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入心

回到了病房，汪思雨扶着许颖钦坐到了床上。
    “咦，有人来过了？”汪思雨指着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和一袋水果，“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呀？”
    许颖钦侧头看了一眼，“难道是她？思雨，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鱼片粥呀？”
    “果真是呀，真香！看来你知道是谁来过？”汪思雨拿起壶闻了一闻，“我给你盛一碗吧。”
    “还有谁能这么有心呢？她就是这样一个张持有度的女子，能够洞察人心，总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迎合你的缺失。”许颖钦微笑着接过粥，“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当作普通女子看待，她在我和田瑜的心里都成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吧，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了。”
    “原来是向茜晓啊，她知道你爱喝鱼片粥呀？”汪思雨又盛了一碗，“我也要尝尝，有点饿了。”
    “嘿，你给我留点儿，本来就不多。”许颖钦说，“我这两天可想喝了，可……”
    “是在怪我吧？你向来对食物都挑剔得很，我可不敢轻易给你做主哦。”汪思雨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还真是好喝呀，是她熬的？”
    “没错，是她亲手熬的。她比较擅长弄粉面和粥类，但是她炒的菜还真是不敢恭维呀。”许颖钦胃口大好，“你知道吗，田瑜为了迎合她，竟然疯狂爱上了意大利面。每次和田瑜去吃饭，必点面或粉之类的，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呀！”
    这次汪思雨没有接话，小口抿着粥，在心里想着：可怜的颖钦啊，所有的记忆都围绕着田瑜和向茜晓，明知道得不到，为什么还不愿意掐断心中这点仅存的念想呢？难道这就是女人的通病？难道心存幻象比万念俱灰要幸福吗？那自己呢？其实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装出一副可有可无的状态，但心里面对一切都无所谓吗？
    “怎么不说话了？这回儿你好像不在状态了。再给我来一碗吧？”许颖钦转着她黑圆的眸子，显然心情好了一些。
    一碗粥有这么大的力量？汪思雨不太相信，总觉得许颖钦变化起来挺快的，有时候这点和自己蛮相近的，这可能也是能成为好朋友的必要条件之一吧。
    “我完全沉浸在鱼片粥的美妙之中了，有机会要去讨教讨教如何才能熬出这样好喝的粥来。”
    刚走出二院大门的向茜晓就被袁梓轩叫住了：“茜晓，来看颖钦？”
    门口人来人往的，向茜晓不能置之不理，客气地回答：“是啊，来看看她。”
    “怎么，还躲着我？以为一条短信就能把我打发了？”袁梓轩略带笑意地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向茜晓着实不想和袁梓轩一起吃饭，但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又突然想起上周六他借给自己的衣服还没还，不管怎样总是还要碰面，干脆吃完饭就顺路去干洗店拿衣服吧，免得以后还有什么牵连。
    袁梓轩见她没有说话，知道她是答应了，伸手拦了俩出租车，招呼她上车，“今天车在思雨手里，所以只能委屈你做出租了。”
    “哦，已经是很高待遇了。”向茜晓觉得自己今天没开车来是个英明的举措，她不希望袁梓轩过多地介入自己现在的简单生活。
    “师傅，去巴蜀风，”袁梓轩选择和向茜晓一同坐在了后排，“不知道那个地方还开着吗？已经五年多没有去过了呢，很是怀念。”
    “当然开着，你要去哪条路的呀？现在有好多家分店了呢。”司机大哥说。
    “都有分店了？！生意真是够红火的，师傅，我们要去华大斜对面那家，”袁梓轩言语里全是兴奋，“茜晓，想当年整个S市就只有那么一家，人多得要排长队，每每都是你提前去，现在想来还是挺委屈你的。”
    向茜晓没有答话，“巴蜀风”曾经是她和袁梓轩最爱去的一家餐厅，那里有全S市味道最正的酸辣粉，可自从五年前袁梓轩的不告而别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了，甚至连在街边小店尝一口酸辣粉的勇气都失去了。今天，他突然把自己重新拽到过往的虚妄中，又为哪般？
    袁梓轩倒也不在乎向茜晓的一声不吭，继续说他的话：“我们这个时间点去，人应该不会太多吧，呵呵，不过多也没有关系，这次是我们俩一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你一个人傻傻地等了。”
    身边的人依旧沉默着，袁梓轩有些扫兴，可却又不自觉地拉起向茜晓的手，曾经，她很喜欢十指紧扣的感觉。
    向茜晓发出一声惊叫：“你干嘛？你放开！”
    袁梓轩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司机大哥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这对怪异的乘客，警觉心也加强了一些。
    见他没有反应，向茜晓只好奋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把身子往车门边挪了挪，说了句：“请你自重。”
    袁梓轩有些尴尬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吐出一句：“你变了。”
    到了“巴蜀风”，向茜晓想要坐在靠窗的位子，可袁梓轩执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他象征性地看了下餐牌，噼里啪啦点了一堆菜，特别强调酸辣粉要大份加辣。
    “茜晓，这些年你的变化不小，不管是外在还是内里。”袁梓轩抿了口茶。
    “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从向茜晓的言语里听不出更多的感情色彩。
    “在我面前能不能别再装了，难道我不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吗？在许颖钦店里你说什么‘初次见面’，然后用冷嘲热讽的言语接我的电话，和别的男人亲热完后却安然地接过我的礼物，在医院里躲进我怀里哭，送你回家后用一条短信就打发我走……这些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从曾经那样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袁梓轩将这些天来受到的某些“不公正”待遇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听完这些，向茜晓依旧平静，白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你说完了,还是准备继续？我洗耳恭听。”
    袁梓轩面对她这样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态度更是恼火，“你继续装、继续撑，看你能坚持多久！这倒好了，五年不见，我们俩还真是倒了个儿，你越来越无所谓，我呢？你知道我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就盼着能早点毕业回来和你在一起。”
