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缘

第12章


  那个人他一直看不透,却总是忍不住地追随他的身影。
  从他早他一年出任务无声无息默默地离开他暗中随他出城却被上官正发现后狠狠地惩罚到他安然回来而自己带着伤躯在树梢上最先看到他暗暗无声的迎接;
  从他掩饰着不让别人知道的伤口独处时难捺的细碎呻吟和深夜无人的庭院里勤习剑术的身影……。
  上官乾越,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杀手。而他这个天下第二的杀手,其实是名不符实的,至少,无邪就比他厉害。只不过无邪的生命太短。上官正给他的前一个选择是一辈子在他的保护下活着,无邪去做落武堂的杀手;另一个选择是他和无邪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活着的人才能加入落武堂,而他选择了第二个。他杀了那个一身红衣飞扬护他爱他的人,虽然那是他无意是无邪甘愿的。他从来就没有那么深刻的厌恶过红色反感过鲜血。
  一个讨厌见血的人又怎能成为一个一流的杀手。
  他做到了其实是因为一直都有人不让他出太危险的任务或暗中护着他吧!
  而这一次才是真正凶险异常的任务。皇宫大内,是几个江湖人能进的,愿进的?即便高手如云如落武堂,也无人轻易接受这个任务。而他接了,只因最好的人选上官乾越不在而他负有天下第二杀手之名。
  终于,他动了。
  身轻如燕,眨眼之间就窜进了那片桃林。他已经观察过,这片桃林中没有任何警备,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以最轻的身法最快的速度到了小楼前方最近的一棵树后,手中飞镖正打算出手却在看清那突然转过来正对着他的容颜时怔住,一双娃娃眼露出了茫然疑惑与挣扎的神情。
  他万万也没想到这次要杀的人就是救过上官乾越一命的那位神医。
  他想到落武堂的第一条规定——任务失败者需以死谢罪。
  他犹豫了。
  又想到如果委托者去世的话这个任务就取消了杀手也不必再偿命的事;只是委托者的身份从来就是机密,他又去如何得知?
  这该如何是好?
  他不可能再杀那个神医难道就得用自己的命来偿吗?
  神医的命。
  上官乾越的命。
  他的命。
  还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正自犹豫不决,在灯下独坐的青年开了口:“春夜露寒,阁下既然来了,请进来喝杯茶暖暖身。”
  雁无痕闻言,果真不再匿影藏形,大大方方从大开的窗口掠了进去。
  青年起身,忽地微微一怔,脱口道:“是你。”
  站定房里的雁无痕一惊,看着青年平静的脸庞墨玉般的眸子却不回话。注意到桌上的蜡烛他忽地产生了一种错觉,青年的眼睛就像那黑曜石般闪闪的发着光,哪里是盲眼的样子?
  但他知道这只能是他的错觉。
  青年的这个习惯他知道。虽然自己看不到,却想着要与人方便,所以深夜他的房里总是备着蜡烛。
  那么现在他是在等人吗?
  青年果真倒了杯茶,微微一笑对他道:“先用茶吧!”
  这茶还是热腾腾袅袅的冒着白烟。
  一旁摆着煮茶的用具。
  满室茶香与花香融为一体让人的身心不由得一松。
  雁无痕眼眶忽地一热,怔怔无言,依旧静静立在窗边的墙前。
  青年也不勉强,站着默了一会,忽问:“你是来杀我的?”
  “雁无痕,落武堂第二杀手,我听人说过你。四年前你还是无名之辈,但造诣已不凡。如今看来果不是池中之物。你身上杀气很重,杀了不少人吗!”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你想死?”现在,雁无痕终于开口了,他问。
  青年摇头:“我不想死,也不想杀人,所以我会尽量制住你。”说着,他的手上已不知何时捏住了三根泛寒的银针。
  雁无痕忽地一惊,他倒是想不到青年还有反抗之力。但不管如何,他总是不能出手。
  青年等了一会,缓缓道:“你的身上并没有杀气,为何还要勉强自己?”
  “这次就算我还你的情。”雁无痕说着已从窗口跃出,眨眼间便远远地离开了。
  青年怔了一会,收回银针,静静坐下。
  是什么人委派落武堂的杀手来杀他?
  有什么人要杀他,或者说杀这小楼里住的人?
  心里漫过丝丝缕缕的疑惑,是什么人将目光凝聚到这栋小楼,又是什么人在武帝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用了摄魂香,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第十章
  夜宴继续进行着,尽显一派和乐繁华之景。
  武帝斜坐在龙椅上,状做不胜酒态,闭目假寐,心思却是转到了青年身上。
  他们之间,果然相距太远。
  他真的应该如此逼他吗,再次将他软禁在小楼里?如今小楼已成为众矢之的,他虽然令人加强了防备全天候的保护着小楼,却难保不会有真正的高手亲来,届时就算是有再多的眼影也无济于事。
  思及那日疯狂的发了狠将那人禁锢在自己身边的自己,又怎舍得看他受一点伤害?终究是完完全全地沦陷了吗?
