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8章


他打开一个棕色纸袋,掏出一个裹着塑料包装的鸡蛋沙拉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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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与自杀结论不符的证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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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事吧?”
  “没事。”
  “来一半?”
  “不。”
  “唔,你感觉怎么样吧?”
  这个问题让我笑了。同一个问题,我以前问过多少次啊。我的笑容准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皱起眉头。
  “瞧见这个吗?”我指指我脸上那道伤疤,“就因为向别人提出这个问题,我得了这个。”
  “抱歉。”
  “用不着。当初我也没道歉。”
  5
  看了我哥哥之死的档案文件后,我决定调查特里萨・洛夫顿案的详细情况。如果我想写我哥哥的死,我就得知道他所知道的情况,了解他的感受。但格罗隆这一次却帮不上我的忙。这件谋杀案仍在调查中,档案受到严格监管。格罗隆肯定觉得替我弄这些材料太冒险,失大于得。
  我去了人身组的办公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吃午饭去了。我想找韦克斯勒,于是直奔萨泰尔饭馆。当警察的很喜欢去那儿吃午饭,顺便喝上几杯。他在那儿,可问题是,圣路易斯也在。他们没看见我,我有点犹豫,觉得或许应该先撤,等韦克斯勒一个人时再来找他。但就在这时,韦克斯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走了过去。他们的盘子里只剩下调味蕃茄酱,看样子已经吃完了。韦克斯勒面前摆着一杯酒,瞧上去像占边威士忌加冰。
  “瞧是谁来了?”韦克斯勒高兴地说。
  这是个火车座,我挤进圣路易斯那一面,好正面看着韦克斯勒。
  “哎,怎么回事?”圣路易斯有点不高兴。
  “挤挤。报纸的事。”我说,“最近怎么样?”
  “别搭理他。”圣路易斯急忙对韦克斯勒说,“他想打听他不该打听的消息。”
  “我吃的就是这碗饭,”我说,“有什么新鲜的?”
  “没什么新鲜的,杰克。”韦克斯勒说,“大狗说的是真的吗?你想打听你不该打听的消息?”
  这是一套舞步,一套友好的废话,用来带出棘手的信息交流,使提问和回答不至于过分直接突兀,让大家都觉得更自在些。跟警察们彼此用昵称称呼是一个道理。像这样的舞步我跳过不知多少次了,十分在行。这种事很有讲究,像高中篮球队里做的那种三人传球练习。你的眼睛不能光盯着球,得同时注意其他两个人才行。我做事向来周到细致,但肖恩却从来只靠蛮力。他玩的是橄榄球,我是打棒球的。
  “不完全是。”我说,“但我已经重新开工了,伙计们。”
  “这不,来了。”圣路易斯哼哼着,“当心点。”
  “对了,洛夫顿案有什么进展?”我没理会圣路易斯,朝韦克斯勒说。
  “喔哟哟,杰克,这会儿你是作为记者跟咱们说话吗?”韦克斯勒问。
  “只不过随便聊聊。你说的对,以记者身份。”
  “那么,无可奉告。”
  “这么说,没什么进展?”
  “我说的是无可奉告。”
  “你瞧,我想知道你们掌握了什么情况。这案子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你也知道,即使它还没划进无法破获的死案档案,也快了。而我只想看看这个案子的材料,我想知道让肖恩陷得这么深的到底是什么事?”
  “你忘了件事。你哥哥已经被定为自杀,结案了。他在洛夫顿案里陷得多深已经无关紧要了。再说,他的死到底跟洛夫顿案有没有关系,这还说不清呢。最多只是原因之一,我们再也没法弄清了。”
  “这套废话你就省省吧。我刚刚看过肖恩的材料。”韦克斯勒的眉毛似乎朝上抬了一分。“明明白白写在那儿。这件案子拖垮了他,让他去看心理医生,让他把每一分钟都花在这上头。别跟我说什么没法弄清了。”
  “听着,小子,我们――”
  “你这么叫过肖恩吗?”我打断他的话。
  “什么?”
  “小子。你管肖恩叫过小子吗?”
  韦克斯勒迷惑不解。
  “没。”
  “那就请你也别这么叫我。”
  韦克斯勒认输地抬起双手。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案卷?反正你也不打算继续查下去。”
  “谁说的?”
