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缘

事实上，在今天以前，也却是如此。
  但是意图伤害青年的，他又怎能放过，更何况此事发生在自己的禁宫之中？
  形势不容乐观，这是武帝思虑良久得出的结论。
  倘若他冒然干预涉足江湖事，势必会打破这平衡的局面，到时候朝廷不是朝廷，江湖不是江湖，必是一场大乱。
  而就目前看来，朝中已有人连上了落武堂。且今夜商瑨等人是中药受限，那么与落武堂处在同一战线的极有可能就是杨氏兄妹。
  倘若猜测属实，凭着杨老在商界的地位，杨芸在朝中笼络的势力，杨妃在禁宫做内应再加上落武堂杀手神出鬼没的手段，确实能够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他们刺杀青年这般打草惊蛇却是为何？又因何放过青年？
  时间像流水，武帝自沉思中回过神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御书房里依旧亮着烛光，照着武帝冷笑的面容，阴森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
  江湖与朝廷一直以来都处于平衡状态没有大的动乱除了明面上的不干涉原则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因果——相互依存，互惠互利——素享武林盛誉的武林世家名门正派为了维持稳固并传承基业，都需要得到朝廷的默认并以其为依托打压对抗与之存在利益冲突的对手；同样的，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朝廷也需要结交相应的盟友代为维持江湖的秩序。“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就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甘苦与共。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既然不便介入，不让他们代劳，更待何时！至于那暗中的始作俑者，就有他亲自来对付：胆敢伤害青年的人，他绝对会叫他追悔莫及；觊觎他宝座打他注意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陈年旧事
  这是一桩陈年旧事。
  故事发生在一对烟花姊妹，一名少年郎中和一位富家公子之间。
  二十多年前。
  烟花三月下扬州。
  彼时扬州花柳巷勾栏苑最富盛名的女子当属留香阁的薛宝儿、薛贝儿二人。
  这两位青春年少芳华正茂的姑娘生就一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自不必说，更为难得的却是她二人就似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模样般直令人生出灵魂出窍对镜成双之感而细看之下却又直叹一个是水中月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疏离清冷之姿毫不作态一个是盆中花目力所及间触手可得温顺娴静之态浑然天成哪还有半分神似之处可言！
  俗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对此二人，富贵子弟一掷千金为一亲芳泽者有之，文人骚客吟诗作赋奉赞者有之；欲为其赎身收为小妾者同样有之，却未能如愿。
  却是为何？
  那烟花女子注定一生凄苦，有此良机脱离苦海又为何拒绝呢？
  老鸨不解同行的姊妹们不解恩客不解不相干的人也不解。
  只因他们不知这姐妹二人虽身处淫秽场所却是心洁如玉的人，一心想托付的只是那世间难寻的有情郎。尤其是那妹妹，自诩才艺无双文采斐然虽身处污垢淫秽之地却因姐姐薛宝儿的保护至今仍是贞洁之身更是洁身自好心高气傲。又哪里肯轻易地将自己从一个“虎口”送入另一个未知的“狼窝”呢！
  却说有一日留香阁慕此二位之名来了位出手阔绰长相俊美的少年郎。
  酒酣意浓时她们方知此人就是风头正盛的名医郎中。
  之后自是与薛宝儿一夜风流好不快活！
  尔后郎中离去，不曾回头！
  本以为只是露水夫妻匆匆过客，却没想留下了一生的痕迹。
  两个月后，薛宝儿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起初她并不置信。要知道，烟花女子自有其生存的一套法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中自有一杆明明白白的称——这一夜恩情过后必是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无痕迹，身怀六甲是决不允许的事。
  然而她又不能不信！
  接受过后是冷静的处理残忍的对待。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即便她喝加倍的堕胎药痛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那孩子依旧稳稳地孕育着毫无不妥之处明显的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就在薛宝儿急坏了的当头，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肖信肖老爷来了。
  说起这已过而立之年的肖老爷，青楼的姑娘们自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多财多金，权贵势重；自诩风流，既滥情多情又深情真情。
