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

“朝君，你手抖什么？”陆钧熙伸手捡起那把沾满了他鲜血的匕首，递到她眼前。
    “剧烈的疼痛会引起肌肉痉挛，”秦朝君伸手接过匕首，用刚刚割下的剩余衬衫布料把上面的血迹细细地擦干净，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是你自己手在抖。”
    陆钧熙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嗡嗡”的震动声从旁边传来，秦朝君循着声源看过去，陆钧熙黑色的手机落在一旁的瓦片上，一闪一闪的画面上是“单落飞”三个大字，来电背景是那个人笑得一团骚包的照片。
    “两个大男人还要弄来电显示的头像。”秦朝君当即就表示了她的嘲笑。
    “他自己设置的。”陆钧熙按下通话键。
    “刚刚怎么打到一半挂电话了？你现在在……咦你那边怎么有枪声？你一边和人枪战还能一边打电话？”刚一接通电话，单落飞滔滔不绝的声音就通过电波传了过来。
    “五分钟内开车过来帮我们突围，不然等着你们老大被我撕票。”秦朝君从陆钧熙手中抽走电话，对着电话简单明了地传达了旨意，然后干脆地掐断了单落飞的呱噪声。
    “他什么转型成祥林嫂了？提早更年期？”秦朝君将手机扔回给陆钧熙。
    “他大概怕我又被拐了。”陆钧熙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微微眯眼，有些意味不明地笑道。
    秦朝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密集的扫射暂告一段落，二人从屋檐后微微露出头，下面有人指挥着狙击手从外围包抄，看架势要将整栋楼围成一圈。
    陆钧熙俯下身将挂在屋顶洞口的鹰爪勾收了上来，然后将钩子钩在屋顶边缘的瓦片上。
    “这栋楼比一般的二层楼建筑稍微高一点，大概十米不到，绳子只有八米长。”陆钧熙回头看秦朝君。
    秦朝君点点头，看了眼已经迅速包抄过来的狙击手，从屋顶上翻下，拉住绳子，顺着滑了下去，当手中绳子即将到头时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松开手，轻盈地跳到了地面上，膝盖微微曲起，缓解了下落的冲力。
    在屋顶时就已经找好了屋后的一片灌木丛作掩护，落地的一瞬间便已经起步，刚一跑到灌木丛后掩好，身边的陆钧熙就已跟上，蹲在了她身边。
    二人在沉默中看着两边的狙击手将整个房子围在当中，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喀拉”地拉动枪栓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屋顶，紧接着便发现屋顶上的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放下枪，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这队人便分散开来，训练有素地分成了几个小队，三三两两地在附近搜寻起来。
    两人藏身的灌木丛虽位置比较隐蔽，却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被发现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二人压低身体的同时将手中的枪上了膛，脸上却仍是见不出有多少紧迫焦急的表情，只凝神听着灌木外传来的动静。
    “在那里！”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杂闹，一个混着口音的声音响起，只见附近的狙击手顿时动了起来，都朝着发声处跑了过去。
    接着，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中混合着越野车“呜呜”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看见一辆车身被刷成银白色，异常显眼的宝马SUV朝着这栋房子飙了过来，异常坚固的防弹车身上被铺天盖地的子弹擦除刺眼的火花，“乒乒乓乓”地一路朝二人飙来。
    陆钧熙朝天鸣了两枪，那辆越野车当即一个急刹车，车尾飘移出去，停下来的一瞬间门开了开来。
    “上来！”
    二人在门打开的一刻便钻了进去，关门的瞬间陆钧熙打光了枪中的子弹，尾随的三人应声倒地。
    “五分二十一秒，”秦朝君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你要是我手下的探员早就被开除了。”
    驾驶座的单落飞对着后视镜露齿一笑，“就是为了接秦小姐手下的探员，我才耽误了时间的。”
    “明明是你开错了路。”副驾驶座的段参拆台道。
    单落飞没有理会段参，回过头对着后座最右边的一人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道：“小美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秦朝君顿时一阵恶寒。
    她旁边坐着的正是段参执意要单落飞去接的人，FBI技术部的怪才凯瑟琳。
