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

“我们现在是去机场？”凯瑟琳看着周围不断变化的道路环境，推测出了目的地。
    “我们要去里根机场，”秦朝君看着前面带路的大红色越野车，“陆钧熙和单落飞来美国的时候应该是开着直升机来的，我们从华盛顿到黄石公园要先飞到盐湖城。”
    “直升机？”段参诧异地转头看她，“一万多公里的路程他们开着直升机来？”
    “他们有空中加油机。”
    不出意料，听到这句话，段参糅合了惊诧与钦羡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
    “空中加油机？？！他们居然奢侈到给直升机配备空中加油机？！！”
    空中加油机虽然能大幅度提升飞机的飞行里程和实战能力，但是对于道上混的大多数帮派来说，这实在是一项奢侈而鸡肋的技术——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帮派真的能达到光明正大地发动大规模的空战的嚣张水平，即便是他们联邦调查局，也只有象征性地摆了一架从来没有进入过实战的空中加油机。
    从而对于他们来说，空中加油机的唯一实战用途大概就真的只是给私人直升机加油延长飞行时间了。
    而陆家居然真的动用了一架空中加油机，也真的只是用来给私人直升机加油？
    “有钱，任性。”秦朝君早已料到段参的反应，波澜不惊地道。
    “……”段参再次无言以对。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用他们的直升机对吧，怪不得说走就走，还没向上面申请飞行。”
    早在秦朝君匆匆下了去黄石公园的命令时，段参就对他们此行的交通工具产生了疑惑，她以为秦朝君就是去向蒂白申请报销机票，结果原来她一早就做好了沾光两个土豪的打算。
    秦朝君干脆地点头承认。
    “我们……是不是要再快一点？”后座的凯瑟琳弱弱的声音传来。
    单落飞的车起步比他们早，段参后来又分心旁骛，他们开上主干道路时，汹涌的车流已经将两辆红车隔离了一段距离，现在再朝前看去，只能模糊地看到前面隔着好几辆车距的红车轮廓，这还拜赐于单落飞的车如此骚包的颜色。
    段参换挡加速，打了左转弯灯，准备向左换道超车。
    哔哔——
    车后顿时传来两声刺耳的鸣笛声，段参朝后视镜看去。
    他们左后方的车尾处跟了一辆黑色轿车，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好是拦着他们换道超车的位置。
    黑色轿车车窗上贴着单向可视贴膜，看不清车中的情况。
    “情况不对，”秦朝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走右边试试。”
    段参也同时察觉到了异样，秦朝君话音未落，打了右转弯灯朝右打方向盘，再次被“哔哔”的鸣笛声堵了下来。
    前方路口的绿灯倒计时跳到1，红灯亮起，段参不得不跟着前方车辆一起踩了刹车，眼睁睁看着单落飞那辆显眼的大红色车卡着最后一秒穿过红灯路口，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的情况不太对。”早在段参慢悠悠开上马路的时候，单落飞这里就发现了周围几辆车的异常。
    那几辆车有意无意地挤进他们两车之间，拉开了他们和秦朝君那辆车的距离，更是呈夹角之势围上了那辆淡红色雪佛兰。
    “不用理他们。”陆钧熙朝窗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看样子他们的目标应该是FBI的那三人，没有打上他们的主意。
    “前面那个红绿灯口，试一下他们目标到底是谁。”
    即使如此，陆钧熙仍是要求确认一下。
    单落飞点点头，渐渐放缓了车速，在后视镜看到那几辆车没有理他，仍是围着段参的车慢吞吞地压马路。
    前方红灯一闪一闪地跳起了倒计时，单落飞最后看了一眼后面被车流包围的淡红色雪佛兰，踩下油门，赶着最后一秒过了红灯，扬长而去。
    “你可以先去把你那架飞机收拾一下。”陆钧熙没有错过他最后那一眼，淡淡道。
    “没什么好收拾的啊。”单落飞慢吞吞地道，手下却快速地打了转弯灯，变道超车，急速向里根机场开去。
    他收拾的时间都够秦朝君他们摆脱追踪赶来了吧。
    单落飞想着。
    “被堵上了。”段参看着后视镜中的左右夹击的两辆车，道。
    声音语调中倒是没有多少紧张焦急之意，而副驾驶座的秦朝君也只是扫了眼后视镜，便把目光转掉，看向后面的凯瑟琳。
    “判断一下是哪几辆车。”
    凯瑟琳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
