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21章


我在什么地方读过一篇书评,对这本书评价很好。我想,读点什么或许能让我分分心。
  回希尔顿之前,我花了些时间绕着饭店转了一圈,寻找当年欣克利带着一把枪等候里根的地方。当时的照片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怎么也找不到。大概是饭店翻修了吧,于是那个地方也就没能变成一处吸引游客的景点。
  身为负责警察消息的记者,我游览过许多以死亡为主题的地方,从一处凶杀现场转到另一处,看了一幕幕可怕的场景,却连眼皮都不多眨一下。这是必需的。我走进饭店大堂、朝那一排电梯走去时,一路琢磨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我这人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我这么想知道欣克利在什么地方等候里根?
  “杰克?”
  我转过身来,是迈克尔・沃伦。
  “你好。”
  “我给你房里打了电话……我还以为你会等在房间里呢。”
  “只是出去散了个步。我以为你那边指望不上了。”
  说话时,我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充满期待。这一刻会决定以后的许多事。他没穿办公室那身套装,现在是牛仔裤加套头毛衣,胳膊上搭着一件斜纹呢长大衣。他亲自来了,而不是留一句话了事。
  “想上去到我房间谈还是就在这下头?”
  他朝电梯走去,“去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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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谎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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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在电梯里说什么要紧的话,我又瞅了瞅他的衣服,说:“你回过家了?”
  “我就住在康涅狄格大道那边,环线之外。没多远。”
  环线之外就是马里兰州,打电话算长途,难怪他从家里过来之前没先打一个。估计饭店正好在他从家里去研究所的半路上。我心里痒痒的,一阵阵兴奋。沃伦就要站到我这边来了。
  走廊里一股潮乎乎的味儿,我住的所有饭店好像都这样。我掏出钥匙卡,打开房门请他进去。我的电脑敞开着放在小桌上,长大衣和我带的唯一一条领带扔在床上。除此之外,房里还算整洁。他也把大衣扔在床上,我们在屋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上坐下。
  “怎么样?”我问。
  “我做了点搜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
  “我可以进入储存在主机上的文档。”他说,“今天下班前,我进去查了查生前负责调查杀人案的自杀警探。只有十三个人,我把他们的名字、部门和死亡日期打出来了。”
  他把那张纸递给我,我轻手轻脚接过来,仿佛那是一张金叶子。
  “谢谢。”我说,“电脑里会留下你的搜索记录吗?”
  “我不太清楚。但我想不会,那个系统的安全性相当差。我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搜索记录的选项。”
  “谢谢。”我再次道谢,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拿到电脑记录倒是不难。”他说,“难的是按这个记录在卷宗里查找对应的报表,得花点时间才行……这方面可能还得你帮帮忙。你大概比我清楚这批人中哪些比较重要。”
  “什么时候?”
  “今晚。这是唯一的机会。档案室会上锁,但我有钥匙。有时我需要在里头找点过去的资料,满足媒体的要求。如果今晚不动手,到明天,原始文件恐怕就不在所里了。我有一种感觉,联邦调查局肯定不喜欢让这批材料继续堆在这儿,特别是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之后。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到所里,把档案一卷而空。”
  “这是福特说的?”
  “不是,是从奥莱恩那儿听说的。福特没向巴克斯报告,只告诉了雷切尔・沃林。他说,她――”
  “等等,雷切尔・沃林?”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想了想,记起来了。特里萨・洛夫顿一案中,发给肖恩的罪犯心理分析形象报告上署的就是这个名字。
  “对,雷切尔・沃林。她是FBI的罪犯心理形象分析员。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名字挺耳熟的。”
  “她是巴克斯的手下,算是暴力犯罪分析中心和研究所自杀项目之间的联系人。据奥莱恩说,她告诉福特,说想看看全部档案,说不定还想和你谈谈。”
  “说不定我会抢先一步,和她谈谈呢。”我站起来,“咱们走吧。”
  “听着,还有件事。”他也站起来,“这件事我没干过,懂了吗?这些材料,你只能用在调查上,不能在发表的文章中说你查阅了研究所的档案,甚至不能承认你见过这些档案,一份都没见过。要不然,我的工作说不定就报销了。你答应吗?”
