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20章


从――”
  “遗书没有保存在电脑里。”弗雷德里克说,“每个案子中,如果搞到了遗书的复印件,我们会保存在原始文件卷宗里。我们的研究不包括遗书,除非它能说明死者自杀的原因。”
  “但你们手里还是有遗书复印件?”
  “对,全在这儿,保存在卷宗里。”
  “要拿过来。”沃伦激动地说。
  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福特身上。
  “还有一个问题。”所长终于开口了,“联邦调查局知道这件事吗?”
  “眼下我没把握。”我说,“但我知道,芝加哥和丹佛警察局会复核我做过的调查。只要没发现什么破绽,他们就会通知FBI,再由FBI接手。”
  福特点点头,说:“麦克沃伊先生,你能先在休息室稍等片刻吗?我想私下跟弗雷德里克小姐和沃伦先生谈谈,再作出决定。”
  “没问题。”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我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望着福特说:“我希望……我是说……我希望咱们能把这件事做起来。但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们。”
  没等迈克尔・沃伦开口,他的脸色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坐在休息区粗劣的合成面料沙发上等待结果,只见他垂着眼睛,从走廊那头过来。看见我后,他只摇了摇头。
  “回我办公室谈。”他说。
  我一声不吭跟着他回到办公室,坐在刚才那把椅子里。瞧他的模样,他和我一样垂头丧气。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是个混账。”他悄声骂道,“因为管我们饭票的是司法部,而联邦调查局等于司法部。这是他们的项目――是他们授权的。不先跟他们打招呼,他是不会让你大摇大摆进去的。越轨冒险的事,他才不肯干呢。你在那边说错话了,杰克,你该说FBI已知悉此事,并且点头认可了。”
  “这么说瞒不过他。”
  “最重要的是,他事后可以说他上当了。一旦以后这事捅出什么漏子,说他未经FBI许可就帮助一个记者获取信息,他可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说他还以为那个记者已经得到了FBI的授权。”
  “现在该怎么办?我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其实我并不是问他,我在问我自己。
  “你在FBI里有人吗?我敢说,这会儿他正在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呢,说不定直接禀报鲍勃・巴克斯。”
  “鲍勃・巴克斯是谁?”
  “那边的一个大人物,自杀项目归他管。”
  “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你听说的多半是他父亲,老鲍勃・巴克斯。据说老巴克斯是个超级警察之类的人物。好些年前,调查局把他拉进去,帮助他们成立了行为科学部,编制了暴力犯罪缉捕程序。估计小巴克斯一心想效仿老头子。我想说的是,福特这边一放下电话,巴克斯就会把你的调查接过去。到时候,你只能向FBI打听了。”
  我心乱如麻。我完全被逼到死角里了,走投无路。我站起身来,在这间小办公室里一圈圈踱步。
  “耶稣基督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报道……却被一个留着胡子、以为自个儿是埃德加・胡佛的家伙排挤出去了。”
  “才不是呢,内森・福特不会搞模仿秀。”
  “这个笑话他妈的一点也不可笑。”
  “我知道,抱歉。”
  我重又坐下,他也没赶我走,虽说我们俩之间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最后,我终于猜出了他希望我做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以前从没在华盛顿干过,不知道这类事在这里是怎么办的。我决定用丹佛人的法子:硬干。
  “你可以进入数据库,对吗?”
  我朝他左手边的终端点点头。他打量着我,半天才答腔。
  “没这个可能。我他妈的不是‘深喉’①。我看明白了,这跟你是不是死者的弟弟没关系,你想的只是发一篇犯罪报道。说到底就是这个。你只想赶在FBI头里。”
  “你也是记者。”
  “从前是。现在我在这儿打工,我才不会跟饭碗过不去――”
  “你知道这是个爆炸性新闻。如果福特正在向FBI打电话,他们明天就会赶到这里接过调查,报道就吹了。你干过这一行,知道从调查局那儿撬出消息有多难。他们一接手,这篇报道就算彻底完蛋了,就算发表也是一年或者更久以后的事,还是篇东拼西凑、猜测多过事实的半拉报道。要是你不助我一臂之力,结果就是这个。”
  “我说过了,不行。”
  “听着,你说的对,我要的只是一篇报道。独家特报。但这是我应得的,这你也清楚。要不是我,FBI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可现在,我居然被关在外头……想想吧,想想换了是你,你作何感想?想想死的如果是你哥哥,你会怎么办?”