    向茜晓静静地看着眼前男子的那两瓣薄唇一开一闭，如今的他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如此焦躁不安，已然没有了过往的儒雅和知性。明明错的是他，可头到来他似乎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曾经两颗如此贴近的心，那么多快乐与温暖，早已被时间风干了记忆，原来爱着时一切美好，恨着时人生灰暗，而今听到这样的言语、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无爱无恨了，他就像个路人甲，只在岁月的长河里隐约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和我在一起？”向茜晓笑出声来，露出轻蔑的神情，“袁梓轩，在你看来五年的时间只是一段别离？微不足道地如风吹过？呵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听过那句网络语言吗——我允许你走近我的世界，可绝对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这句话现在转送给你。对不起，我先告辞了。”向茜晓拿起包，快步朝门口走去。
    袁梓轩愣在那里，竟没有起来拉住她。
    马路斜对面五十米处就是华大正门，毕业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向茜晓从没有回去过一次，之前是因为害怕，华大校园里的每一处基本上都留下了她和袁梓轩的身影，她害怕触景生情；但是现在她突然很想进去看看，为了纪念，更为了告别。
    向茜晓低着头朝前走着，根本注意不到后面跟着她的那辆银白色“坐骑”。走到斑马线处侧身时才觉得眼前的这辆车那么熟悉，定睛一看，田瑜正冲她招手。这次她没有任何抗议，自觉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麻烦你调个头，我要去华大。”向茜晓主动和田瑜说话。
    田瑜正纳闷着呢，好好的和袁梓轩去吃饭，怎么不到十五分钟就冲出来了，这回还“发狠”了，把自己当成了出租大佬，“这个，我说小姐，貌似华大就在对面，怎么还要打车过去？”
    “你烦不烦啊？要你去就去，又不是不付你车费。”
    “行、行，你坐稳了，这就走。不过这边还不能调头，得从立交上转下来。”田瑜还真有出租司机的范儿，“小姐，我这车费可贵，你得有思想准备。”
    “不就一宝马X6嘛，得意啥呀。”向茜晓轻描淡写地说，“对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啊？”
    “好歹也是X6呀，比你家小马六值钱好多呢。”田瑜小声嘟哝道，“谁跟踪你呀，我是在保护你。”
    向茜晓笑笑，以她对田瑜的了解，估计从医院开始他就已经跟着自己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倒也不想刨根问底。
    见她没有说话，田瑜追问一句：“你吃饭了没？”
    “本来有的吃，但后来……”向茜晓欲言又止，“你也还没吃吧？待会带你去华大里面吃，我请客，就当付你的车费，这总行了吧？”
    “好啊。”田瑜爽快地答应了。
    “你把车停在门口吧，开进校园太张扬了一点，加上你这个青年才俊，保不准哪个MM看到了会主动攀上来哦。”向茜晓煞有其事地说。
    “刚才不还在批判我这车不够档次嘛，看来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担心我的，怕我被别人拐跑了。”田瑜又开始得意起来，伴着爽朗的笑声，“不过有你这个靓MM在我身边，谁还敢来骚扰？”
    向茜晓再次无语中，她没法忍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田瑜。
    “今天为何忽然想到来母校了？当初那个举办招聘会的礼堂不知道有没有改建呢？”华大校园是田瑜和向茜晓初次相遇的地方，来到这里田瑜多少有些感触。
    “反正我们也吃完饭了，不如到处走走，一来消食，二来找找做学生的感觉吧，”向茜晓突然快乐得像个精灵。
    “行啊，早闻华大校园风光独到，今天可要好好见识一番，配上一名免费的美女向导，美哉美哉。”田瑜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向茜晓的手，“可是我这三十出头的人了，横看竖看都没有学生的FEEL了吧？”
    向茜晓被他的话逗乐了，像个孩子似的晃荡着田瑜的手臂，“在别人眼中一定是我这个女大学生傍了你这个优质大款，在校园内到处显摆呢。”
    田瑜紧紧地将向茜晓搂在了怀里，轻声道：“茜晓，只要你喜欢，随便你怎样显摆，我都愿意。可是，今晚你好像不太对劲，出什么事了？去了医院对吧？颖钦又难为你了？还是、还是那个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向茜晓打断了：“我今天特别高兴，怎么就不对劲了？”说完她挣脱田瑜的怀抱，慢慢向前走着，淡淡地说：“我今天去看了颖钦，她的状态似乎还不错，但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想上前和她说说话，可始终迈不出步子。”
    田瑜快速走上前，和她并排走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她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向她解释。我早就说过了，对于颖钦你别太担心了，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我绝对比你要了解她。”
    “嗯，有些话是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向茜晓像是突然醒悟了般，“今天的晚饭本来是和袁梓轩一起吃的。”后面这句话带着一抹淡淡的伤感。
    “茜晓，有些放在心里的东西，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说出来的。”田瑜再次握紧了向茜晓的手，这回，十指紧扣。
    向茜晓没有执意松开被握住的手，转头看着身旁的田瑜，那张脸庞俊朗如昨、那颗心一如既往得大度，让她有了短暂的迷离。她冲着田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真挚地说：“田瑜，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这些年来田瑜一直都认为自己始终走不进向茜晓的心里，可今晚这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感觉不真实也不踏实。做为男人，他清楚地知道在向茜晓心里一定有着或有过更重要的存在，但本着“聪明人不问过往”的基本原则，他从来不曾对此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好奇。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爱着她、守护着她，亦师、亦友。
    “如果你准备好了，那说说无妨。”田瑜抬手抚了抚向茜晓顺滑的短发，“只要不是强你所难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