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28章


一旦罪犯得知我们发现了他做的案子,他就会销声匿迹。如果他够机灵,他会彻底消失,而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人很机灵。到那时,我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他了。你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我们所说的是杀害你哥哥的凶手啊。你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对吧?”
  我点点头。这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面,我理解。我静了一刻,寻思着该怎么回答。我的目光从巴克斯移到沃林,最后又回到巴克斯脸上。
------------
《诗人》 遗言(4)
------------
  “我所在的报纸在这个案件上投入了大量时间和金钱,”我说,“而我已经把这篇报道攥在手心里了。请你明白,我完全可以今晚就把它写出来,说有关当局正在开展一次全国范围内的侦破活动,以捕获一个潜在的连环杀手。此人以警察为对象,很可能已经连续作案长达三年时间,却一直未被人们发现。”
  “我说过,你的调查做得非常出色。没人会否认这篇报道的份量。”
  “那么,你的提议是什么呢?我将这篇故事一毙了之,然后走开,等着你们哪一天召开记者招待会?如果你们最后破了案的话。”
  “这是一剂苦药,我也不会给它裹一层糖衣来哄骗你。”巴克斯说,“你说得对,我就是想请你暂时扣下这篇报道。”
  “直到什么时候?‘暂时’是多久?”
  巴克斯四下望了望这间餐厅,仿佛以前从没来过一样。回答我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直视我。
  “直到我们抓住那个人的时候。”
  我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还有,如果扣下这篇报道,我有什么好处?《落基山新闻报》又有什么好处?”
  “首先,如果你这么做,你就是在破案过程中尽了你的一份力。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敢肯定,我们可以作一番协商,让你们独家报道捕获这个疑犯的过程。”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因为球显然已经到了我的半场。开口之前,我仔细掂量着我想说的话,这才朝桌子对面倾过身体,说:
  “鲍勃,我想你也知道,对你们来说,这样的情形是非常罕见的:牌不全在你们手里,你们没法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懂吗,这是我的调查,是我开的头,我不会半途而废。我不会乖乖地回丹佛去,坐在办公桌后等你们的电话。我是局内人。如果你们想把我赶出局,我转身就回去写我的报道,星期天一早见报。我们的报纸,周日发行量最大。”
  “你就这么对你的亲哥哥?”沃林气愤地说,声音绷得紧紧的。“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吗?”
  “雷切尔,别这样。”巴克斯说,“他的话也有道理。我们――”
  “我在乎,”我说,“而且我是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甭想让我觉得内疚什么的。无论你们能不能抓到这个人,无论我写不写文章,我哥哥都不能死而复生。”
  “好了,杰克,我们并没有质疑你的动机。”巴克斯抚慰地抬起双手,“我们的立场看来有点对立,我不希望这样。你能明明白白地把你的要求告诉我吗?不等咖啡变凉,我们肯定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很简单,”我当即说道,“让我参与调查。作为一个可以接触调查活动方方面面的观察员。在抓住那个杂种、或你们放弃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写。”
  “这是敲诈。”沃林说。
  “不,这是我提出的合作协议。”我反驳道,“事实上,这么做我已经作出了让步,因为我手里本来有了报道材料。扣住文章不发,既与我的本能相悖,也不符合我从事的职业的要求。”
  我看着巴克斯。沃林气呼呼的,但我知道她生不生气无关紧要。作决定的人是巴克斯。
  “我想我们不能这么做,杰克。”终于他说,“让外人进来,这不符合局里的规定。同时也会给你本人带来危险。”
  “规定和危险我都不在乎。这就是我的条件。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如果你需要上司批准,打电话吧。但我不会改变条件。”
  巴克斯把咖啡杯挪到面前,低头望着黑色咖啡上冒出的白气。这杯咖啡,他连一口都没喝过。
  “这种事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他说,“我得先向上级反映,再通知你。”
  “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打电话。”
  “你刚才说的情况评估会怎么办?”