  此次薛贝儿为薛宝儿考虑，恳请他为她二人赎身，他自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赎了她二人收为妾室。
  事情终有暴露的一天，两个月后他发现不对劲了——这薛贝儿借着容貌之便一人分饰两人与他辗转承欢，却不知那薛宝儿为何少见现身！
  然而当他知道薛宝儿早有身孕时薛贝儿也已怀上了他的骨肉。
  肖信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将偌大的肖家产业经营的风生水起，稳稳地盘踞着江南首富的名头自然不是易于之辈心慈手软之主，对这明摆着是给他戴绿帽子让肖家蒙羞的事情怎么能忍气吞声不作处理？
  然而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有什么能比 不能延续家祠无后——肖信虽妻妾众多女儿成群，却没有一位能继承家业的儿子——更令他忧心愧怍辗转难安的呢？
  于是日子就在这焦急的等待中煎熬而过。
  薛贝儿生的是位公子哥儿。
  肖信喜得麟儿，便依诺将薛宝儿早两个月就已出生的孩子抱出来示众并编入家谱，视为次子，取名肖珣。
  这是几人间的秘密。
  守住这秘密，这场风波就无声无息的暂时平息了下来。
  往后的日子，出乎薛氏姊妹的意料，肖信对并非自己亲子名义上却又幼子之名的肖珣非常的宠爱且纵容，纵容的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对着有长子之名真正亲子的肖璘却是非常的严厉，甚至苛刻，令人不禁暗想他是不是讨厌这孩子只不过因为他是长子所以才没有将他扫地出门。
  凡事反常即为妖！
  对于肖信这明显不合常理的行为，薛氏姊妹都糊里糊涂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随着日久月深，即便当初不明所以的薛氏姊妹再怎么愚钝也终于明白了。
  薛宝儿就是最早明白过来的人。
  对于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即便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母子天性——她不能说不疼爱；眼看着有人拿他当挡箭牌的宠着，她又怎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当充其量她也只是个表面风光实则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来阻止肖信这种明里是宠着肖珣实则是将他往风口浪尖众矢之的上退得行为呢？
  所幸，肖璘待肖珣很好。
  但是万中也有一，不是次次都那么好运的。
  灾难真正降临，是在久远的十年之后——肖珣双目被毒针所伤，失明。
  肖信理所当然的大肆悬赏求医，忧心如焚不像是装出来的。
  最后等来的是十多年前的少年郎中——而今名满天下的妙手神医。
  可即便是他来，唯一的法子，也只有换眼——以眼换眼。
  论至亲之人，薛宝儿当仁不让。
  不幸的是，手术失败了。
  薛贝儿是他亲姨，血脉相连，比之薛宝儿不过略逊一筹而已。
  这一次，神医说，成功了。
  然未及拆除蒙住他双眼的纱布，神医便携着他不告而别，从此退隐江湖不知所终。
第十三章
  有时候武帝不得不佩服属下的本事。
  他原本只是令眼影查明今日肖家父子相继卧床奄奄一息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为何，却没想到他们竟将这桩理应无外人知晓永不会得见天日的陈年秘事呈了上来。
  这样隐蔽的难以启齿的丑事，就怕是当事人肖珣也被严严实实地瞒在鼓里吧！
  可他却非常地”幸运“，幸运到他额角都忍不住开始突突地跳。
  这种事情，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插手的虽然武帝自认为自己于青年来讲绝对不仅仅只是”外人“那么一层简单的定义。
  不过，想到肖信多年来对青年的百般宠爱背后不为人知的用心，武帝眼底瞬间就笼上了冰森的寒芒——他将青年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万般宠爱疼到了骨子里，又哪有在别人用心歹毒欺负利用了青年之后仍旧逍遥度日若无其事的道理！
  ”敢于利用他爱的人，就必须有承担他的怒火付出惨痛的代价的觉悟——武帝脑中缓缓勾思出一条条阴鸷狠辣的臆想，目光却是一分不差的凝定在折子上写有青年换眼成功的那句话上，沉吟了许久，决定还是先向属下问个明白：“你是如何查到这件事的？”
  对着眼影，武帝要用的时候确是得心应手称心如意很是满意他们高速的效率，但有的时候也很头疼。
他们只为他办事却并不是全然的听他指挥，有些事情视情况而定他们也可以自行做主插手“不必要”的闲事，就比如说这一次的折子。
  孙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或许不是很清楚；但作为眼影的首领，他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以及日常的所作所为喜怒哀乐为何相信孙渝是看在眼里心中亮堂的。
  自然知道青年在他心中是何分量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他瞅着下首无言默立着恍若御书房里任意一件摆设般不引人注意的人，一边暗暗地盘算着该送他一份怎样的“大礼”作为他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呈给他的 报酬的事情，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