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缘

第11章


  这一夜,武帝依旧不曾宿在任何妃子的处所。然而到了第二日,几乎所有登场演戏的人都得到了一个令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原来皇帝昨夜并非独宿寝宫,而是到那个不知何故于四年前被列为宫人禁地的桃林里过夜。知道消息的人都在猜测这是为何,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金屋藏娇,难道里面住了一位绝世倾城的大美人吗?难道这逾月来皇帝不近后妃是因为此中美人?
  年轻的帝王坐拥天下,阅美无数,究竟是怎样的美人有让帝王连月不宿后宫的魅力?她又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这些都毫无前兆。
  他们猜测、惊疑,却只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沼之中。很快地,他们想到,如果单单只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实在是不足以令君王费那么大的心思来掩饰,一瞒就是四年之久,而且之前毫无兆头,只在卫氏谋逆之后才浮出水面。
  于是,他们不得不往更坏的方面想——或许里面的人氏君王真爱。
  爱,多么可笑的字眼,君王也会有爱么?
  有。当然有。他们只是藏得太深保护的太好不肯让别人发现罢了。
  会不会是这样?如果是真的……
  他们不敢往下想了。
  如武帝这般的君王,一旦动了情,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于是他们不由得又开始新一轮的想象……
  不过武帝可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揣度他们这些有的没的心思,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面非常的平静,只微微挑了挑眉表示了一点惊讶而已。要知道,他将桃林列为禁地派了大批眼影暗中护卫从不许宫人随意进入,那人生活所需也全由眼影暗中安排,那人从不曾踏出那里他自己去桃林也不是别人能知道的还只道他呆在寝宫里,身边伺候的人自也不会多嘴饶舌,那么究竟是谁传的此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连眼影也毫无所知的话,就真的很难查到了。
  然而外表如此,内心里是什么样,又有谁知道呢?
  诚然,武帝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烦——找不到始作俑者他自然烦——却没有该有的怒,反而有一丝隐隐的期待的雀跃。
  事情挑开了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武帝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那人藏一辈子。
  现在借着此事,光明正大的将那人带在身边,其实正合他的心意,也免了他再去寻由头的功夫。
  武帝现在考虑的是该怎样借助这股突如其来的东风让青年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其实那些人想的不错,这皇后的宝座就是为桃林中人准备预留的,只不过他们都绝想不到那是个男子而已。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武帝想的很简单,就是不想委屈了那人。
  武帝算盘打得响——他已是一国天子唯我独尊,他的决定不容别人置喙——却没想过那被他自作主张谋划着未来的青年答不答应。
  那么现在青年又在想什么呢?
  还是那桃花纷飞的林子,只见那被谣言传的满天飞的当事人静立在风中,衣服发上沾了不少桃瓣显然已站了很久,神情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桃花谢时,人去楼空。
  三年前离芳菲谢尽尚有一月时,武帝对他表白了心意。当时他除了震惊之外,理不出任何思绪。他不只一次遇到那种事,以往他只觉得有丝反感,但是神智清晰处事不惊无一例外被他全部一次性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几乎连考虑都不曾。而那次他却是方寸大乱了。
  武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一清二楚,按理说他冷血到残忍自私自利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对他有好感,然而他偏偏又看穿了武帝这层外衣下的人性化的一面——他对外人有多绝情,对自己人就有多重情——这点从他因玲而对他百般容忍就可以看出。
  往后那一个月里,武帝照常每日到小楼坐坐,和平常一样静静相处着就像什么事都没有般,只是丝毫不掩饰他对他的温柔。
  足以腻死人的温柔。
  尽管有些温柔的举措会演变成帮倒忙的局面,青年往往是一笑而过却是暗自感动记上心头。
  繁枝最好近残春。
  人间四月芳菲尽。
  正是离别时他允诺道他不会再逼他入宫。但是若他主动前来他就当他是答应了他,再无出宫的可能。临别还以那平安符相赠。
  再无出宫的可能。
  圣手神医怎么可能一辈子呆在这深宫大内呢。
  最多挨到花尽,楼空人去,纵是再见应隔年。