  “我不到场,会议不会开始。你们在这儿等等好吗?不会耽搁太久的。”
  巴克斯站起身来,小心地把椅子朝身后挪了挪。
  “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没等他转身,我抢先说道,“如果调查局批准了观察员的事,在逮捕疑犯或你们认为本案无法破获、于是将力量转用于其他案件之前,我不会写这个案子。但有两个例外。”
  “什么例外?”巴克斯问。
  “一、你们要求我写这篇文章。到了一定时机,你们或许希望我发表一篇报道,把这个疑犯震出洞来。这种情况下,我会写;第二个例外:如果消息走漏,其他报纸或电视开始报道这个消息,那么我们的协议便告终止。立即终止。哪怕我只听到一丝风声,说有人打算爆出这个新闻,我就会自己引爆。这个该死的故事是我的。”
  巴克斯注视着我,点点头。
  “我去去就来。”
  他离开后,沃林盯着我,轻声说:“如果由我决定,我会认为你在虚张声势。”
  “不是虚张声势,”我说,“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就是破坏抓住杀害你哥哥的凶手的机会,以此换来一篇报道。真要是那样,我会认为你非常可悲。现在,我要再去添点咖啡。”
  她站起来,离开了我。我望着她走向餐厅柜台,脑子里想着她刚才说的话。我的思绪最后落到爱伦・坡的一首诗上。这是我昨天读到的,这些诗句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桓不去。
  我孤身一人
  独居在一个呜咽不已的世界
  我的灵魂是一片凝定的浪潮
  22
  我和巴克斯与沃林走进情况评估会的会议室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几乎没有什么空位子了。长长的会议桌边坐着一圈儿特工,靠墙的外缘坐着另外一圈儿。巴克斯指指外缘的一把椅子,示意我去那儿就座。他和沃林在会议桌中央留出的最后两个位置坐下,那两把椅子显然是专门给他们留着的。我只觉得许多双眼睛朝我这个陌生人望来。我朝地板伸出手,摆弄着我的电脑包,像在找什么东西,以此回避那些好奇的目光。
------------
《诗人》 遗言(5)
------------
  巴克斯同意了我提出的条件。或者说,他打电话请示的那一位同意了我的条件。我会一路跟随他们的调查过程,沃林特工被指派为我这一路上的“保姆”――她就是这么称呼这份工作的。我起草并签署了一份协定,表示在案件破获或专案组解散之前,我不会写这个案子。我提出的两个例外情形也包括在协定里。我向巴克斯提出再带上一名摄影师,他说我们的协定中没有这一条。但他也同意考虑这个关于摄影师的特别请求。我只能为格伦做这么多了。
  在巴克斯和沃林就座、其他特工对我的兴趣稍减之后,我开始打量四周的情况。会议室里有十几个男人,还有包括沃林在内的三个女人。大多数男特工只穿着衬衣,卷起袖口。看样子,无论他们在干什么,显然已经干了好一阵子了。会议室里还有不少塑料杯子,大批文件放在膝头或桌上。一个女人正来回散发一摞资料。我发现我在沃林办公室和餐厅碰见的那个神情严厉的男特工也在房间里。在餐厅时,沃林去续咖啡,他也放下吃的,起身去柜台跟她说了些什么。我听不见谈话的内容,但看得出来,她把他打发掉了,而他似乎不太高兴。
  “好了各位,”巴克斯说,“我们开始吧。大家已经干了一整天,但今后的工作还会更多。”
  会议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遽然中断。我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将手伸进电脑包,抽出记事本,翻到空白的一页,准备作笔记。
  “首先宣布一件事。”巴克斯说,“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新来了一个人,就是坐在墙边那位。他叫杰克・麦克沃伊,是《落基山新闻报》的记者。他打算一直跟踪这个案子。正是由于他的出色工作,我们这个专案组才得以成立。是他首先发现了我们这位‘诗人’。他同意在我们拘捕罪犯之前不作报道。主管特工特别批准他到场,我希望大家尽可能协助他的工作。”
  我再一次感到众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手里拿着记事本和笔,僵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像被抓了个现行的罪犯。
  “如果他不打算写报道,为什么要拿出笔记本?”
  声音很熟悉。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在沃林的办公室盘问过我的那个神情严厉的家伙。
  “他需要记笔记,记下事实,以后写文章时用得上。”真没想到,沃林竟然帮我说话。
  “报上的文章会讲事实?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那个特工顶了一句。
  “戈登,别找麦克沃伊先生的茬了。”巴克斯笑说,“我相信他会对我们的工作大有帮助,主管特工也相信这一点。在这之前,他做的工作已经够出色的了。所以,我们不能单凭先入之见下定语,而且要尽量与他合作。”
  只见那个叫戈登的家伙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摇着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