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咳越厉害,竟是止不住的架势,芸萝边为他拍着胸口边拿罗帕给他擦拭咳出来的秽物,擦着擦着,却发现原来雪白的罗帕上带上了刺目的点点鲜红。
“陛下,你怎么样?”她刚问了一句,他忽然用力地咳了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
番外之一病不起(3)
血喷了她一身,也彻底地吓到了她。
“来人,来人!”
芸萝开始高声地呼喊起来,有宫女应着跑进来,一看这架势,个个都有些吓蒙了。
于是去太医院请太医的请太医,端热水的端热水,整个正阳宫一时竟是乱作一团。
太医院几乎全体出动,七八个太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盏茶功夫就鱼贯跑进了房间。
“芸萝,你先出去吧!”
这种时候,他还想着她,不想她看到他病发的惨状。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芸萝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刚转过身去,泪水就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她胡乱地擦着眼泪走出去,与正准备进来的司颜烁撞了个满怀。
他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先是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
“这是陛下的血,我没事!你快些进去为陛下看看吧。”她游魂一般与他错身而过,引得他奇怪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有那么多太医过来,足够在床前围上两圈了。司颜烁显得无比多余,又插不上话,心中居然有些担心她刚才的反常。
鬼使神差般地出来找她,找了一圈,才看到她正呆呆地坐在御花园的湖心亭里,深秋的风吹过湖面,彻骨冰凉,吹得她的脸色也是冷冷的。
她居然没有在哭,听到有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轻轻问:“陛下怎么样了?”
司颜烁一愣,难不成她竟然已经猜到是他了?这个想法让他顿时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找她,从那日看到她在他面前大哭之后,他发现他居然已经无法将她忘记了。
“家父与太医们正在诊治!”
“那你为什么出来?”芸萝又问。
他就答不上来,静默了一会转身欲走,她叫住他:“站住,既然出来了,就坐一会吧,我还有话要问你。”
番外之一病不起(4)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始终背对着他,语气也是冷冷的。
司颜烁就停了下来:“娘娘想问什么?”
“陛下的病能治好吗?”她还是抱着希望的,即使已经看到他在她的面前吐血,她还是希望他可以好起来。这个希望,从他一病不起的时候就开始了,从来不曾放弃。
他觉得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还要难回答。如果以他的判断,那么就是不可以,可是他的父亲常常说他还有些焦躁,远没有到一个合格的太医的程度。也许是吧,他也这么认为,所以他不敢回答。
“我不知道,娘娘!”选择了最最坦诚的方式,是因为他的肩上还没有背上重任,所以可以答得如此面无愧色。
但是这远不是芸萝想要的答案,她猛得回过头来,眼睛狠狠地看着他:“我是问你能不能治好!能,还是不能?”
她认为无比简单的问题,他依旧坚持刚才的答案:“娘娘,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您应该等一下问问家父与其他太医。”
“我不要问他们,我问的是你!”芸萝站了起来,几乎都咄咄逼人的,但是她的眼神却又软下去,几乎带着哀求:给她一个不会让她失望,还有一点点希望的答案不可以吗?哪怕只是骗她。
他居然就看懂了她的眼神,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的无助她的绝望现在只想在他的口中得到一个释放。
但是他的父亲常常教育他,作为一个大夫是不可以轻下断言的,任何不负责任的话都不可以随便说,做人也一样。
“娘娘,请恕我无能,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您!”
他的话音刚落,耳中就听到了她的一声哽咽,她拼命想要忍在喉头的哭泣。他抬起头,看到她再次背过身去,肩头轻轻地耸动着。
“算了,我不为难你了,你的意思我懂,我都明白!”
番外之一病不起(5)
再回到寝宫已是日落时分,太医们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是将番晔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芸萝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安静地陷入了沉睡中。面色看起来非常的安详,不像之前的夜里,她睡在他的身边,总是在夜半被他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所惊醒。
她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鼻息,感受到那温热而规律的呼吸,她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在这个男人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病痛的折磨。可是他居然还有那么温柔的性格,那么博大的胸怀,她很幸运做了他的妻子,不曾后悔。
但是想到他将先她而去,这种伤心还是会在她稍稍放松的时候轻易占据她的心灵。她不是想不开的人,生死有命,谁也强求不得。
然后当要离开的是身边的亲人,再豁达的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是他可以不再疼痛的最佳选择。
她宁可他疼痛着,她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分担这一切,也不想每每午夜梦回,泪湿衣襟。
下午她在湖心亭哭了许久,司颜烁居然一直都没有走。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是陪着她,这样也就够了,她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这样伤心的哭泣过。
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不是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身份。这样的生活她过了很多年了,得到了无数的赞赏,但是有谁知道,其实她很累,其实她也需要一个肩膀。
番晔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她没办法放任自己在他的面前恣意妄为。因着他是帝国的君主,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家的夫妻到底与平常的夫妻是不一样的。
还有就是她还要顾及着他的身体,她不能替他承受痛苦也就罢了,还要让他为她伤心难过,她就更加无法说服自己去任性。
番外之一病不起(6)
其实她也想自己的家乡,黎国的规矩是,远嫁的女儿头三年是不能回去的,也不能见自己的亲人。以前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现在才发现,这风俗无比的残忍。
只有离乡的人才能懂得乡愁,没有经历过离别的人怎么会懂得离忧呢?
但是这些,她都没法说,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温柔体贴,笑容可掬。做人人口中那个熟悉的,永远宽厚慈悲的馥芸萝。
可是即使她压抑自己到了如此的地步,还是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完满的归宿。她不恨他,她恨他的病,为什么要让他不能陪她到最后?
想到以后就将只剩她一个人,她也会害怕,也会担忧,她还那么年轻,人生却快要走到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内心的挣扎太过强烈,手指也不觉有些僵硬,拂过他眉梢的时候动作稍稍大了一些,他忽然就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陛下!”她又是愧疚又是担忧,“都怪我不好,把你弄醒了!”
“没关系,芸萝!”他动了动手指,芸萝会意的伸手上去握着他的,“刚才睡了一觉,我现在精神好了许多。”
精神是好了很多,眼睛也是最近最有光彩的一次。
芸萝道:“看来今天太医用的药很有成效啊,明日就让他们重新开个方子吧!”
番晔缓缓地摆了摆头,人到了大限,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数。更何况番晔一病二十多年,早就久病成医了,自己的情况也未必一点不知道。
“好啊,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芸萝,。”他尽量大声地说着,想显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夜夜都要批阅奏章到深夜。”
“陛下,我并不觉得辛苦。既然不能为陛下分担病痛,那么为陛下分担一些忧劳也是应该的。”
她的回答总是完美到无懈可击,可是这样的她才最让人心疼。
番外之一病不起(7)
番晔顿了一顿,继续道:“芸萝,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是想回黎国还是留在这里?”
“陛下,我不想听这些!”她第一反应就是想逃避,似乎不去听不去想,就真的永远不会发生一样。
可是他不能让她逃避了,因为这已经是摆到了面前的问题,他没有多少日子了,他心如明镜一般。
“芸萝,先不要难过,回答我好吗?”
“当然是留下!”她都不用多思考一秒,“陛下,我是黎国出嫁的女儿,嫁到了弢国,嫁给了你,我生是弢国的人,死是弢国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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