    此时凯瑟琳正抱着笔记本一脸严肃地敲敲打打，闻言后抬头，正巧看到英俊的驾驶员单落飞正对着她明媚地抛着媚眼，年轻的女孩子顿时面色一红，又低下头去看向屏幕，推了推细边眼镜，细声道：“还要等一等，我在定位他们的无线电。”
    段参对于单落飞处处留情的风流作风报以嗤笑：“看你这辆车这样骚包的颜色，我们要突围出去大概要困难好几倍。”
    “这样才能体现我高超的驾驶技术。”对于段参的嘲笑充耳未闻，单落飞自信一笑。
    “好明显的一个靶子。”秦朝君透过后视镜瞟了他一眼，和段参保持同一战线。
    “这是我的审美。”单落飞耸耸肩，看着车前突然冒出来的三个狙击手，一脚油门踩下，三人还来不及开枪便被他撞飞出去。
    “回去换个颜色。”一直沉默的陆钧熙看了身边人一眼，开口道。
    “老大！”单落飞正要为爱车抱不平，却突然被后座的凯瑟琳打断。
    “好了。”凯瑟琳敲下回车键，地图上顿时刷新出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Mega的人身上都有无线电方便联络，虽有特设的保密措施，但是却瞒不过这个年纪轻轻就一手掌管了整个FBI的网络系统的IT天才凯瑟琳。
    秦朝君接过电脑，大致判断了一下敌人聚集的方向，下令道：“向右转。”
    单落飞丝毫没有犹豫，方向盘急打，银白的越野车一个甩尾消失在了树木成片的密林之中。
    这里是蒙哥马利郊区的一片密林，虽占地面积并不大，但密林尽头就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且所处方向和华盛顿南辕北辙，所以Mega在这里面安排的人手并不多。
    况且现在已是深夜，密林之中没有丝毫光线，且道路复杂，有些地方根本还从来无人开辟，一不小心就有冲入河流中的风险。
    想来Mega的人不认为他们会选择走这样冒险的地方。
    但秦朝君只一眼就判断出了这里是绕开包围圈是最省事也是最快的路线，虽然夜晚的树林加上这样的地形的确有风险，但毕竟开车的单落飞，他的本事她清楚，如果真的能把车开到河里去，那就干脆让他喂鱼去好了。
    “前面八百米十点钟方向有三个人，是撞掉还是怎么随你们，”秦朝君将地图的分辨率调低，末了加了一句，“撞掉后开回原来的方向。”
    陆钧熙拿出刚才搜刮来的M1216，拉开枪栓上了膛。
    秦朝君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回地图，“七百米。”
    陆钧熙打开车窗，微微探出身子，将枪架在车窗上。
    “你不减速？”将后座的情况看在眼里，段参看了看仪表盘，时速仍在120上下徘徊，甚至有突破130的加速趋势。
    “如果开枪的是秦小姐，你会减速？”单落飞斜了她一眼。
    段参乖乖闭了嘴。
    “六百五。”秦朝君没有理会前面的对话，报出了陆钧熙最远的狙击距离。
    只听装了□□的□□发出三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子弹没入夜晚的密林中，转瞬见没了踪影。
    陆钧熙收回枪，关上车窗。
    车上再也没人去关心那三人的下落，秦朝君扫了眼地图，判断了一下方向，“向东北方开，一公里内没有敌人。”
    单落飞向右打了方向盘，提到了时速130。
    暂时空闲了下来，单落飞的眼睛又不安分地朝后座的陆钧熙和秦朝君二人瞟去。
    刚才上车时没有注意，现在看到陆钧熙衬衫零乱，右边袖管被撕掉，衬衫下摆又被割得七零八落的造型后，忍不住咂了咂舌：“啧啧，秦小姐，你们也太激烈了。”
    段参闻言朝后座看去，看到陆钧熙的造型后也挑了挑眉，对着秦朝君道： “你可真生猛。”
    凯瑟琳也是抑制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朝旁边看去，只一眼就红了脸，转回头。
    这个在美国本土长大的正宗美国小姑娘脸皮竟然如此薄，也一度让FBI上下啧啧称奇。
    “既然这是你的爱车，那颜色你不想换就算了。”陆钧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优哉游哉。
    单落飞顿时脑中拉起了警报，陆老大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一准没什么好事。
    “最近菲律宾那边有些吃紧，凯勒的车被炸掉了，”陆钧熙的透过后视镜看向单落飞，“这辆就给他空运过去吧。”
    单落飞的表情一脸绝望。
    “段参。”秦朝君突然出声。
    一旁正在看单落飞热闹的段参顿时表情一僵。
    “再值一年夜班。”秦朝君言简意赅地下令。
    “不要啊！”段参哀嚎。
    “三点钟方向，只有两个人，在朝这里来，”陆钧熙余光看到地图上又有了动静，估算了一下那两人的速度，“直接撞掉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树丛里两个人影已经冒了出来，单落飞一脚油门，两个人被撞飞到车顶，听声音还滚了两滚，掉到了车后。
    凯瑟琳转身趴着后座沙发朝后看，喃喃道：“他们落地的距离有点不大科学啊……”
    秦朝君和段参二人都知道她是考据强迫症又犯了，倒是单落飞和陆钧熙对这个女孩微微侧目。
    突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从车体传来，正看着车后的凯瑟琳低呼一声倒回座位上，道：“后面来了一辆车！”
