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缘

第9章


尤其是提到那个人时显得语无伦次似爱似嗔,在他面前倒破天荒的怕羞起来,让武帝发笑间不由得真心为她高兴。
  想到玲,武帝又想起了卫远侯叛乱一事。
  卫远侯也算是老狐狸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还撞到他手上,以为玲的离去会使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么?亏得他处心积虑的使女儿来接近他们,看得出皇朝的眼影归玲掌控只听玲的调动,却不知有了玲的命令他一样使得动他们。也就是这一时的糊涂这门皇朝巨族便只落得个犯上作乱毁家灭族遗臭万年的下场。
  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是大富大贵位高权重如一国之国舅亦不外如是,足见人的贪欲有多么可怕。那么眼前的青年真的就如他外表所表现得那般仁怀济世无欲无求么?
  武帝收回凝思,目光落在青年的手上——青年只草草吃过漱毕,现在他的双手执的不再是白玉瓷碗和羹匙,而是在取挂于胸前的三年前他送给他的“平安符”——看着青年在他面前跪下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奉上“平安符”口中说着“此物太过贵重草民收受不起请万岁收回”的话,武帝默然不动,只是静静地平视着青年。
  他知道青年聪明过人,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没想到他连这个也能猜到。
  的确,这“平安符”并不单单只是平安符,而是代表着皇朝眼影主人身份的令牌,做成平安符的样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携带保障安全无虞。而商瑨商旻两兄弟就是奉命去照顾保护兼时时刻刻回报他的情况于他的眼影,所以其实青年这三年来遇到了什么做了什么过的怎么样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事无巨细,他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武帝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对着眼前双目失明却心如皎月的青年,武帝沉吟良久,才缓缓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断然道:“东西朕送出手了就没有要收回的道理。现在,它只是平安符,聊表朕的心意,卿无须多项。”
  武帝既然这样说了,青年也不打算做个不识趣的人,只是他还有迟疑。而趁他迟疑的那刹那功夫,武帝已经掉转头离开了御花园,这下子他是连反对的话也没法说出口了。青年放下手臂不由得暗自苦笑一声,手下却是毫不含糊的将平安符稳稳地复挂于颈上放进领口里贴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心意么?
  如此拳拳之意又怎教青年不感动?
  更何况一位是堂堂一国之君,那个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富威严理当最傲最霸被臣民视若神祇奉若神明的人物;更何况一位是那个温润如玉仁善无双看似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对所有事漠然视之淡然处之实则渴望关怀最易受感动的青年。一个是本该极少有温情难得有温情有了温情却是温柔兼霸道令人招架不住拒绝不了的独裁君主;一个是救死救难如救世主般给人安慰信心与力量依靠看似稳重独立实则需要温情需要依赖轻易就能感动却从不主动表现分毫的圣手神医。
  这样的两个人撞在一起,情愫暗生下,会发生什么发展成什么样也只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鉴于此,青年从来不强迫自己正视这段感情厘清这段感情,他不去遏制,放任它发展,一切随心而动随性而为。所以当这段感情由懵懂模糊逐渐的清晰明了,即便发现这种有悖人伦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恋,他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知道,什么也不会改变。
  这种日久生情自然而然的情愫,明了了依旧故我,武帝还是那个武帝,他也还是那个他,他自信不会有所改变。
  只是他到底错估了。
  多年以后,青年回想起那时的心理都不由得哂笑暗叹——懵懂迷糊的时候是一回事,至少那时情愫只是初生,想要遏制还是很容易的;清楚明白后是另一回事,情根深种欲罢不能,更何况青年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去抗拒抵制。
  随心而动随性而为。
  青年不曾在乎这情来的违逆人伦纲常惊世骇俗,难道世人也容得下这种情吗?
  青年玲珑七窍心肝,又怎会不明白?他只是不在乎。那时的他,又怎知道,他二人的爱恋会牵连如此之广如此之深影响如此之大呢?
  祸国妖孽,狐狸精转世,勾引当今圣上,动摇皇朝国本,若不尽早除之,必定祸国殃民,后患无穷。
  声嘶力竭痛心疾首震颤人心的呐喊进谏,满目鲜血满目尸身以及圆睁不瞑的双目。
  就因为身为男子的自己爱上了同为男子的他么?
  那时候青年宁愿自己是聋子瞎子,那时候青年只觉满心冰寒凄凉与痛楚。
  他是圣手神医,从来都是受人尊敬地感恩戴德地,何曾听过如此义正词严理直气壮的谩骂,何曾误伤过半条人命?可是就有那么一位赤血忠心的臣子倒在他的面前回救无力。
  那还是他不巧之下无意撞见的,阻止自己救人的正是那高高在上却爱他至深的武帝。
  那时的武帝气的浑身发抖,紧紧地箍着他口不择言:“逆君犯上,不知好歹,死有余辜,你还救他作甚?难道是认了他的满口胡言?你把朕对你的情摆在什么地方,全忘了不曾?”
