we"r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Carpenters《化妆舞会》
  陆
  如果我有一把刀,我会让它唱歌,它在血液里奔腾不息,它有着最美好的盛开的火焰。我们走入一扇门,门里的是谁的钻石正在闪闪发光,枯井里的遗物不知归谁所属。时间正在干枯,鲜血也丢失了艳丽的色泽,灵魂在喧哗中不眠不休。我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显得苍白无力,棉袄使我的身体臃肿地呈现在镜子前。冬天再一次来了。
  冬天的空气清冷,没有烟火气息,新的一年又快要来临。冬天的阳光是恬静而不浮躁的,闲散的在寒冷中投撒一些微薄的暖意。我走在武汉的街道上,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可是当我听到对方说的话的时候,脚步停止下来,我感到浑身都软弱无力,我的呼吸被阻隔起来,使我的脑袋都承受艰难的窒息感觉。他说阿七我是何明桐,李洛北现在在武汉。
  我沉默了一下,一时间不能说话。然后我说他现在在哪里。何明桐报出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码。我说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里。他说我正在陪老婆,不跟你多说了。我就告诉你一声,因为刚才李洛北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说那好就这样吧,有空再联系。说完我就把手机挂断。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嗯,李洛北在武汉。李洛北回来了[即使是现在,我还是习惯用回来这个词]。
  我常常梦见却不能说出来,我一直试图完全抗拒但一次次失败的李洛北回来了。不知道这样几年过去,他有了什么样的改变。我非常想见他,这欲望弄得我恨不得一眨眼就飞到他的面前,他一直可以让我成为最卑贱的奴隶。我立刻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这辆红色的小富康将把我带领到那个我深爱的男人面前。没关系,我可以不要自尊,我也不能分辨,我只知道我需要见到他。否则我会死去。
  在出租车上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和汽车,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勇往直前的信念。当时我甚至没有想过他是否与何明桐一样已经结婚生子,是否是带着妻子儿女一起来武汉游玩的。我只知道我必须,必须要见他。必须。
  所有从前构造建筑的防范在他的到来下全部崩塌于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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