    单落飞看着后视镜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凯迪拉克，加快了速度。
    秦朝君朝后看了一眼，有两个狙击手从车顶的天窗探出头架上枪，正对着这辆车疯狂地射击。
    看来是因为刚刚被他们解决掉的五个人失去了联络，让Mega的人察觉到了他们的路线。
    “对方一共五个人，”陆钧熙从秦朝君手中接过电脑，看着地图上的红色小点，“一人开车，他们有四人狙击。”
    “我们要硬碰硬吗？”段参从车底拿起一把□□，拉开弹匣检查子弹。
    “不用，”陆钧熙最后扫了一眼地图，然后合上电脑，“东北方向十二公里的地方是高速公路，这片森林地势比高速公路的地基低。”
    “看你的了。”他伸手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
    陆钧熙的声音不是下令般的果决和严肃，却是无端让单落飞心头一沉，感觉到车座上传来的微弱震动，他正了脸色，点头道：
    “是。”
    单落飞凝神盯着前方被大灯打出来的微弱光线，车后传来“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的子弹声，他避开了林间以土石堆出的道路，银白色的SUV一头扎进深沉的黑夜之中。
    即使这辆车是用再好的材质改造的，也经不住长时间的枪林弹打，更何况身后的狙击手现在已经集中了火力攻击轮胎，即使用了防弹橡胶，也撑不了很久。
    他在林间和身后的凯迪拉克玩起了凶险的捉迷藏，好几次在要撞上参天大树时急转，意图甩掉身后的车辆，却不想那司机车技也是十分高超，竟是每次都化险为夷，仍是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唯一的成效就是，因为好几次的飞速急转，身后的狙击手忙于保持平衡而再也找不到射击的机会。
    两辆越野车在浓密的暗林中化成两道急速的光，沿着不断兜兜转转的路线朝东北方向驶去。
    “还有三公里。”秦朝君估算着速度与路程，沉声道。
    单落飞闻言，方向盘又是一个急打，避开了迎面的一棵粗壮树干，轮胎在地面打出刺耳的摩擦声。
    “还有两公里。”
    身后的越野车如同先前数次那般，也是有惊无险地避过了那棵大树，紧随其后。
    “还有一公里。”
    单落飞的眼神暗了下来，没有再兜兜转转地给身后的车辆下绊子，打直方向盘，踩着油门提速，直直地朝着高速公路旁的地基开过去。
    “五百。”
    身后的车辆亦是提速到极限，紧紧跟着他们，车上的狙击手在稳定的车上发挥到了极致，密密麻麻的子弹顿时如雨点般打在车上，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速度。
    “两百。”
    前方已经能看到高速公路的地基，那是比他们这辆车还高的高度。
    “一百。”
    高大的水泥地基已近在眼前，单落飞唇边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油门已经踩到了最大。
    “五十。”
    200的时速看得副驾驶座的段参心惊胆战，前面是近在眼前的高大水泥地基，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二十。”
    话音未落，车上众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单落飞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将方向盘打到极致，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刺啦”声几乎透过隔音的车窗传到车内众人的耳中。
    只见银白色的SUV在将要一头撞向水泥地基的瞬间急速刹住，随后以右边前轮为支点，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车尾刚刚好擦过离地基不过一米的距离，避开了紧随其后的黑色凯迪拉克！
    只听“轰”的一声，车后刹车不及的凯迪拉克猛地撞上高大的水泥地基，整个车头以巨大的力道被挤压了进去，一直到车辆后座都被挤得严重变形，只留一个完好的后备箱。
    “漂亮。”秦朝君毫不吝惜赞美之色。
    “你刚刚保住了这辆车。”陆钧熙也笑着点点头。
    单落飞长眉一挑，对于两个大BOSS的夸赞很是自满，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段参从化险为夷的惊喜中缓过神来，转头去看旁边的单落飞。
    单落飞也正一脸得色地转头看向她，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那是段参第一次好好看向单落飞，这个真正的陆家二把手。
    的确是有一张对得起花花公子这一称号的英俊脸庞，脸上飞扬的笑意直达眼底，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笑容，无论是温和的微笑，还是深情挑逗的笑。
    那样明媚的，真实的笑容。
    那也是段参第一次在单落飞脸上看到真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