  “这些我都想过,但我说了,不行。”
  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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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谎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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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如果你改主意――”
  “我不会改主意。”
  “离开这里后,我会去希尔顿饭店登记入住,就是里根挨枪击那家。”
  我离开了,只说了这么多。他一言不发。
  15
  为了打发时间,我在希尔顿饭店的房间里打开电脑里的文档,把在研究所得到的一丁点儿新东西添进去,又给格雷格・格伦打了个电话,把发生在芝加哥和华盛顿的事向他汇报一番。我说完之后,电话里只听他长长地吹了声口哨。我能想象他那副模样,椅子后仰,椅背抵在墙上,憧憬着种种美妙前景。
  事实上,我手里的材料已经足够写出一篇上好的报道,可我还是闷闷不乐。我想亲自跑在最前头,不愿依靠联邦调查局或其他侦察机构,从他们手里弄到一点儿他们愿意施舍给我的材料。我想亲自调查。侦破谋杀案的事,我写过无数次,发表过无数文章,但每一次都是个站在外面的旁观者。这一次,我在里面,而且想在里面待着不走。这个案子上,我是引领潮流的人。我意识到,肖恩破案的时候所感受到的一定正是这种兴奋劲儿。按他的说法,这是“狩猎”。
  “你在听吗,杰克?”
  “什么?噢,刚才走神了,在想别的事。”
  “咱们什么时候能上这篇稿子?”
  “还得看情况。明天是星期五,给我点时间,等到明天再说。我有种感觉,研究所那位伙计会帮我的。如果到明天中午他那儿还没什么消息,我就去试试调查局。我有那里头一个人的名字。如果去那儿还没什么收获,我就回家。星期六赶稿,星期天见报。”
  星期天是报纸发行量最大的一天。我料定格伦会定在星期天,大干一票。
  “就算明天什么都捞不到,”他说,“单凭你手头现有的,已经够可观的了。你查出有一个连环杀手,正在全国范围内猎杀警察,伪装成自杀,没人瞧出破绽。天晓得这家伙干了多久。这个消息,准能――”
  “可我们掌握的情况还没那么过硬,什么都还没有证实。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州在调查这个警察杀手。”
  “就算这样,也够棒的了。只要FBI一插手,这案子马上就是全国大案。这下子,《纽约时报》、《邮报》,全得跟在咱们屁股后头转。”
  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我很想这么更正他一下,但忍住了。格伦一语道破了新闻的真谛。新闻不是大公无私,不是服务大众,跟人民的知情权也没什么关系。新闻就是竞争,打垮对手,出名。哪家报纸抓住了独家新闻,哪家被甩在后头了,到年底哪一家得了普利策奖。这种观点挺灰暗的,但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以后,我差不多只剩下这种玩世不恭的观点了。
  当然,爆出全国性独家新闻,瞅着其他所有人跟在我后头――这种事对我仍旧有很大的诱惑。要是不这么说,我就是在撒谎了。我只是不愿像格伦那样把这种话说出口而已。另外还有肖恩的因素。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想逮住那个杀害他的凶手。这种想法比其他一切愿望更加强烈。
  我告诉格伦,如果有了什么发展,我一定会向他报告。然后,我挂上电话。我在房间里踱了会儿步。我承认,我同样在憧憬着种种美妙前景。我想着这篇报道将给我带来的名声。只要我愿意,它绝对可以把我带出丹佛。说不定还能跨进洛杉矶、纽约、华盛顿这三大城市呢。至少也能进入芝加哥或者迈阿密。不止于此,我甚至开始想象弄到一份出版合同的事了。真实的犯罪故事的市场非常大。
  我甩甩头,赶走这些念头,觉得挺害臊的。幸好没人能知道我们灵魂深处都在转着什么念头,否则,我们一个个全是油头滑脑、自我膨胀的大笨蛋。
  我得出去转转才行,可等着电话又走不开。我打开电视,里面全是彼此竞争的脱口秀,讲的也都是白人下流坯那点儿破事儿。一个频道是脱衣舞女的孩子,另一个频道是配偶吃醋的色情明星,第三个则是喜欢时不时揍揍女人、觉得这样才能让她们守规矩的家伙。我关上电视,突然想到,其实我还真该离开房间一趟。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我不在房里,沃伦准会打电话来。这种事我遇到得太多了,次次应验。我只希望他能留下一条留言。
  这家饭店在靠近杜邦环形路的康涅狄格大道上。我朝环形路方向走去,在一个名叫神秘书店的铺子买了本艾伦・拉塞尔写的《多重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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