    段参挑眉，看来秦朝君这是真的放了注意力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找到机会就让她历练。
    凯瑟琳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周围的车辆上。
    红灯转绿，段参踩下油门。
    凯瑟琳在脑中回忆从前上过的追踪与反追踪的课程，努力搜集脑中零碎的知识片段，拼凑组合。
    首先，跟踪的车辆玻璃上必须有单向玻璃贴膜，否则早早就被别人看到了脸还跟踪个蛋。
    其次，如果是多人联合跟踪，那必定用不同品牌的汽车，如果都用清一色的同品牌汽车，早就会引起别人注意露了行踪。
    上面两个都是最方便辨别，最明显的特征，但是有这种特征的车辆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实在不算罕见，所以最终，还是要靠眼力和经验来确认到底哪些车才是目标车辆。
    如果要跟踪堵截他们，那车辆必定不会离他们这辆车太远，而且肯定在他们边道或转弯这类必经之路上，这样才能堵得他们再一条路上直行，也有其他车辆可能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以防止突发事件，但也绝对不会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左右两辆刚刚冲我们鸣笛的车，六点钟方向第二辆白车，还有两点钟方向一辆蓝色的mini。”凯瑟琳将周围的车辆同所学的特征一一对应，口中报道。
    段参闻言，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凯瑟琳心中一紧，难道她说错了？
    “你为什么觉得那辆蓝色的mini也在跟踪我们？”正在凯瑟琳紧张之时，秦朝君问道。
    听她如此问，凯瑟琳脸色发红，果然说错了啊……
    的确，mini车更小更不易被发现，但车辆窄小，可以容纳的人并不多，而且在堵截目标车辆时，这样较小的身量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更何况这辆车还涂成了这样显眼的明亮蓝色。
    “朝君问你话呢。”段参见凯瑟琳低头不语，出声提醒道。
    “啊，是！”凯瑟琳一惊，抬头，在后视镜上偷偷瞄了一眼秦朝君，却见她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中倒是并无责怪失望之意，但那一路既往的平淡甚至是冷淡看得凯瑟琳心惊。
    “那辆车……的确不该是跟踪车辆的最佳选择，”凯瑟琳斟酌着开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然地搅紧，明知道答案不正确，却还是继续道：“但是那辆车在等红灯的时候明明在第一排，却和我们同时起步，它后面的车都按了喇叭它才慢吞吞开始动。”
    “那也有可能是驾驶员走了神，后来才反应过来。”段参道。
    凯瑟琳的双手搅得更紧了，道：“mini体型小，这一路上可以超车的机会不少，但是它一直不近不远地呆在我们视线之内……”
    “如果真是要这样跟着我们，会选择比较淡一点的颜色吧？”段参再次驳过她的话，“这样显眼的颜色，还一直呆在我们视线范围内，肯定会引起注意的吧？”
    “但是我想……说不定是故意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呢……”被段参这样连着两个反问句地一问，凯瑟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你觉得那辆车是吗？”秦朝君听着二人的对话，突然出声问道。
    凯瑟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要说这辆车是跟踪的车辆好像不大合乎逻辑，但根据自己的分析，这辆车的确嫌疑很大，因为他们的龟速前进，周围的车流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但这辆蓝色的车辆在她的印象中，的确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范围。
    但是……现在两位经验丰富的探员都对自己的说法进行反驳，这些的确有可能都是巧合……
    但是这么多巧合……也太巧了吧。
    凯瑟琳咬了咬唇，抬头看向后视镜中正注视着自己的秦朝君：“我觉得是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凯瑟琳看到那双淡无波澜的眼中似是浅浅地荡开了一丝笑意。