  但他也知道那人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劝服他放自己离开成了令他烦扰的难题。他以为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他以为他足够了解武帝就算在怎么不甘愿,他也不信他能不顾他的意愿留他一辈子。
  但正如武帝不知青年所想的一样,青年也不知道武帝心里的那些个出人意表的想法。倘若他知道了,只怕得叹一声所爱非人。然而他毕竟不知道,所以他在之后真正的见识到了武帝的霸道与狠绝。
  那种帝王与生俱来的在武帝这里表现得尤为明显的手段。
第九章
  淅淅沥沥一场春雨过后,桃花零落满地。空气潮湿地散发着残花和泥土的气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本该是一个叹春惜春伤春的时日,然而浮华幽暗的深宫却正战火连绵上演着一场又一场明争暗斗血雨腥风的戏码。这次他们斗争的矛头都有意无意的指向了传说中甚得帝宠不知真假的“桃花美人”。以此同时,暗杀的戏目也悄然来临接踵不断。
  而引发此次事件的当事人却浑然不觉依旧过着与世隔绝伴花品茶的悠闲生活,直到春雨刚歇天色初霁的那天夜里。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样的夜里注定不能平静。
  重重高墙的某个深处此刻正灯火通明,正是一派丝竹悦耳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繁华热闹景象。
  宫廷夜宴,为外来使节接风洗尘。武帝自登基以来,秘密招兵买马,暗里勤练士兵,大有不日即将挥师伐敌之势,只是表面上依旧与邻邦交好使节来访自是得有一番礼遇。
  这样的宴会,安全防御公事是很重要的,因此今夜御花园里的守卫比往常不知严密了多少倍。只是此处警卫重重飞虫难进彼处就不可避免的稍显松懈疏漏。
  只见离此处甚远处一鬼魅般迅捷轻灵的飞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一定的方向穿行在深宫高墙之中,行动不见一丝迟疑显然是非常的熟悉地形。
  突然黑影若有所警悄然的趴伏在墙头眼睛盯着前方无边的黑暗敛息以待。
  清风带着寒气徐来,周围暗影斑驳悄无人息,黑影一动不动恍似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娃娃眼紧盯着前方,削薄的双唇紧抿,静静蛰伏着。
  半个时辰过去,黑影依然不曾移动半分,耐心出奇的好,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丝毫疲惫没有半点松懈。
  清亮的双眼,平静无波却定定有神。
  很明显,这是个极擅于潜伏的高手。
  其实不仅如此,他更是个优秀的杀手。
  或者说,他只是个杀手。
  杀人的工具。
  大名鼎鼎神出鬼没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落武堂的王牌杀手之一天下第二杀手雁无痕。
  传言他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武功高强行迹莫测,长相奇丑心灵扭曲极端丑恶只因至今无人能窥其容无人见其身,他就像一抹鬼影来去无踪杀人无形,杀人无由。
  传言不可信,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对极了。
  他是杀手不错,但是他的长相并不丑陋反而非常俊美。他的武功虽高落武堂中却还有不少人能胜过他。他的心灵很正常他也并非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之辈。
  他不喜欢杀人,但是他不能违抗上官正的命令。
  上官正只给他两个选择,前一个他不会选,只有选择后一个了。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春夜的气息寒冷而潮湿,他又感到腿部的关节在隐隐作痛,只叹天公不作美偏偏先前下了一场绵绵的雨。但是今日是个大好时机,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雁无痕这样想着,尽量忽略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不喜欢血腥味,所以他杀人总是很快。一刀致命,在还来不及沁出鲜血时便能撤离。
  他发现这里的守备极不寻常,难道里面真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他决定再多观察片刻,毕竟这里是皇宫,而他是第一次来。
  他恍然又想起了四年前他第一次出任务时 ,因为经验不足误入彀中,本以为必死无疑最后关头却是上官乾越救了他,换了少门主一身重伤性命垂危。那时候他听说附近有一位医术高明救死扶伤的神医就死马当活马医的去了。
  他本以为那个传言中能起死回生的圣手神医就算不是个白发斑斑的老头也该是个中年人了,却没想到见到的人是那样一个干净清澈但双目失明的弱冠青年,即便如此,他也相信那个青年。
  青年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与相信的气息,连鲜少相信别人的他也一开始便信服——笃信他可以救活上官乾越。或许还因为他不敢想象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目空一切的人会死。
  高傲如上官乾越,当不至于为他舍弃性命,可是他的确做了。
  他想到年幼时两小无猜整日黏在一起打闹的两人,直到无邪来的那日,他却突然疏远了他,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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