  “绝对没问题。”
  “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答应你刚才所说的全部条件。”
  我们朝门口走去。
  “想想真有意思。”他说,“当记者时跟消息来源打了这么多交道,我从来没意识到那些线人为我担了多大风险。现在总算明白了。还真有点吓人呢。”
  我只望着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惟恐一句话不合适,让他改变心意,径直回家去了。
  我们乘他的车去研究所。路上,他又添了几条规矩。
  “你的文章中不能提及我这个消息来源的名字,行吗?”
  “行。”
  “得自我的线索也不能说成来自‘研究所内部的人士’,只能用‘熟知这项调查的人士’,行吗?这种提法还能替我遮掩一下。”
  “行。”
  “你想找的是一些名字,这些名字或许跟你所追查的凶手有关联。如果真的找到了,很好,但你的文章中不能说明你是怎么查出这批名字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这些咱们早就谈妥了,你是安全的,迈克。我不会透露我的消息来源。绝对不会。我想做的只是利用在这里查到的东西引出更为确切的线索。这些都是不见报的幕后工作,没问题。”
  他安静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便再一次疑神疑鬼起来。
  “不管怎么掩饰,他肯定会知道泄露消息的人是我。”
  “要不,咱们就此打住?我不愿害你砸饭碗。我还是走FBI那条路好了。”
  我实在不愿那么做,但我不得不给他这种选择。我还没那么过分,单为一篇文章就让一个人丢掉工作。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反正我手里已经有不少好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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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谎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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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沃林插手,你甭想从调查局打听出什么。”
  “你熟悉她?她是个不通人情的人?”
  “是啊,硬得跟爪子一样,还是磨利了的爪子。有一次,我想跟她套套近乎,结果干干脆脆吃了一碗闭门羹。奥莱恩告诉我,她前一阵子离婚了。估计到现在还抱着那种‘男人全是猪’的想法没松手。照我看,她这辈子是松不了手了。”
  我没再说下去。沃伦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想劝阻他。
  “你也别担心福特。”过了一会儿,他说,“就算他认定是我,照样拿我没什么辙。我反正一口咬定不是我。所以,除非你背约,他只能怀疑,干不了什么。”
  “我这边,你用不着担心。”
  他在宪法大街离研究所半个街区的地方发现一个车位,停下车。下车之后,我们呼出的气成了一团团白烟。我很紧张。其实,担心饭碗的不止他一个,我也一样。
  没有需要应付的门卫,也没有突然蹦出哪个熬夜加班的员工,我们用沃伦的钥匙打开前门。他知道地方,熟门熟路。
  档案室大约有两个车库那么大,里面是八英尺高的钢制文件架,上面是一摞摞马尼拉纸卷宗,卷宗上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
  “咱们怎么着手?”我悄声问。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打印纸。
  “自杀案全都放在同一个地方。咱们查名字,把报表拿到我的办公室,再把需要的部分复印下来。我走的时候没关复印机,咱们连预热都不需要。还有,你也用不着压低嗓门,这儿没人。”
  他两次用了“咱们”这个词儿,我注意到了,但什么都没说。他领我走进文件架之间的一条过道,手指指点着架子上打印出来的项目名称,总算找到了存放自杀案的地方。这些卷宗上贴着红色标签。
  “在这儿。”沃伦抬手一指。
  这些卷宗都很薄,但足足占据了三个文件架。奥莱恩・弗雷德里克说得对,这类案件真的有好几百桩。标签从卷宗里凸出来,每个标签都是一条命。这些架子承载着多少伤痛啊。现在,我只希望其中一些并不属于这里。沃伦将打印纸递给我,我扫视着上面列出的十三个名字。
  “这么多自杀案里,只有十三个负责凶杀案的警官?”
  “对。这个项目收集的警察自杀事件有一千六百桩,平均每年三百来件。但其中绝大多数是巡警。侦破杀人案的警官当然也能看到尸体,可我想,等他们赶到时,凶杀的第一波冲击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警察一般都是最聪明、最坚强的。看样子,开枪自杀的大多数都是片区巡警。我只找到十三例,你哥哥和布鲁克斯不算在内。他们的材料也在这儿,但我猜,你手头已经有了。”
  我没作声,只点了点头。
  抽出卷宗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沃伦从我的记事本上撕了一页纸,记下抽取档案的位置,放回去时一下子就能找到地方。这活儿可真够紧张的。虽说不像在哪个停车场里跟“深喉”那种可以将总统拉下马的线人会面,但我的肾上腺素分泌量仍旧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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