    “分析谨慎而缜密，对于自己的答案又有足够的信心和坚持，”开口的是段参，她语调中也有了一丝笑意，“朝君果然没有看错人。”
    啊？
    凯瑟琳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你分析地没错，那辆蓝色的mini的确是跟踪堵截我们的一员，”段参看着后座傻愣愣的小女孩，笑道：“刚刚朝君不过是想测试一下你，看看你对自己的判断会不会坚持到底。”
    “对……对了？”凯瑟琳楞楞地重复了一遍，渐渐缓过神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说对了吗！我说对了！”
    “短短三分钟内就能分析到这个地步，的确不错。”秦朝君的声音中似是也褪去了平常的冷淡。
    她本以为，常年和电脑程序打交道的凯瑟琳对于这样实战应用上的心理分析上手会慢一些，但显然理科生的顶尖头脑给了她缜密的逻辑分析和思维模式，对于实战的分析出色得超乎她想象。
    看来是个智商和情商兼备的好苗子。
    看着凯瑟琳红扑扑的脸上漾满了欣喜的笑意，秦朝君出声道：“虽然分析地很仔细，但还是观察力不够，”她看向身旁的段参，“你也没发现？”
    “怎么？”段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除了那四辆车，还有一辆？”
    “就在你前面。”秦朝君道。
    段参皱眉，看向前面那辆车。
    那是一辆他们跟了很久的车，这并不足为奇，他们去的这条路通往机场，来来往往车辆本就是常事，她现在无法超车，一直跟着同一辆车也并不奇怪。
    “可是，前面那辆车没有贴单向玻璃膜，而且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好像只是几个青年人啊。”后座的凯瑟琳疑惑地问道。
    “看东西不能只看别人想给你看的部分。”秦朝君淡淡地道。
    “我知道了。”段参又盯着那辆车看了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
    “什么？”凯瑟琳依旧愣愣的。
    “后视镜。”段参提醒道。
    凯瑟琳闻言朝那辆车的左右后视镜看去。
    “啊！”凯瑟琳轻呼一声，了然。
    透过那两个后视镜能看到那辆车侧面的车玻璃，而本该倒映着人影的玻璃此时漆黑一片，这显然是贴了单向贴膜。
    原来是故意的！
    凯瑟琳恍然大悟。
    故意留着车后的玻璃不贴，让他们看到里面都是普通人的假象，打消他们的疑虑，但为了保密行事，还是将侧面和前面的玻璃贴了单向贴膜，结果还是从后视镜中漏了陷。
    “前面是隧道。”秦朝君却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看了看前面一片漆黑的下坡路线，出声提醒道。
    段参点头，突然笑道：“别咬着舌头，凯瑟琳。”
    凯瑟琳突然被这样招呼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感觉车身猛地向左一转，接着便是一震猛颤，凯瑟琳忙拉紧车顶的扶手，抱紧手中的电脑，将自己缩了起来。
    段参的提醒话音刚落，便将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撞到了身旁坠着的那辆黑色轿车，黑色轿车的司机看到他们这辆车的动作后下意识地打着方向盘避让，给他们让出了空间，接着段参又是将方向盘朝右边一打，撞上了本在他们前面的那辆伪装车。
    本以为是无辜群众的车辆，段参一直犹豫着不下手，现在知道了同他们是一丘之貉，下手毫不手软，方向盘猛打，将那辆伪装车撞的狠狠朝右偏去。
    两下猛烈的撞击，在漆黑的隧道里撞得两辆车措手不及，硬是给他们在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段参冲了出来，按下了方向盘旁边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按钮，借着隧道昏暗的光线完成了“孟氏变形记”，不到半分钟，淡红色的雪佛兰新赛欧变身成了银白的宝马370，混到了拥挤的车流中。
    “……结束了？”再也感觉不到撞击，凯瑟琳睁开眼，在车中的她看不到这辆车的变形表演，却很清楚段参用了那样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的方法脱离了精心布置的包围圈。
    “结束了。”段参换挡，加速。
    隧道已经到了尽头，刺目的亮光随着段参的加速透过车窗照了进来，凯瑟琳眯着眼睛，微微适应后看到了里根机场硕大的指示牌，和一班刚刚起飞划过天际的银白色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