  武帝想起那天的情形,唇边不由得溢出一点苦涩的笑意。
  那一天,他很忙。
  小楼的消息不胫而走,他却查不出丝毫头绪;群臣的奏折堆积如山,这样那样的不一而足,不过最多的还是奏请他早日立后,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态;三皇子的生母杨贵妃染恙,思及她乃执商界之牛耳杨老的掌上明珠地位特别,便象征性的去慰问了一番。
  之后精神略为恍惚的回到桃林已是掌灯时分,生生错过了晚膳。
  青年一如既往的等在树下,身上落满了花瓣,上好的软云罗制的春衫在月下映出一道翻飞的影,生生为那单薄的人笼上了一身清寒。
  武帝一阵心疼,不由地快走几步将那尚来不及反应的人一把抱住,双手在他背后摩挲着驱寒,酝酿着正要说一说他,青年却先一步在他怀里咳起来同时用力的推开了他。
  武帝面上一寒,只道是受了寒又见那青年虽止了咳脸上却是一片红潮在月下倒显妩媚,心旌便不由得一荡,一时倒忘了反应。
  青年倒不管他怔不怔地,又将脸凑近他肩头细细的嗅了嗅,武帝只觉得一股青年身上独有的由内而外散发的的幽香萦绕鼻端,特别的蛊惑人心。
  如此良辰美景,兼有心爱之人相伴,情难自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武帝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然事与愿违,青年再一次挣开了武帝的怀抱,一张俊脸在月光下如玉般清冷柔和,染上了细细碎碎的担忧的光,急着问他:“你刚刚去了哪里?”
  “杨贵妃今日身体染恙,朕去看了看。”他随口答着,揽过青年的肩将他护在怀里往小楼走,一面随口问道,“怎么了?”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一直到进了小楼关了门窗隔绝了外头的月色一片黑暗中被武帝抵着门抱在怀里,才道:“你的衣服上沾有淡淡的异香,若不是我嗅觉敏锐又如此近距离的与你接触,根本就闻不到。”青年没有说的是,若不是他刚好是神医,即便是闻到了这股让他不舒服的气味也不会在意。
  武帝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些没有出口的话。他不由得就心头一跳,眸光已转暗,暗忖着好大的胆子竟敢来算计他——他可不是吃素的可以任他们宰割。
  脑中掠过这些发狠的念头,武帝手上的动作还是异常的温柔,徐徐问着:“你可知那是何香?”
  青年略为沉默,纤捷半合,闻着那几乎散尽的残香又确定了一遍方道:“若我所料不差,这是摄魂香。”
  “摄魂香的主药摄魂草生长于极阴极寒之地数量稀少且栽培不易,因而鲜少有人制的这摄魂香。但因其香味可致人头脑发昏精神恍惚又黯淡几可令人忽略不计,它施展起来也是无往不利,令人防不胜防。”青年说完抬头,一脸的担忧。
  武帝微微一笑:“别担心了。朕既然心中有数,又怎会让他们得逞?”
  青年微微颔首,半合着眼若有所思,却是在考虑着开口道那离宫之事。
  武帝只道是他还放不下,便握住他的双肩扶开他一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捧起他的脸凑上去,额抵着额,一脸轻松地笑道:“说了这么半天,朕还没有用膳呢。朕饿了。”
  青年听武帝最后一句话说得怪腔怪掉,忍俊不禁,推开他少许道:“你等等。”说着径自转身,熟门熟路地走到房里正中道的桌边,拿起火折子点了灯。
  武帝立在原地,看着蜡烛一点点的跳跃着亮起来,火光映在青年沉静柔和的面上,晦暗不明,心里顿时泛疼,他走过去,自背后将青年疼惜的轻轻抱住,低低地唤:"珣”
  这一声呼唤,包含了多深的柔情?多么溺人的温柔的漩涡。
  心脏被这甜蜜的情涨得满满地似要溢出来,甚至涨出了一丝半缕遗憾的痛。
  遗憾,遗憾……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青年还遗憾什么?
  遗憾他看不见他吗?遗憾他必须的离开吗?还是遗憾相见的太晚……?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这份异样的痛来的太过细腻,太过温柔,太过隐讳,太过仓促,也太不该……执着于既定的事实并不是青年的个性,可见情之所至不能自已真是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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