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

“以你陆家亚洲黑道统袖的身份，住在这里实在有些有辱身份啊，”秦朝君环顾四周，公寓虽是不小，在同类公寓房中可以算是高档，“你们不应该住在那种荒郊野外的豪华别墅里么？”
    陆钧熙没有因为她的讥讽而退了嘴角的笑意，“那么你呢，”唇边弧度渐深，“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朝君挑了挑眉，没有接下去。
    的确，以陆钧熙的身份愿意屈居于城内的小型公寓楼中的确不太可思议，虽然房内设备齐全环境优雅，但身为陆家家主，怕是豪华大宅都配他不上，更何况是这种小公寓。
    其余人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故而就算要搜索陆家等人的踪迹也会在各处豪华住宅区加派主力，就算有些聪明的可以猜到陆钧熙大隐隐于市的想法，也很难实现，城内小区本就人口密集，各式各样的人都可能出现，真要一个一个地毯式搜索下来也根本不现实，再加上……
    秦朝君眼神一暗，想起刚才小区门口的那个门卫，她毫不怀疑这个小区所有的门卫警卫都是陆家的人手，有这样的防护措施，想要被人找到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陆钧熙的大隐隐于市实在是隐得太隐了点，不过距离FBI总部的三个街区，怕是没有多少人能料到他竟能这样嚣张，就算陆家同FBI暂时是合作关系，秦朝君也毫不怀疑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知道他们落脚点的FBI探员。
    但早在去新加坡之前，秦朝君就已经将所有能收集来的资料仔细研究了一遍，在茫茫无垠的太平洋上空，她几乎是经历了陆钧熙的一生。
    她合上资料，长叹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微暗。
    真是个……
    ……变态。
    她看完陆钧熙所有的资料后于他的评价不过就是这两个字，并且已经十分清楚，要取得陆钧熙的信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个数十年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陆家主。
    这个想法在她真正接触到陆钧熙后更加肯定，他将自己连同陆家几乎包成了一个茧，根本没有从外部攻破的可能。
    她能做的，只能是潜入内部，从中寻找机会，此法虽险，但也是唯一可行的了。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谈判地很清楚了？”秦朝君走到陆钧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的确，”陆钧熙点点头，展开手上卷起的资料，扔到桌子上，“所以今天叫你来不是这件事。”
    秦朝君看着他这样的动作，瞥了一眼旁边笑得有些奸诈的单落飞，探身从桌子上拿起资料。
    罢了，本来也没就指望他们能多信任她。
    她打开资料，第一面上印着的就是那个方才照片上的人。
    秦朝君皱眉，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
    不得不说陆家的效率的确不错，从昨晚到现在，撑死十二个小时，搜集来的资料已是详细地很可观。
    “所以？”她合上资料，看向对面二人。
    “你们打算怎么办？”单落飞开口。
    “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秦朝君将手中的资料扔回桌子上，向后靠进沙发里，目光却是锁住对面的陆钧熙。
    “我们以为，”陆钧熙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你们会有兴趣知道一些关于昨晚事情的……真相？”
    “是挺有兴趣的，”秦朝君竟点点头，“但我们似乎更有兴趣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们的兴趣那么感兴趣？”
    “唔，”陆钧熙似是沉思了一下，“我们想借刀杀人？大概？”
    单落飞差点笑出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陆钧熙这么不可爱的样子。
    虽然是个双方都明晰的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秦朝君也有些意外。
    “你都这么说了，”秦朝君挑眉笑了笑，“如果我们再上当，是不是就真的显得太蠢了？”
    “不是。”陆钧熙干脆摇头。
    单落飞笑出声来。
    秦朝君也愣了一下，今天的陆钧熙怎么脸皮这么厚。
    “毫无疑问，Mega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先下手为强了。”陆钧熙给出解释。
    “不是段参，也会是其他什么人什么事成为导火索，你们看他们已经不爽很久了，他们也知道，现在你们又引来陆家玩黑吃黑，他们不会给我们太多准备的时间的。”
    “所以，这次顶多只是试探，”秦朝君接了下去，“而你们在他们的试探下已经沉不住气了？”
    “……虽然不知道秦小姐对着自己人用激将法意欲何为，”单落飞耸耸肩，加重“自己人”三个字，“不过，他们不给我们准备的时间，难道我们就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来制定计划击溃我们？”
    “的确，自己在准备的时候敌人也在准备，这点我清楚，”秦朝君点点头，“但是，在双方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获胜者一定是实力强横的一方，”她扫了单落飞一眼，“你觉得呢？”
    这样明晃晃的鄙视，单落飞脸色冷了下来。
    “朝君，”陆钧熙突然轻笑出声，“你不信任我们？”
    “哦，这倒是稀奇，”秦朝君挑眉，“看样子你们很信任我？”
    “不，”陆钧熙干脆地否认，“但是我们信任你们的实力。”
    “是么，可是我不。”秦朝君也干脆地否认。
    并不是由于旧怨的意气用事，说起来，如果真能被从前的恩怨影响，那也该是陆家那方发难才是。
    她是真的不相信这个在国内才立足两年不到的陆家可以去和世代扎根在此的Mega对抗，即使有FBI的助力，因为她相信FBI并非真心相助，起码孟长德不，而她相信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她知道陆家在亚洲拥有着绝对的面对血雨腥风的能力，但这是美国，她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同样的，她相信陆钧熙也不会。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等着陆钧熙解释信心的源头。
