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31章


  “来了,几句话就完。”戈登・索尔森起身朝一个支着一块大白板的架子走去。“因为巴尔的摩一案,大家材料中的那幅图过时了。所以请各位注意听我说。”
  他拿起一枝粗大的黑色记号笔,很快在白板上画出美国的轮廓。接下来,他换了一枝红色记号笔,开始画出“诗人”的活动路线。从佛罗里达开始(他的比例画得不对,和全国其他部分相比,这个州画得太小了),红线向上至巴尔的摩,至芝加哥,又向下到达拉斯,然后向上到了阿尔伯克基,最后再次向上到丹佛。他重新拿起黑色笔,在每个城市旁写下杀人日期。
  “大家一看就明白,”索尔森说,“我们这个人正朝西去。另外,他显然因为某种原因讨厌办凶杀案的警官。”
  他抬起手,朝他画的美国西半部一挥。
  “我们将在这些地方寻找他所作的下一个案子,除非我们碰上好运气,在他动手之前先抓住他。”
  望着索尔森那条红线上的各点,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不知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诗人”在哪儿?他的下一个牺牲品是谁?
  “要不,咱们干脆任他跑到加利福尼亚,让他跟那儿的那些变态伙伴们大会师。咱们的麻烦不就解决了?”
  大伙儿都对外围某个特工的这个玩笑大笑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似乎鼓励了黑兹尔顿。
  “喂,戈登,”他说,探身到白板前,用根铅笔敲敲那截小小的佛罗里达。“这儿是怎么回事?按照弗罗伊德的理论,这可是无意间流露了你的某种潜意识呀。”
  会议室里简直笑翻了天。索尔森的脸涨得通红,但他还是挤出笑容,应付这个针对他的玩笑。我发现雷切尔・沃林的脸上乐开了花。
  “好笑,真好笑,黑兹尔。”索尔森高声反击道,“我看你别只顾地图,还是回去作诗歌分析吧。那种事你在行。”
  笑声低了下去,迅速消失。估计索尔森这句讽刺跟黑兹尔顿过去的什么事有关,不仅仅是临场发挥讨个口头便宜。
  “好了,我接着说。”索尔森说,“今天晚上,我们就会通知全国各分局,特别是西部地区,请他们特别留意相似案件。如果下一次发案时我们能迅速得到通知,让我们的技术人员参与现场勘察,情况就会对我们十分有利。我们这里会让一个小组作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上路。但现在,我们只能在方方面面依靠当地执法机构。我说完了。鲍勃?”
  发言之前,巴克斯先清了清嗓子。
  “如果大家没什么要补充的,我们这就开始绘制这个罪犯的分析形象。对于这个人,我们能说出什么?我希望能在戈登准备发出的通知上补充一些情况。”
  接下来,大家各抒己见。许多是不着边际的瞎说,还有些惹起阵阵哄笑。看得出来,特工们中很多关系很好,但也有一些摩擦。不久前,索尔森和沃林之间就显示出了这种摩擦迹象,还有索尔森与黑兹尔顿。我有一种感觉,围桌而坐的这些人以前也做过这种绘制形象的工作,而且是很多次――想想这个,真让人沮丧。
  渐渐汇总的形象对抓捕“诗人”其实没什么用处。特工们抛出的见解多半集中于罪犯的心理,是一种心理描述。怒气郁积,孤僻,教育水准和智力高于平均水平。我想,你怎么可能凭这些从人海中找到罪犯?没门儿。
  巴克斯不时也会加入进来,提出一两个问题,让越来越跑题的讨论回归主题。
  “既然你同意布拉斯的后一种设想,那么,他为什么只盯着办杀人案的警察?”
  “要是能回答这个问题,你就逮住他了。这个案子最难办的就是这一点。至于诗歌什么的,纯粹是分散我们注意力的手段。”
  “他是有钱人还是穷人?”
  “他肯定有钱。没钱办不了事。他到处走,在哪儿都不久留。没工作――杀人就是他的工作。”
  “他肯定有个银行户头,要不就是父母很有钱。反正就是这一类人吧。还有,他得有辆车,总不能没有汽油钱吧。”
  讨论又进行了二十分钟,多兰记录下大家的意见,以便绘制罪犯形象。最后,巴克斯宣布会议结束,嘱咐大家晚上好好休息,不用加班了,第二天上路。
  散会后,几个人找到我,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对我哥哥之死表达悼念之意,对我的调查表示赞赏。但这么做的人只有少数几个,包括黑兹尔顿和多兰。几分钟后,众人离开,只剩下我一个。我正打算找找沃林,戈登・索尔森走过来,朝我伸出手。稍一迟疑后,我握住他的手。
  “我没想找你的茬儿。”他说,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他握得很紧。标准的两秒钟握手时间之后,我想抽出手,但他仍旧握着不放,而且把我朝他拉,身体前倾,让他接下来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
  “幸好你哥哥死了,看不到你干的好事。”他悄声说,“为了钻进这个案子,你做的那些事,换了是我,非羞死不可。”
  他直起身,脸上笑容不改。我只能望着他,不知所措地点点头。他松开我的手,走开了。我顿觉颜面尽失。我怎么没替自己辩解几句?竟然还蠢头蠢脑地点头。
  “他说了什么?”