  那是他第一次明明有能力却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那人因他而死,也因为武帝的霸道,硬生生把一条性命与他们的爱恋划在了一起来比较。然而若不是情深无比,又怎会令一向冷静自持的君王失了平衡呢?
  只是这样的人何其之多,他不知道的无辜惨死的人又有多少?这样的杀伐有用有意义吗?
  青年黯然。
  武帝是知道他的,他温柔,也霸道。
  所以他把血淋淋的事实摆给他看,不容他回避,他要他正视,他要他坚定,他要他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沧海桑田,天崩地裂,他依旧会坚定不渝的爱着他伴着;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禁忌之恋,痴缠一生,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青年呢?
  青年瘫在武帝怀里,素来淡然温润的眸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水光,却字字坚定句句不渝的告诉他:“翊,肖珣不悔,不悔。”
第七章
  青年睁眼时颇为气恼。
  他本以为,卫远侯犯上之事未了,朝堂诸事烦多,武帝忙了一整日早已精疲力竭只抱抱他就该完事了,哪知他精力旺盛竟从亥时痴缠至次日卯时硬生生耽搁了早朝。
  青年睡得很沉,却不安稳,所以他醒的很早。
  武帝睡的更沉,身体疲劳之极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快,所以这一睡便是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了。听着身边平缓绵长的呼吸,感受着肌肤相亲的亲近与放松,刚刚冒出头的懊恼立刻全数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浅淡温柔的愉悦笑意,就着黑暗,温馨蔓延至四肢百骸泛起满腔甜蜜。在浓烈情意的驱使之下,青年缓缓伸手细致温柔的抚上那人沉睡的脸庞,描绘他的眉眼。
  忽地想起那些他刻意惹他生气的的往事片段,堂堂一国之主冷血君王却像个孩童般斤斤计较气急败坏,很有趣,不是吗?
  原来对着武帝,他是这般恶劣的一个人,老虎头上瘙痒。
  的确,他一直当他是病猫来着。藏了爪牙的老虎不就是一只病猫吗?喵喵几声却伤不了人。
  至少,不伤他。
  武帝醒来的不算迟,睁眼时正撞上青年在昏暗的静夜中悄然含笑纤尘不染的面容,如雾里观花般朦胧不清却惊情绝艳摄人心魄,教他一瞬间看了个痴。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寒气丝丝入骨。偌大的寝殿却翠烟袅袅温暖如许。一整日流连榻上两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却谁也没想要打破这等气氛只为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怔然相对静默无言时,武帝一手揽过那人的腰腹将彼此紧密贴合之间不留一丝缝隙,额抵额,鼻对鼻,呼吸交错,暧昧难言。无声一笑,脑中只剩下与此人耳鬓厮磨携手余生的念头。
 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如今他江山在手大权在握,两情相悦蓝颜在侧,又有谁能反对阻挠?
 古来君王皆无情,不过是因人而异。人人都道君王无情方能成其事,情之一字,不过是通往真正帝王路上的一颗碍眼的绊脚石。
  笑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如果成全自己的帝王之路必须先得牺牲心爱之人的话,又怎能算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他要的是一生逍遥一世快意,又岂会容许自己的一生中有如斯遗憾?
 高处不胜寒不是他想要的。
  还是说,君王有情就必定会成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辈?
  别人也许是。
 他不是。
 他已然睥睨天下。真正的君临四海。
 打断武帝凝思的是一声极不合时宜的“咕咕”叫饿声,君王怔了一瞬,不禁哑然失笑。热气喷到对方脸上,敏锐的感觉到了与青年额头相触的地方的温度瞬间升高了不少。
  许是脸红了。
 武帝极力克制住要仔细看看的念动,唤了人进来伺候。
  待到一切妥当再次安歇时,已是子夜时分。
 二人睡意全无,靠在一起喁喁私语。
 青年没什么好说的,相信这三年来的事情武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倒是思及自己一进宫便是流连榻上被人吃干抹净面色微红,又兼有武帝的呼吸撩在耳畔,肌肤相贴全身阵阵酥麻,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武帝细察入微对他的赧颜窘态了然于心,明里暗里笑意难敛,一门心思的逗弄着青涩皮薄的青年,甜言蜜语说了不少,正经话倒是寥寥无几,直弄得青年面红耳赤羞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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