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第46章


真的。可我这份工作实在没什么前途,再也做不下去了。这件事是我逃出那个地方的车票,所以我拿了这张票。”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这是我的报道。”
  我的声音大了些。虽说这一排三个座位只有我一个人,但过道对面的一个人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他跟一位老太太坐在一起,我估计是他母亲。老太太也许一辈子也没听过这种粗话。我挪到窗边,外面黑乎乎的。我用一只手捂住另一边耳朵,好在隆隆机声中听清沃伦的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流利,连个顿都不打。
  “报道属于把它写出来的人,杰克,无论这个人是谁。这一点你别忘了。无论作者是谁,报道是他的。你想把这事公开出去,对我说三道四,请便。写出来吧,别给我打电话,哭着嚷着说什么报道是你的。写去吧,尽管骂好了。去呀。我会应战的,咱们头版见。”
  他说的一点不错,每个字都对。他的话刚刚出口我就知道他是对的。我觉得无地自容。真不该打这个电话。我恨我自己,和恨沃伦、索尔森一样。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对了,你别指望从你的消息来源那儿再打听出什么了。”我说,“我会让索尔森彻底垮台。我已经把他攥在掌心里了。我知道他上周六从饭店给你打了电话。我逮住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至于消息来源,我从来不说,跟任何人都不说。”
  “你用不着说。他是我的,他死定了。但今后你再想联系他的话,电话可能只好打到盐湖城的银行事务科去了。那儿就是他的工作岗位。”
  据雷切尔说,去那个地方相当于发配到西伯利亚。但这些话并没有熄灭我的怒火。等着他回话时,我的牙齿仍旧咬得紧紧的。
  “再见,杰克。”他终于回答道,“我只能说,尽快从这个挫折中恢复过来,好好过你他妈的日子去吧。”
  “等等,沃伦。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我的声音流露出恳求的意味,为了这个,我真恨我自己。他没有回答,我追问道:
  “我记事本里的那张纸,就是你落在研究所档案室的那张,你是故意留在那里的,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这是两个问题。”他说。我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我得挂了。”
  他挂上了电话。
------------
《诗人》 消息来源(2)
------------
  过了整整十分钟,直到飞机结束爬升改为平飞以后,我胸中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主要是一杯烈性血腥玛丽的帮助,还有件事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现在我总算有了一点证据,可以证明索尔森就是沃伦的消息来源了。不过说实话,我不应该怪罪沃伦。他确实利用了我,但记者做的就是这种事。这一点,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但我可以怪罪索尔森,我也这么做了。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什么时候做,怎么做,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鲍勃・巴克斯注意到索尔森的饭店账单和那个电话的含意。我要整垮索尔森。
  酒喝完了,我重新开始研究刚才塞在座椅杂物袋里的账单。大事已了,现在只是随便翻翻,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还是先看索尔森的,分析他和沃伦联系之前之后所打的电话。
  在菲尼克斯停留的两天时间里,他一共只打了三个长途,而且全是在半个小时之内打的。星期天凌晨十二点四十一分打给沃伦,四分钟之前还打过一个,区号703。十二点五十六分又打给区号904。我估计703那个区号是打给弗吉尼亚FBI总部。反正没事做,我又拿起电话,拨了这个号码。听筒里立即传来应答声。
  “FBI,匡蒂科。”
  我挂了电话。我猜得没错。接下来我拨了第三个号码,区号904那个,其实我连这个区号代表哪儿都不知道。铃响三声之后,铃声变成锐利的尖啸。这个声音只有电脑才听得懂。但我没有放下电话,仍旧听着,直到电子尖啸声中断。它没能听到与之相配的应答声,于是电脑自动断线了。
  我有些奇怪,于是打给查号台,查问904这个区号是哪儿,又问接线员那一区最大的城市是什么。对方回答是杰克逊维尔。我马上追问,雷福德的区号是不是也是这个,对方回答是的。我谢了她,然后挂上电话。