    陆钧熙看着秦朝君那副好整以暇等他开口解释的姿态，露出了千年难得的可称之为灿烂的笑容。
    和近乎孩子气的惊天一语：“不。”
    单落飞笑的滚在沙发上。
    秦朝君青筋一跳，她几乎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段参假扮的陆钧熙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而陆钧熙今天显然是只千年老妖。
    想到这里，秦朝君的眼神有点冷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她更了解他的人了，她几乎是用上了她所学的一切心血去剖析这个人，而她所了如指掌的陆钧熙，绝对不会是这样靠卖萌转移话题的蠢货。
    除非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用这种笨到极点的方法掩盖的。
    秦朝君回到总部的时候已近傍晚，她在去新加坡前就已经申请完成任务后休假一个月，现在回来做完最后一点文书工作，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次休假可以顺利进行——在国内这样几是一触即发的情况下。
    合上文件的时候窗外华灯初上，二十楼的高层能看到被霓虹灯打成五光十色的华盛顿纪念碑，泛着妖异的白色在夜幕下有些森然。
    秦朝君按下电梯，二十楼偶尔还有几间办公室或办公隔间亮着灯光，是些留守着值班的探员，有个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停在电梯前，同秦朝君一起等电梯。
    秦朝君瞥了一眼他背后鲜明的“foodi”logo，转开眼继续看着电梯上方的指示楼层一闪一闪地跳到20。
    电梯门开，她和那个外卖员一起走了进去。
    秦朝君靠着电梯内的单向玻璃，似是有心留恋于窗外景色，外卖员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动作间手上提着的外卖塑料袋发出次啦次啦的摩擦声。
    电梯接近1楼，微微的失重感让人神思轻晃，外卖员提着塑料袋的手无意识捏紧，秦朝君向前走两步，理了理身上的外套，抬头看着指示楼层。
    “叮”地一声，电梯下到1楼，停住，电梯门开。
    秦朝君率先走出电梯，拉着外套的手慢慢理到衣角。外卖员跟着走出电梯，伸手拉了拉帽子。
    秦朝君突然转身，挡在被帽子遮住大半部脸的外卖员前，拉着衣角的手已摸到腰后的枪套，“咔啦”一声，保险已开。
    外卖员心知暴露，反应亦迅捷，见到秦朝君的动作，立刻探手入塑料袋拿枪。
    砰砰——
    两声枪响。
    秦朝君淡淡瞥了一眼打入自己身侧墙壁的子弹，将视线转回地上的外卖员。
    那个人正在地上细微抽搐，□□掉落在一旁，原本持枪的右手血流如注。
    一枪废了对方的右手，秦朝君仍未掉以轻心，“砰砰砰”又是三枪，皆打在双腿和双臂间最脆弱的软骨交接处，地上的人止不住惨叫起来。
    秦朝君这才放下枪，走近那人，握着枪挑起他的下巴，宽檐帽下的脸普通地毫无特色，秦朝君只看一眼就失去了从长相寻找线索的兴趣，这样的长相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这样的人多半是一心赴死型的杀手，而这类人恰恰是她审讯得最得心应手的，有些人不怕死，却未必会不怕生不如死。
    蓝色的瞳孔旁是几近爆裂的血丝，那人眼见脱身无望，正要狠心咬牙，却猛然发出呜的一声痛哼。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老土的灭口方法。”秦朝君抬手一捏，咔的一声脆响，卸了他的下巴，从口袋里拿出手铐，哐啷一声拷住，移交给了听到这边动静赶来的值班探员。
    “指纹掌纹齿型脸部识别，”秦朝君带上手套，打开那人随身的塑料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按照流程来，然后关起来，我明天回来。”
    “副部长不是要休假？”年轻的女探员提着软成一团嫌疑人，诧异地看着秦朝君。
    “看来是要延后了。”秦朝君站起身，看到有人行色匆匆地推开玻璃门进入大楼内部。
    “你怎么回事，手机不接家里没人，连办公室电话也不接？”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调，却是这幅再熟悉不过的熟稔姿态，秦朝君看向一身休闲女装扮相的段参，将一直握在手上的枪收回枪套，迎了上去。
    “出了点小事，怎么了？”
    “蒙哥马利那里的仓房在交火，孟长德带人过去了，你手机打不通，我只能直接跑来找你了。”段参指指女探员手上的疑犯，“这又是怎么了？”
    “小事，回来再处理，”秦朝君看了他一眼，拿出车钥匙，和段参一同朝电梯走去，“我猜交火双方一个是Mega？”
    段参按下电梯按钮:“对，”然后顿了顿，又道，“Mega对陆家。”
    秦朝君按着B2的手一顿，今天下午见到陆钧熙和单落飞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跑去和别人枪战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起因应该只是小摩擦，好像是陆家那边拦掉了Mega的一批货，不过双方上层人物都还没到，”段参边走边道，“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
    “不要把我当不明情况的菜鸟，段参。”秦朝君按下车钥匙上的开锁键。
    段参笑了笑，坐上副驾驶座，“也对，不过你这些年来没怎么同Mega打过交道，可能有些不太清楚。”
    “没什么清楚不清楚的，”秦朝君启动引擎，“Mega和其他的帮派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大一点而已。”然后瞥了一眼正在系安全带的段参，“我都没系，你怕什么？”
    段参一愣，知道她指的是安全带，一笑，“你都系了，谁还敢上车啊。”
    秦朝君笑了笑，戴上墨镜，踩下油门斜冲上地面。
    虽然知道不是上层者本意挑起这场战争，但是在Mega昨天刚挑衅完，今天就出了这样的“小意外”，真是令人吃惊的“巧合”啊，再加上今天出现在FBI总部却什么都没有拿走的疑犯……
    秦朝君叹了口气，看来她的休假要推迟很长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