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

第35章


  “这个是最低级别的,级别高的陆续推出。一个比一个好——多带劲啊!”木夏解释。
  “咱能一次到位么?要是我次次都又熨衣服又化妆的打扮,次次都白费劲,多打击我的积极性啊!”
  “不是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水准的吗?直接给你来一最高级的,你坐着神七都追不上,那不伤自尊么?还是循序渐进吧!”
  我也不知道木夏循的是什么序。
  二号选手据说是个闪婚闪离得高干子弟,手腕子上套着一皮圈,皮圈连着个小公文包。
  这次的节目是看演出,“高干”不时发表意见,完全不得要领;更要命的是不说话不动,一说话就肘击我肋下,逼得我闪展腾挪。他还诧异:“说得好好的你怎么老一激灵一激灵的呀?”
  我心说再不“激灵”非被您捅岔气不可。这高干家都什么习性啊,边说话边拿胳膊肘顶人家腰眼?
  木夏听完我的描述后大笑,“人家那是喜欢你呗!”
  “能拜托他换个正常点的方式么?”
  正常的方式就是打电话。
  我们经常在电话里默默无语,度日如年。
  一对成年男女天天没话找话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他大概也有同感,于是渐渐“咸阳古道音沉绝”。
  也不能说没收货。
  人家从蒙古带回来的二斤牛肉干,一大包干奶酪吃到我牙疼。
  “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啊!机会难得,努力把握!”木夏激动地什么似的。
  “你是把威廉王子绑架来了么?”我懒洋洋的说
  “跑英国去天天凄风苦雨生牛肉的你受得了么?”
  “要是进王室受苦我认了,我也要体会一下戴安娜的孤独感。”
  “进什么王室啊天天狗仔跟着。这主儿你要抓住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是饭店大师傅么?”
  “瞧你那点儿想象力!总离不开工薪阶层。人家可是老板,开着好几个场子呢!”
  “什么场子?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哇?你不会是给我找了个黑社会吧?”
  “真是黑社会也混到大哥级别了。见不见?”
  “见呀。我还能没见过黑社会呢。”

  其实人家算不上黑社会,不过是开着几家酒楼夜总会,江湖身份。
  见面晚宴定在自家酒楼。
  地方大,厅恨不得能有十米高,哪哪儿全贴着金箔,人声嘈杂,烟雾缭绕,门口迎宾小姐站一溜儿恨不得能有二十人。
  老大四十开外,动作迟缓,身材厚重,腹部丰满,皮肤白净,正宗国字脸,亦中亦西——从东方的观点看,犹如被供奉的财神;从西方的观点看,像扑克牌里的J。
  在我看来,老大这个角色不好演——
  一面要不怒而威,一面又要平易近人,搞得他自己也拿捏不好分寸,结果弄得面无表情;加上熬夜、烟酒,面部浮肿的溜光水滑的,整张脸就像中年妇女不小心多打了肉毒素。
  叼上烟,微微侧头,等人上前点燃;杯子空了,身子往后一靠,待人趋近倒酒。
  半天不说一句话,说一句话想半天。谈话内容显然也经过斟酌与沉淀,主要精神有三点:第一,他白手起家壮志凌云;第二,当今若干明星名人都是当年他一手捧红的;第三,国际国内形势瞬息万变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除了玩儿命点菜我一句话也没说,只顾鸡鸭鱼肉的举箸大嚼。
  木夏不断在桌子底下踢我,等吃完一看腿都青了。
  我还是不说话。
  我不仅不会演老大、演成功人士、演成熟、演矜持、演豪门,也不会演崇拜者、惊叹者、宠臣和侍妾,完全不知道此时该背哪些台词,做哪些表情,所以根本对不上戏。
  木夏只好打点起全副精神敷衍老大,言谈举止十分到位。
  席间颇繁忙,不断有人推开包间的房门前来向老大敬酒,一套一套的说场面话;老大自己则不断地接电话起身离席出去应酬。
  “抱歉久等,”老大高深莫测的回来,“刚签完一份合同。”
  木夏连连表示理解万岁,“没关系没关系,生意要紧。”
  “关于与某著名品牌雪茄场地合作的事宜,非我签字不可,麻烦。”老大回头,小姐上前点烟,老大靠在椅子背儿上吐个烟圈。
  “就是雇几个女孩子穿上超短裙在你们饭店里卖雪茄对么?”我突然开口。
  木夏紧着掐我的大腿。老大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那双眼睛像一对没洗干净的大玻璃杯子,空洞黯淡。
  我们起身告辞,老大也不甚挽留,只说一会儿还有古装艳舞表演不看可惜,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哈欠连天。