  我从霍拉斯・冈贝尔的相关报道中得知,联邦感化监狱设在雷福德。这里是霍拉斯・冈贝尔目前服刑的地方,也是威廉・格拉登过去蹲大牢的所在。不知索尔森拨叫904区一个电脑联机号码会不会跟那所监狱有关,会不会跟格拉登或冈贝尔有关。
  我又打了一次查号台,查询904区号。这一次,我还请接线员替我查查联邦感化监狱的电话号码的头三位数。这三位数是431,和索尔森从饭店房间拨打的号码相同。我往椅背上一靠,陷入了沉思。他为什么向那所监狱打电话?会不会在跟监狱的某台电脑联通,查询冈贝尔的情况,或者调阅格拉登的档案?我记得巴克斯说过,他会让人再查查正在服刑的冈贝尔。星期六晚上,他从机场接回索尔森以后,很可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这个电话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不到一个小时前,索尔森告诉我格拉登已经核查过,而且排除了嫌疑。或许这个电话就是核查的一部分。但到底是哪一部分,我猜不出来。惟有一件事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并没有让我知道调查工作的全部内容。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但有些事,他们始终瞒着我。
  其他人的账单没有带来任何新发现。卡特和汤普森的账单没什么可看的,一个电话都没有。从账单上可以看到,周六周日半夜,巴克斯给匡蒂科的同一个号码打过电话。为了满足好奇心,我从飞机上拨了这个号码。对方立即应答。
  “匡蒂科总机。”
  我挂断电话,一句话都没说。现在我知道,巴克斯和索尔森都曾往匡蒂科打过电话,也许是回应别人的留言,也许是检查自己的留言,或者处理FBI的什么公务。
  最后翻到雷切尔的账单。我突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定,刚才检查其他人的账单时完全没这种感觉。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个疑神疑鬼的丈夫,正在悄悄检查妻子的活动。我既有点窥视的快感,又觉得挺羞愧的。
  她从她的房间里打了四个电话,都是打给匡蒂科,其中两次的号码和巴克斯打的一样,匡蒂科总机。剩下两个号码没见过。我拨了其中一个,电话那头传来电话留言,是雷切尔的声音。
  “这里是FBI特工雷切尔・沃林,我现在不在,请说出你的姓名并简短留言,我会尽快打给你。谢谢。”
  原来是她的办公室,她打回去检查留言。我又拨了最后一个号码,这是她在星期天晚上六点过十分打的。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心理形象分析科,我是多兰。”
  我一声不响挂上电话。我真是太惭愧了。布拉斯这个人我倒是挺喜欢的,但绝没喜欢到让她知道我正在偷偷检查她的特工同事的电话的程度。
  饭店账单分析到此结束,我折好账单,放进我的电脑包,然后在椅背搁架上放好电话。
  35
  来到洛杉矶警察局好莱坞分局大门前时,已经快到八点半了。望着位于威尔科克斯街的这座砖砌建筑,我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这么晚了,不知托马斯是不是还在。我希望他还在。他是一桩新案子――旅馆女佣被杀案――的负责警官,所以很可能还在加班。但愿他这会儿就在屋里打电话,而不是跑到大街上去追捕格拉登。
  大门里是一个大堂,铺着灰色油地毡,有两排塑料椅子,一个前台,后面坐着三个身穿警服的警官。大堂左侧有个进口,通向一条走廊。走廊墙上有个标志,写着“侦缉部门”几个字,旁边是个箭头,指着走廊。我瞅了瞅唯一一个没在打电话的警官,冲他点点头,好象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可我只朝走廊走了不到三英尺,他便叫住我。
------------
《诗人》 消息来源(3)
------------
  “喂,伙计,等等。有什么事吗?”
  我朝他转过身,指指墙上的标志。
  “我去侦缉部门。”
  “干什么?”
  我走到前台,省得大堂里所有人都能听到我的话。
  “我想见托马斯警探。”
  我拿出记者证。
  “丹佛。”这个警察说,估计是生怕我忘了自个儿是打哪儿来的。“我先看看他在不在。事先跟他约过吗?”
  “我不记得约过。”
  “丹佛记者找他会有什么――喂,埃德・托马斯在吗?这儿有个从丹佛来的人要见他。”
  他听了一会儿。不知电话里跟他怎么交代的,只见他皱起眉头,接着放下电话。
  “好吧,沿着走廊向前走,左边第二个门。”
  我谢了他,沿着走廊走去。两边墙上贴着许多警察打垒球的照片,还有因公殉职的警官照片,间杂着十多张带镜框的演艺明星的黑白宣传照。指点我进去的那扇门上写着“凶杀科”。我敲了敲门,等了等,没听到应答,于是我推开房门。
  里面摆着六张办公桌,雷切尔坐在其中一张后面。另外五张桌子空着。
  “你好,杰克。”
  我冲她点点头。在这里见到她,其实我并不惊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