  我转过身。是雷切尔・沃林。
  “呃,没什么。他只是……没什么。”
  “不管他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有时候,他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点点头。
  “唔,我也有这种感觉。”
  “来吧,回餐厅去。我都快饿死了。”
  在走廊里,她把我们的旅行安排告诉我。
  “我们明天一大早走。你最好就在这儿过夜,别大老远回希尔顿饭店了。来宾招待所周末基本上没什么人,我们可以安排你入住,让希尔顿饭店把你的房间退了,把你的行李送回丹佛。这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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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受害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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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行啊……”
  我仍在想着索尔森。
  “操他妈的。”
  “什么?”
  “那个索尔森。他的确是个混蛋。”
  “忘了他吧。我们明天上路,他留在这儿,和我们没关系了。希尔顿饭店的事怎么说?”
  “行,没问题。反正电脑和要紧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
  “明天早上,我会安排人给你准备一件干净衬衣。”
  “对了,还有我的车。我租了辆车,停在希尔顿的车库里。”
  “钥匙在哪儿?”
  我从衣袋里掏出车钥匙。
  “给我吧。由我们料理。”
  23
  天刚蒙蒙亮,窗帘上只有淡淡一丝曙色。但格拉登已经睡不着了――太紧张,也太兴奋。他在达莉妮的小公寓里四下转悠,在几个小房间里走动着,思考着,计划着,等待着。他望了望卧室床上的达莉妮,然后转回起居室。
  墙上用胶带粘着色情老电影的海报,连个镜框都没装。房间里到处是无聊人生留下的各种无聊的小纪念品。她告诉他,八十年代早期,她曾经拍过电影。但后来,录像带革了那类电影的命,她也开始显老了,眼角嘴边开始显出生活刻下的印记。带着遥想当年的笑容,她指给他看那些海报。没有镜框的海报上,她的身体和脸蛋还很光滑,没有皱纹。海报上只印着名字:达莉妮。这种电影不需要列出姓氏。他不禁想,住在一个充斥着旧日时光的地方,光鲜的过去随时从四壁嘲弄着不堪的现在――这种日子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转过身,发现她的手袋放在餐室的牌桌上,于是过去翻了翻。里面主要是化妆品,还有些空烟盒、纸板火柴。他还找到一小罐防身喷剂,还有钱包。她总共只有七美元。他瞧了瞧钱包里的驾驶执照,这才第一次发现她的全名。
  “达莉妮・库格尔,”他说出了声,“认识你很高兴。”
  他拿走钞票,把其他东西塞回手袋。七美元当然不多,但毕竟还是七美元。那家名叫数码时代的厂商的人非让他预付一笔钱才能预订相机,格拉登现在只剩下几百块,多七块钱也没什么坏处。
  他把钱方面的烦恼暂时放到一边,重新踱起步来。除了钱之外,时间也是个麻烦。相机得从纽约发货,周三才能到埠。还得待五天。他知道,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在达莉妮的公寓里熬过这段时间。这个他倒是能做到。
  他决定写个单子,列出需要购买的食品杂货。除了金枪鱼罐头,达莉妮家里几乎什么吃的都没有,而他讨厌金枪鱼。只好出门一趟,弄点补给品,然后潜伏下来,直到星期三。需要的东西倒也不算多。矿泉水(达莉妮显然只从水龙头上喝水),水果圈饼,或许再来点博亚迪厨师牌的意大利饺子罐头。
  屋外有汽车驶过。他来到门旁,侧耳倾听,终于听到了他期待的声音:报纸落地声。达莉妮告诉过他,隔壁公寓的房客订了报。连这些小事他都没有忽视,格拉登对自己很满意。他来到窗边,透过百叶窗帘向外面街上张望。天已经亮了,但外面还是雾蒙蒙、阴沉沉的。没有动静。
  打开两道门锁之后,格拉登打开门,走进外面清新的晨风中。他左右看了看,那卷报纸扔在隔壁公寓前面的人行道上。公寓门后没有灯光。格拉登快步走过去,拾起报纸,回到达莉妮的公寓。
  他在沙发上坐下,很快翻到城市新闻版。版面共有八页,他迅速浏览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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