  “全叫你搞砸了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儿敬业精神啊?”木夏狠狠地踩着油门,在西二环上横冲直撞。
  “生理期,实在没精神。”我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那还可以理解,我让他再做一次东?”
  “拉倒吧。我看他还是对你感兴趣。”
  “不会吧?”
  “会,不然聊那么投机?”
  木夏扑哧一笑,脸上流露出矜持的娇媚神色,“既然来了,总的应酬一下啊!”
  “干脆你们俩凑一对得了,我保证不嫉妒。”
  “得了吧,我家那位嫉妒。对了,”她突然跟大彻大悟似地说,“刚才应该把你的名片给他,总监头衔呢,多唬人啊!”
  “你的更唬人,还董事长呢。”
  “你说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吧?”木夏最后通牒,“对了,你说要找个赤子之心的,但赤子之心的人应该什么样?”
  我嘶的吸了口气,仔细想想,“我也不知道。”
  “这怎么找啊?没个标准。”
  “想不出标准啊!”
  “你梦中情人是谁?”
  “爱德华·诺顿!”
  “没听过。回家我就上网搜,看看这个爱得慌红茶究竟何许人也!”
  半夜木夏给我发短信:原来你喜欢小白脸型的呀!
  我回:脸白不白没关系,要的就是忧郁找抽的那股子劲道!
  她:别扯淡了,说点儿正经的。
  我:正经的就是找个你这样的,一见如故、善良体贴、还能跟我一块儿贫。
  她:不得不忍痛拒绝你。我现在做变性手术我家那位不能答应。

  木夏很讲义气。
  木夏认为她比我还了解我,“你得找一个成熟稳重的,踏实的过日子,必须的!”
  照此标准,她又为我物色了一位48岁的医生以及一位52岁的导演。前者秃顶,后者鹤发童颜。
  我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几乎立即鞠躬喊声“叔叔”。
  “合着成熟就是老呀?”我翻着白眼问木夏。
  “岁数大会心疼人啊,而且保证一心一意。”
  “我怕我三心二意。”
  “那小姑娘不是比你前夫小十六岁么,人家怎么能如胶似漆呢?”
  “不知道啊,大概一个尊老一个爱幼,和谐到一块儿去了呗。”
  “你就不能试试?”
  “咱能不整这黄昏恋么?”
  “你以为你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啊”
  “再怎么说,我离最美不过夕阳红也还有一段距离吧?”
  因为相亲我着实忙碌了一阵子。
  那阵子堪称川流不息泥沙俱下。
  由各色朋友介绍的各路英雄好汉让人眼花缭乱:包括一个横着比竖着宽的厨子、一个戴耳环说话结巴的撰稿人、一个给领导开车的体面司机、一个欲给俩女孩寻觅后妈的银行处长、一个建材城摆地摊儿的小老板、一个出国前预备娶个媳妇跟行李一起带走的精明学者。
  我努力发掘者自己和他们的共性,却常常一无所获。
  我头一次发觉,原来三十岁的离婚女人在别人眼里如此popular,简直就是人尽可夫嘛!
  “咳,一到三十岁,甭管离没离,一律退居二线。精英是甭想了,剩给咱们的全是边角料。”粟粟感慨。
  “你不说你受不了精英么?”我反问。
  “什么精英!一个开口闭口某年红酒某年雪茄,英语法语加方言一起招呼,蔚为大观;另一个一嘴地道的京片子,进餐厅非跟人服务员要全英文的菜单。你说是不是找抽?”
  我们一起大笑。
  “不是有个开大奔的尾随你么?”我问。
  “他女儿比我小三岁换你你去么?”
  “不去。开航母尾随也不去。”
  “是不是咱们要求太高了?”她游移。
  “冤枉!”我大叫,“你是高标准严要求,我都没标准了还怎么低呀?”
  “以前我觉得恋爱嫁人还不简单?是个女人就会,”粟粟看着天花板,很茫然,“现在看来这很可能会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仅是我和粟粟。
  如果把我们身边所有女中年的相亲故事原样写出来,即成短篇小说集,无需修改,篇篇精彩。
  “见了这么多都看不上眼?真等威廉王子吗?”木夏揶揄我。
  “他真来了我一样看不上。”
  “人家到底都什么地方不好你说来听听?”
  “没感觉。”我坦言。
  “什么感觉?”
  “恋爱的感觉。”
  “青春期还没结束呢?”
  “青春期那叫早恋,大姐。”
  “做人要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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