  “我说的。你害怕了,伙计。你看到它是怎么祸害了肖恩,你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把案卷朝抽屉深处什么地方一塞了事。我敢说,现在上头准积了厚厚一层灰。”
  “听着,杰克,你可是真真正正的满嘴屁话。你要不是肖恩的弟弟,我非把你从这儿扔出去不可。你在挑衅我,我不喜欢被人挑衅。”
  “真的?那就请你想想我的感受吧。说到底只有一句话,我是他的亲兄弟,单凭这一点,我就有资格接触案子的内幕。”
  圣路易斯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喂,大狗,你是不是该出去找个消防栓,撇腿撒尿留个记号什么的?”我说。
  韦克斯勒刚爆发出一声大笑便赶紧忍住,但圣路易斯的脸已经变成了红色。
  “小杂种,你给我听着,”他说,“我非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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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与自杀结论不符的证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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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伙计们,”韦克斯勒打圆场,“行了。雷,要不,你上外头抽支烟去?我跟杰克谈谈,让他清醒过来。我一会儿就出去。”
  我迈出火车座,好让圣路易斯挤出来。经过我身边时,他恶狠狠地横了我一眼。我重新坐下。
  “想喝就喝吧,韦克斯勒,用不着装出桌上没摆酒的样子。”
  韦克斯勒咧嘴笑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不管是不是双胞胎,反正,你可真像你哥哥,抓住什么事就轻易不撒手。还有,你同样是个好卖弄机灵劲儿的混蛋。要是刮了胡子,再剃了你那一头嬉皮士头发,你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案卷的事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你非拿给我不可,这是你欠他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这件事我没法放手,除非我把它彻底弄清。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干。”
  “还想拿这件事写篇文章。”
  “写作对我的作用,就像这杯酒对你的作用。动笔写这件事,我才能真正理解它。只有这样,我才能最终让这件事入土为安――这就是我的目的。”
  韦克斯勒地目光从我身上转开,拿起女招待留下的账单。接着,他一口喝干杯里剩下的酒,走出火车座。他站在那儿,俯视着我,长叹一声,喷出满嘴酒气。
  “到办公室来吧。”他说,“我给你一个小时。”
  他竖起一根手指,重复了一遍,生怕我没听明白。
  “一个小时。”
  走进人身组办公室后,我在我哥哥生前用的桌后坐下。这张桌子还没重新分给别人,或许它现在已经成了一张会带来霉运的桌子。韦克斯勒站在摆了一面墙的文件柜前,在一个打开的抽屉里翻找着。圣路易斯不在,显然决定跟这件事不沾边。韦克斯勒终于离开抽屉,手里拿着厚厚的两个卷宗。他把文件放在我面前。
  “所有材料都在里头?”
  “每一份都在。一个小时。”
  “得了吧,这堆文件足足十厘米厚。”我想试一把,“我还是带回家去看,看完再带――”
  “我说的没错吧?跟你哥哥一模一样。你只有一个小时,麦克沃伊。把你手表上的闹钟设好,一个小时一到,这些文件就得放回那个抽屉去。现在只需要设五十九分钟了,你在浪费你的时间。”
  我不再纠缠时间问题,打开最上面的卷宗。
  特里萨・洛夫顿生前是个漂亮姑娘,在大学攻读教育学学位,想成为一名小学教师。
  警方认为,洛夫顿是在校园或校园附近被绑架的,时间是星期三,圣诞假期休课后的第二天。大多数学生已经离开校园度假去了。两个原因使特里萨仍旧留在丹佛:她有工作,那家日托中心要到周末才开始放假;另外,她的车出了毛病,她在等着给她那辆旧甲壳虫轿车换一个离合器,之后才能驾车回家。
  她被绑架以后,警方没有迅速接到报案,因为她的室友和所有朋友都回家度假,没人知道她失踪了。星期四那天,她没去日托中心上班,但经理只以为她回蒙大拿州她家里去了。她已经说过,圣诞假期结束后,她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所以也就没必要一直干到日托中心关闭为止。再说,打工学生玩这套不辞而别的把戏也不是头一回,尤其是期末考试结束、假期发出召唤的时候。经理于是没有过问,也没有向当局报告。
  星期五早上,在华盛顿公园发现了她的尸体。经办案人员调查,她已知的最后活动发生在星期三中午。当时她从日托中心给汽车修理工打了个电话――修理工还记得,他在电话里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他告诉她车修好了,她回答说下班后先去趟银行,接着就过去取车。可她既没去银行,也没去车厂。中午时,她向日托中心经理道别,出了大门。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活着的特里萨。当然,除了杀害她的凶手。
  只消瞥一眼卷宗里的照片,我就明白这案子如何让肖恩深受刺激,紧紧攫住他不放。生前、死后的照片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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